在高铁打工的日子

个人日记

                                                                                            (一)
      路基旁有三四个水泥电缆沟伸向远方,半米深左右,沟与沟之间是五厘米左右的沿儿,我们就是踩着这样的沿向前走着。不小心脚就会滑进沟里,轻者磕破皮,重者崴了脚脖子,一个工友就是这样,崴坏了脚,脚脖肿的大了好几圈!
       电缆沟很不规则,有时候我们会走上路基,在石子上跌跌撞撞的向前行进。我们这些人的任务是放线,在电缆沟中铺设光电缆线,这样的工作走路肯定不会少,而且肩膀上要扛着光电缆线,有时候十几个、二十几个人要走上一两公里,较细的电缆还好说,有时候碰上小孩胳膊样粗的电缆会压的肩膀火燎燎的疼,且越走越沉,直不起腰就会被压趴下,有时哭的心都有,恨不得扔下电缆再不干这活。
       工友们都失去了往日的言笑,只面无表情地随着大队人马向前走着,所有的苦累只有自己默默承受,叫爹叫妈都没有用,没人来帮你分担。做一个要负责要养家糊口的男人就得自己来扛,这就是生活,一个下等人的生活就是忍耐,没有大的出息就得这样。
       一天总要放几根的,这根往东,那根就往西,踩着高低不平的石子,听着前面一二喊着号子,便跟着使起劲来,有时候碰上几千米长的电缆、光缆线,每个人都分担了一二百米的距离。小时候抓到蚂蚱都要用草穿起来,这时的我们大概也差不许多,或者还不如,几百米才排成串。在我们放线的时候,其他施工的班组多,障碍就多,有时候一个人扛着电缆,看不到前面的人,也看不到后面的人,只是随着前方传导过来的力量机械地走着,有一回我们四人打头,后面的人根本不见踪影,忍着肩上的疼痛,走走停停了多少回,终于走到了目的地——隧道出口,看看表,已经超过了下班的时间,便没有顺着铁道往回走,几个人跳下路基,顺着偏墙下了高铁。坐上公交车往站前赶,过了很长时间,我的电话响起来,原来是中间的人看着电缆半天不动弹,以为我们累得实在走不动,累趴下了,歇的时间太长,照这个速度天黑也回不去,便打电话问我们还有多远,得知我们早下了班,他们才顺着铁路往回赶,后面已经没了人。
       照施工要求,光缆线不能着地,尖利的石子、水泥沟、各种器械会刮破外面的保护皮,这是科学上的要求,在施工中施行不了,平均二十米一个人,那得多少人在扛?根本不现实!就像是社会上各种指导性规划都是做做样子,执行起来的才是真实。
       工友们中有司机,有瓦工,小包工头,有失地的农民,二十几岁的小伙、六十多岁的老头。二零一五年社会的严重不景气波及着每个人的生活,很多人找不到工作,无奈中只能在这出力,钱少也是钱,总比没有强,这社会除了政府给创造出的建设高铁这个项目,真的无法生活了吗?
                                          (二)
         老杜是后加入我们这个队伍的,五十多岁年纪,头发白了一多半,虽然同一个村,却不是很熟。对他的了解只是知道他竞选过村长,后来因为些事被判了缓刑。
        老杜看上去不擅言谈,但只要一张嘴就会被人嗤咦,又给我们谈政治了!相反他不说话,人家会故意找话往这方面领,等他再说话时人家再打压、讽刺他,几十人中除了几个深沉、不擅言谈、不解内情的人没有声援他的。
        人啊!是悲哀的动物,受了欺凌和侮辱的时候会盼着救星一样的人替他们出头,当这个人被更强大的力量踩扁时,又来耻笑挖苦他。村里搞动迁,这钱财方面一片糊涂,于是有人不满起来,往上面反应,镇、区、市反应个遍,但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无奈中百姓涌向大道,堵住来往车辆,希望藉此找个说法。工党不惯包子,八百万蒋匪军都打败了,哪会怕这区区几百人,几个据说的领头的都给抓了去,当然包括他,有人指正说他也是其中的一个代表。过了半年,人才放出来,唉!英雄没当上,如今倒被人当做了怪物。
       “老杜啊!**不是你亲戚吗?怎么也把你出卖了?”
        “给钱啊!谁指证我,说我领头闹事就给五万块钱,亲情多少钱一斤?”
          “那个**还是你两方面的亲戚,跟你和媳妇都是亲戚!他怎么也证明你领头了?”
         “我去找他了,人家不承认,我说我都看到你签的字了,他急了眼,‘人家问我是别的事儿,我签了字儿,上面可没内容啊!”
          我大奇,“不是说给一百吗?你怎么说给五万呢?”
         “指认我们,说我们是领头的,说是我们让大家堵车的给五万。上道堵车被警察录了像的普通百姓,被人指认出来给一百,村里这些人啊,人家要二十人指认,去了好几十。”
        “我不知道信儿,要知道的话,我也去,别说五万,给我五十我就说你领头闹事的”话音未毕,另有人大喊“给我五块我就指认你。”我们都跟着大笑起来,包括老杜在内。
         “里面打人不?”我好奇地问,老杜慢悠悠的回答“不打!”“不是说吊起来打吗?”老杜笑了“你承认就不打你了,他打我我就承认,要判我我就说挺刑不过要验伤,人家不验!后来律师让我承认,说这案子基调市里已经定完了,抓你们这么长时间必须结案,后来宣判时,我生气就说律师代表不了我的话,把律师整的当场退庭,后来律师跟我说,我也就是个老律师,换个年轻的非得让你整蒙不可!”
          后来我也知道了,他们为了定我们的罪也没少费劲,挨个单位做工作,非让他们说耽误了他们多少损失。人家的心也是肉长的
,知道我们老百姓被逼的没有活路才上道,人家都不举证,后来他们做动员,好几个搅拌站中有一个受不了就说,堵路期间他们有几台车被耽误,混凝土凝固在车里,共计损失多少万,其实竟他妈的扯淡,堵了这个道,绕个远一样到工地,60路公交公司一直到后来都没承认他们有什么损失,虽然他们两段来回倒也多费了些油。公安局的指证最厉害,说他们出动了几百台次的警车,出动了几千警力,浪费了若干钱财。
      老杜说的事情我还记得,那几日我都是在旁边观看的,很多司机都表示理解,绕回去时还说,对!堵的对,碰上一帮贪官就得这么办,有的说瞧把这些老百姓逼的,路过的人纷纷拿出相机拍摄这些村民和标语,一个高级轿车开过来,下来个领导干部,问老百姓,这里发生了什么大案子,几十台警车出警?等人家知道因为占地,瞅瞅百姓,瞅瞅警察,人家的车又绕道开走了。我看了几天,觉着这些百姓还可以,一辆救护车开过来时,村民赶紧让路,再大的事没人性命重要。救护车过去了,有眼尖的人发现车里是空的,原来这也是给百姓设的套,为看给他们按罪名。
      “他们怎么打人”我问道,旁边一个人替他回答,蒙上衣服,捂眼下雹子,也不知道谁打的,大伙又是一顿笑,老杜拿起一个打火机放到我的肋骨处,找到骨缝轻轻地转动,就这么转,不过人家劲儿大,我早吓的跑到一边,真怕他给我转出内伤,没想到还有这么一招,以前只知道他们被吊起来打,据说下雨阴天骨缝都疼,至于平常手指、脚趾尖都是麻的。
        “老杜!明天去北京啊!看长城,去故宫。”所有的人都笑起来。
         “不去,没人批准啊,我现在是缓刑,上哪去都得报告,去北京人家会认为我要上访哪!”我奇道“你上这儿扛电缆还有警察看着你吗?”“不用,人家把我的手机定位了,我去哪人家都知道。”“那你便宜了,国家还给你发个手机。”老杜憨厚地笑道“给啥手机啊!我必须用人家给发的电话卡!”
          “老杜现在升官了,护林防火的都归他管,你没看到他清明节没来上班?上面让他去防火,每年都必须出几个义务工,人家都挣工资就他不挣!”有人给解释着。“现在老实没?”
          “老实了!”老杜回答,“在里面人家告诉我,让你们这样的人心满意足,工党就难受了,你不是要夺权吗?让你尝尝权力的滋味!咱村的**被打蒙了还是不承认,后来人家边打边说,你不是要做刘胡兰吗?结果刘胡兰服了,最后承认是我领头的,我一点也不恨她!真疼啊!”
        我也是服了,曾经人们心目中的斗士,如今成了大伙取笑的对象,不知是谁的悲哀。万恶的旧社会有句名言‘各人自扫门前雪、休管他人瓦上霜’曾经受到很大的批评,说是不够革命,如今看起来怎么这么有道理,名称变了时代还是没变!
                                                      (三)
       
       
         扛电缆是力气活,还要走那么远的路,所以早晨吃的那点东西没到中午便消耗殆尽。我们这不供吃,所以有的兄弟偶尔被派到边远的地方算倒了大霉,连个吃饭的地方都没有。某天又是这样,中午来辆车把正式员工接走,留下两个兄弟没人管,两个兄弟越想越生气,走了一个多小时的路回到镇上,又坐车回家。下午不伺候他们了,结果倒惹得人家不高兴,说是没有组织纪律性,你说说哪个王朝有不给人吃饭还让人干活的道理?
        在站台干活还是不错的,站台外往哪边走都有卖吃的,但弟兄们都知道挣钱的辛苦,很少去饭店、小吃部。我们都爱去的是环球一楼和新玛特负一楼。
        每当中午我们到这的时候,也是这里一天最忙的时候,到处热气腾腾,人头攒动。我们这些人开始逡巡,在嘈杂的叫卖声中寻找着自己中意的东西,节省的一碗豆腐脑一块五,买两张饼两块钱就可以解决,有的一碗小米粥一碟小咸菜加两张饼五块钱,有的一碗馄饨两个烧饼也是一顿,有的一份盒饭、一份素菜四块钱,要是荤菜就得六块了,还有热气腾腾的羊杂汤九块钱,花卷另算,只是汤随便填。到这里吃饭只为一饱,基本是什么扛饿什么省钱就吃什么,能装大爷的就不来这儿干活了。
       早早的吃完饭,马上回到站台睡觉,几块破纸壳,一块破板子就会使我们进入梦乡,哪位找到一个破棉被可就别想睡觉了,铺地上好几个屁股马上把它坐满,我们这些中老年人还行,躺上就打呼噜,小年轻的不行,没怎么吃过苦,躺一会儿就得起来,三四月的小风还是很冷的。睡了几天,跟早些来的工友们到售票处的座椅上睡,只是不舒服,靠背太矮太硬,脑袋没地方放,睡一觉哪儿都硌的生疼,又跟着几个兄弟偷爬到候车室,学他们的样子,蜷着腿、含着胸横躺在座椅上练杂技。
       下班了,弟兄们三三两两往车站方向走,有时为了占座开始了冲刺,尽量抢在别人前头抢个座儿。不光年轻人跑,有时候我们这些四五十岁的中老年人也跟着跑,也不管路上还是地下商场里人们诧异的眼光。实在是太累了,一整天脚不沾地的走,再站二十里地回家把人都给毁了,不是每次都有座,没座也得上车,早点到家吃饭早点休息。累得实在受不了会在后门的台阶上坐着,我们的裤子和车厢差不多一样不干净,没人和我们挤倒轻松了许多。
                                                                       (四)
       午休的时候不是很长,每个人都有尺度,尽量赶在上班前回到站台。工作前的几分钟也不能再睡觉,便聚在一起聊着天。赵大哥说话总是一鸣惊人,又有人问他是否住店了,赵大哥转过脸问人家多少钱,招宿的妇女马上阴下脸来说,别问了,你都问好几天了,赵大哥停下脚步说道,我他妈的什么时候问你了,哪回不都是你问我的?我们愿意听赵大哥说话,因为他说话形象,有趣,还夸张,他那边说完,我们这边早笑成一片了。
        笑归笑,我跟身边的姜老弟抱怨上了,真怪了,我也快来二十天了,怎么没人问我呢?我也是啊,也没人问我,我比你来的时间还长哪!姜老弟回道,我看看姜老弟纳闷道“你这么年轻,身体这么壮实,怎么会没人问呢?我也就罢了,长的老,长的难看,这帮人咋不问你呢?” 
        我这边说话,一个二十八九岁的小伙子上下看看我,叫了一声哥呀,你把胡子刮干净点,头发焗黑一点就有人找你了!见有人挑我不爱听的说,我挺起胸脯,别看我不起眼,我要干那事,不是吹的,我有好几百女网友,总有几个红颜知己、蓝颜知己,我一句话他们就过来,你信不,还得请我吃饭!见我说的这么有底气,小伙子也不敢较真我有没有网友,有多少,唬的他不做声、只顾咧嘴笑起来。回到家我和姜老弟都把这事当做笑话讲给媳妇听。
       没三天,姜老弟告诉我,还真有人问他住店不?原来前一天他陪妻子和孩子来玩,中午过来吃点饭,他正专心致志地找一家朋友推荐的饭店时,一个老妇女过来问他住店不,赶巧的是没看到他的身后五六米处的妻子和孩子。媳妇偏偏还听见了,冲着他喊“姜*!喊你住店了!”没等他反应过来,老女人是落荒而逃。
       “这不挺好吗?终于有人喊你住店了!”我打趣道,“好个屁,我怕媳妇误会我总去住店,跟人家都混熟了,都认识我了!”
        “那也比我强,我长的老,我长的丑都没人搭理!”
         这天,我和一个工友在一洞桥方向干活,中午回来吃饭路过一个街角时,听到工友脚步不对,回头一看,他正弯下腰去捡他的帽子。我奇道,帽子咋还刮飞了?他斜了一下不几步外的老女人说,问我住店不?我回头看她时来了一股风把帽子吹掉了。我们边走边回头看,见老女人又堵住一个男人,大概是没谈妥或者这哥们是正经人,老太婆又在那儿等目标了。
        第二天吃完午饭去上班,又看见老女人站在那里拉客,见我看了她一眼,以为我有那意思,马上奔过来问我,住店不?
        我冲工友使了一下眼色,来到老女人刚才站的地方,一屁股坐在台阶上,老女人以为捞到一条大鱼,马上奔回来。没等她说话,我先来了句“谢谢啊!我来这上班都快一个月了,一直没人问我,是不是我长的太难看了?”
        “好看,像刘德华似的!”
         “竟瞎扯,刘德华也不戴眼镜啊!”
         老女人眼睛眨了眨,皮笑肉不笑地说:“找人不?”
        “多少钱?”
         “六十。”
         “多大岁数?”
          “三十来岁”
           “太老了!”
          “有二十来岁的,一百块钱!”
           “没钱啊!没开资,等我有钱的”说完,我拍拍屁股跟工友一道走了,只留下老女人在那吃拍屁股灰。 
          一个路过的很富态的年长妇女跟着我们走了几步,意味深长地笑着说:“还行啊没砸你们,有时候完事要一百五,有时候要二百,有时候要三百,有时候要五百!”说完飘飘而去。
         说啥啊?这是个附近的住户,以为我们真要去逞那一时之欢,怕我们上当受骗给我们提个醒,不敢明说耽误人家的财路引来麻烦,所以只点拨我们几句。这火车站附近小旅馆林立,附近的铁路住宅几乎没几户真正的住家,都出租给了一些头脑灵活的人,于是每到夜晚,乌烟瘴气、捉奸不断、警笛不断。
         我这回也有了炫耀的资本,跟他们大谈了一通奇遇。有个工友听说那个附近住户的忠告,向我们讲起了昨天发生的一件事,他吃完饭回工地时,走到某胡同,来了一辆警车,抓走了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头,据说这老头听信了拉客的介绍进了旅馆,事毕人家要五百块钱,老头不答应被人家举报强奸,接着110就到了。
        这社会啊!说点啥呢?一会儿说关爱性工作者,一会儿又关爱出门打工人的性生活,还给人发避孕套,关爱他们什么呢?是不是说禁人欲是不人道的,有冲动是本能,只要让他们在一起有个措施,不得病就好?其实啊最关爱他们的是我们的政府,每回关爱都来钱 ,而且还是大大的,源源不断的。我倒怀疑这社会究竟是在鼓励还是在禁绝?如果关爱是对的,为什么要禁绝?如果关爱是错的,为什么不取缔这些所谓的组织。
        写到这,我倒有了一个不错的主意,那些关爱的人儿啊,直接找农民工这些弱势群体,没了中间的盘剥,你们的套子还用的上,还不得病,还省了你们天天的辩论,何乐而不为?关爱的组织直接改成慰安妇集团也不错,是吧?  
                                           (五)
      整天在铁轨上下穿梭,安全就成了大问题,磕磕碰碰掉了块皮那都是小事儿,大老爷们都是铁打的,没那么娇气,但干起活来都加着十二分的小心。
       高铁的一边是十几层的高楼群,据说通车时会产生极强的噪音,于是在铁路和高楼之间建立了一条几米高的特殊材料所制隔离带,做降低噪音的作用,隔离带的外面还有一层阻挡行人的水泥栏杆拼接的围墙,上面有几道阻碍行人跨越的铁丝网。我们这边的光电缆一边铺着,那边的人一边建着隔离墙,他们建好了,自然阻挡住了我们往铁道上送材料的去路。
        这天的工作是往铁路上运送一批,控制道岔的机箱下面的底板。因为路被封死了,材料车只能远远地停在百米之外的一条路上,我和另外三名工人从车上往各个道岔分机箱底板,底板有一米二三左右,宽五十厘米左右,且形状不甚规格,运起来很费劲,尤其是它的重量,有七八十斤,一个人扛着,走百八十米有些吃劲,而两个人抬,又是铁轨又是石子的容易摔跟头,抬了两趟,我们都有些冒汗。这么干一上午,非得累趴架不可。我来到封闭的隔离带的水泥栏杆墙边,想看看有什么法子可以,考察了一下,觉着可以把底板从墙下面的缝隙 穿过来,也可以考虑从水泥栏杆中间的缝隙穿过。我喊过来几个兄弟论证这事的可能性,几个人都表示可行。领我们干活的两个正式工人发哥和小许也高兴起来。我们抬铁板,他们不能呆着,也跟着拿些轻快的东西,距离太远他们俩也累得满头汗。年龄大一些的发哥给司机打了电话,车很快开了过来。这回距离近了,我们的劲头也大了起来,纷纷扛起铁板往有道岔的地方运。
       路实在难走,从电缆沟准备踩着石子上铁道时,我怕扛着七八十斤重的铁板从石子斜坡滑下来砸到自己。我稳了一下心神,踏住石子准备一下子跨上铁道,谁知用力过猛,只觉着右腿肚子崩的一下剧痛,像是被人重重地打了一下。我忙扔下铁板捂住腿,看看谁打了自己。看我扔下铁板,坐在地上揉腿,人们跑过来以为我被铁板砸伤了,虽然看不到伤口,但腿肚子眼看着变粗、变肿,颜色也紫了些,发哥赶忙给司机打电话,把我送到了医院。
        我一走路,腿就疼的钻心,艰难地挪到了急诊室,本来发哥要我扶着他的,可我实在太重了,一米八的个子,一百七十多斤的体重,而他这个四川兄弟大概不到一米六,九十多斤重,他实在扶不住我。 好不容易挪到急诊室 ,医生让我躺在床上开始检查,这边让我弯一下腿,动弹一下脚,看看是不是伤到了骨头,伤到了筋。那边让发哥去挂号,交钱检查,发哥转了一圈又走回来,问我有钱没?检查费得四百多块钱,他的钱不够,我说兜里只有四十块的饭钱。发哥便出门给经理打了电话。
      顶着钻心的疼痛我一步步挪到了四楼做彩超,医生看到我疼的直皱眉,便让我先检查再缴费。医生让我脱掉病腿的裤子,坐在她面前,头一回在陌生女士面前觉着不雅,把裤腿挡住中央。那边女医生在我的腿上洒了些又凉又粘的什么东西开始检查。我想起来这东西好像是给女性检查胎儿的,没想到给咱这爷们倒用上了。
     退出门外时坐到了走廊里的凳子上,因为没给人家收费的单据,人家也没有把检查报告交给我,只是隔一会便催一遍让缴费。我这边只能看着一个接一个的女子走进检查室,一个十来岁的小姑娘紧张地坐在我身边,我闲来无事便问她,等妈妈?小姑娘把眼睛转到一旁,一个三十多岁的女子大概是孩子妈妈的同事,见小姑娘不理我,便提醒她,跟你说话哪。小姑娘说,老师告诉我们,不要跟陌生人说话。我举起大拇指赞道,警惕性真高,放心,我不是坏人,就我这腿脚,我连你都跑不过。
      催了几遍缴费后,经理和发哥终于出现在我面前,把单据交给了医生换回了检查报告,又去拍X光,经理跟着走进了去,拍完片没等医生告诉我病情,经理先给做了诊断:没事我看了,骨头没伤到,你这就是肌肉拉伤,休养一阵就好了。经理公务繁忙,交待了发哥几句自己走了。
      医生的诊断是肌肉撕裂,建议我住院,本来还打算让我做磁共振,偏赶上五一劳动节没有值班的,医生也是好意,说是这时候不看好,以后没人会管的,建议我先住院观察,第二天五月四日上班给我做磁共振,说是不消肿就要划开腿肚子放血。我一听这方法,分明是拿公家的钱在我身上开刀,让我遭罪,他好拿提成,便坚决不住院只是让他给我开了两盒药。看我病,发哥领我出去吃了一碗香辣牛肉面,打车让我回家,叮嘱我打车的票据第二天交给他,他负责给报销。
     回到家,见我一瘸一拐的媳妇吓的够呛,赶紧让我上炕休息,上厕所时又给我找了个锹把让我拄着,跳着走。晚上同村带工的小冯经过门口时,顺便进了屋,问问我的伤势,并说回家探亲的老板老郑第二天正好回来,会来看看我。说了几句话,小冯要走,我赶紧把打车的票据拿给他,希望他带给发哥,小冯一口拒绝,说等明天让我亲自交给老郑。 
     连接几天都不见老郑的面孔,我并不见怪,手下人受了伤,他又得破费,这年头什么高尚的人都属貔貅的,都是只许进不许出的主。医生开的两盒药很快吃完,觉着效果不错,便央人拿着药盒到市里又买了几盒。
     过了十多天是约定开资的日子,腿还是肿的厉害,便找外甥开车送我,几十号人等郑老板到八点多钟才见到他的身影,这回老郑的眼神却总游离在一边,不肯往我的身上招呼,以前不是这样子,我干活虽不是出类拔萃却也不是后面打狼的,以往干活时他总是带着笑对我说,来歇一会儿。说是第二天才能开资,一番喧哗后人都走差不多了,他也不瞅我一眼,我走过去问他是不是可以把打车的收据交给发哥,他面无表情地问,多少钱?三十五块,听我说完,他翻了一下眼皮鄙夷地笑了一下说,就这两个钱还报啊?见他说的不好听,我便没有拿出药费单据,只问他冉经理的电话号码,他干脆转过脸向一边走去说,这个我可不能告诉你。我乐了,你不管我找他还不行么?他已经走出了屋,声音传过来,我可不想找麻烦。
     老郑不管,我只有上公司了。外甥又把我送到了中铁**局**经理部,进门一问,说是经理在洗澡。我便拄着锹把在屋里等,看到墙上贴着一张纸,有各领导的姓名、职务电话号码,我便在手机里存上了经理的电话号码。经理从楼上走下来,看到我先打了一声招呼,问我现在怎么样,见我一腿粗、一腿细便嘱咐我好好休养,等伤好了再来上班。看他态度诚恳,我告诉他,这次来想把打车和买药的钱给报一下,我不是无赖,当初医生让我住院,让我做磁共振我都没同意,我没想去讹索公家钱,我递过打车收据和药费收据,他低头核对了一下,上楼取出二百三十块钱递给我,然后客气地和我道别 。
     第二天我们到小冯家开资,小冯好像是顺嘴问了一句,你昨天去经理部了?然后便不再言语,我暗地里掂量了一下这句话,啥意思?是说我胆子大么?经理也没什么可怕的!我想起了以前那位崴脚脖子的兄弟,据说是去经理部讨说法时,被经理撵出了屋,告诉他爱去哪告去哪告。
     大概是一个星期后,又一个兄弟手碰伤,据说是血出了很多,指尖骨头骨折,兄弟天天经过门前到市里去换药,后来听说老郑给拿了一千五百块钱作为误工费用,然后便没了下文。
     恰逢我这时的药也吃光了,便又开了两盒,我拿着药条子去公司报销,公司的人告诉我,现在高铁马上就要试车,这几天特别忙,经理要十一点以后才回来,我便离开公司。
     第二天一早,我早早地来到公司,等了很长时间不见经理出来,便打了他的电话。我报了名号,说了缘由,他在电话那边有些不快,我这两天忙,你先垫着,而且这事儿你应该去找老郑,不应该来找我。
      “找老郑?我腿受伤了,他都没来看过我,看见我他连话都不说,我不就得来找你吗?”
       “那你等一会儿吧,我还没起来哪”他挂了电话,又等了不到二十分钟,冉经理面无表情地走出来,接过我的条子,从兜里掏出一把钱。七十九块的药费,他只找到了七十六块钱,一百块的毛老头不舍的给我。我没计较那么多,接过钱我说了几句话让他放心一下,腿好了很多,吃完这两盒药大概也差不多了,我不会再来找你了。他转过身径自回楼,大概有些不高兴忘了说再见。
     身边的人,看我拄着棒子跳了好几天,纷纷问我,知道我在高铁受了伤便问我是不是给包工养伤,当知道只给报销了药费,都有些不忿,怎么不去劳动局去告他们?
     我不想去讨说法么?也想,只是我没那精力,一个小小的个体,想和一个阶层去斗会很不易,况且那经理也真的不错,我是打算他不给我报销药费,我再去劳动大厦的。
     腿还在肿,只是不那么疼,一个月零二十天了,身边的小老弟以前是运动员,他说,他的一个校友腿拉伤以后再也不能做运动员了,高铁试车已经快一个月,该撤走的已经撤走了,离高铁正式通车还有两个月,或许这两个月我的腿会复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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