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66

【病】
         2013年的8月的一个夜晚，我躺在一家医院的病床上。沮丧，和心神不定！护士在22点就已帮我将一切准备都做好，
  包括用肥皂水把  我的肠子排到没有东西可排。
         沮丧是因为，之前和女儿说好要去一趟四川的，乘着她的暑期。可医生说我9月中旬之前是不能外出运动的。
         心神不宁，是因为明天早上我要被推进手术室里，在全身麻醉中，我的肚子上要被划开一条10公分长的口子，然后，
  他们将扒开我的胃和肝之间的脂肪，从中找出一个叫胆囊的东西，并将它从我的身体里取走。
         西医，只认仪器和各种血的指标。6月起我的胃部就一直不适，呵气！一直当胃的问题，7月里陪一个客户喝了超多酒，
  当晚胃部剧疼，忍到隔天晚上再也忍不过，从未有过的疼！医院急症断为胆囊炎，挂了一周的水，未见好转并伴有发烧，
  迫不得以住了医院。
         医生拿着CT照片，说我的胆囊已经化浓必须马上手术。和绝大多数中国人一样，我不知道这是真的还是假的，就象有
  个人在向你推销而你犹豫着是否决定买单一样，这种情形已经在医院里也同样出现了，而在医生这样的从业者面前，你几乎
  没有选择。
【痛】
         这次住院可谓是场体验之旅，它颠覆了我之前对于医疗的许多所谓常识。比如，关于手术中的麻醉，我一直以为是要用
  那种很粗的针筒朝你的背部脊椎里扎。
         当我躺在担架上被护工推进手术室时，这个我这辈子从未到过的地方，我对比着眼前的这个和我从电视剧里常看到的那个
  手术室的不同，区别是巨大的！至少，它远没有电视剧里那个温馨，当你的一切都交给那个拿手术刀的时，你绝对地觉得无助，
  会很单。没人能帮你，除了你自己。一般来说，唯一会和你说话的就是麻醉师了，他尽可能地用平静的语调说：“很舒服的，
  你就象睡了一觉……”，然后我就知道了，现在的麻醉是从静脉注射，就是从你挂水的手腕上的那个静脉，护士将麻醉剂用针筒
  在这里推进去。我这么着想着，记忆中似乎还听到护士对麻醉师说了句：我推了！
         只有半分钟的时间……你会，呵不，应该是我，会失去，好象是知觉，但也不完全是。却绝对不是什么睡着了，不是的！
   如果是睡觉了，那一个人用刀子划开你皮肉时，你是会疼醒的！
          2个月后的某天，当我在茶馆里和朋友说到这个时候时，猛然间我明白了那是什么……我对朋友说：
   那是死，对，绝对是！就是死亡的受觉之旅。
         我体验到了死，即便朋友们与我争论。但受觉是我的，一切都停止了，我指的是生命，在那一刻。在那一刻我的记忆是撕裂的，
   或者说被割掉一截，那一截没有在我密密麻麻的脑头皮神经上留下片刻。那一刻也就1个小时多一点，从那护士的那句“我推了”……
   到我突然听到周围一片嘈杂，我浑身无力口鼻插满管子任凭人们将我的担架车从电梯里转进推出，我眼睛里是我们平时不会去看的
   各种奇奇怪怪的医院里的天花板。我承认并肯定，这一路中，一直到我的病房并被人抱上床时，我甚至都不知道我在哪里，这一切
   的发生，我迷糊。我只知道我身体上的疼痛，那是麻醉突然中断后的伤口的痛，非常痛！
         我对我床边的人说的第一句话就3个字：我痛的！
【罚】
         当你做错了一个决定时，是要承受它的结果的。我躺在床上想得最多的是小时候外婆做的葱油饼，整整14天我滴水未进，
  完全依靠输液在维持着我生命里的细胞。14天让我减了10公斤体重，当我依照护士的要求每日早晚扶着走道墙上特设的扶手
  坚难的挪步时，我不明白我什么时候变成了这等重病人。
         我躺在床上想得比较多的是如何能让我这1个多月的医院的苦没有白吃。我想来想去，有两样东西我应借此戒掉一样，
  也只能是一样，倘使两样都戒，我想我这辈子活着会很没有乐趣。我想来想去斟酌再三决定还是保留酒而舍弃烟，因为香烟也实在于
  身体无益，虽然我知道戒烟远比戒酒要难。但这次我有足够的理由和底气，当朋友们一次次地笑话我时我会说：否则我这次的苦可真
  是白吃了！
         我躺在病床上还偶尔会想，我这次的苦是白吃了，哎哎，这算什么呢？自嘲过后，我想起那张CT，我很怨恨它，或者是
   把它制造出来的那个CT室的医生。“疑似“和“不排除“，这样莫名其妙的词儿通常出现在CT或者核磁共振的诊断书上，如果是
   内科，那医生会配点口服或点滴的药让你服用一阵，过后再说。我那胆囊的炎症属于肝胆外科，而对外科的西医来说，就是手术
   将不好的拿掉，也就是破肚开肠。那个扯蛋CT报告上说我的胆囊上的脓已经粘连着肝，医生跟我解释时说如果手术中不能完全
   剥离粘连的脓就要切除一部份被粘连的肝，以防曰后病变，总之，是个大手术。而通常胆囊炎及胆结石的终及治疗就是切除胆囊，
   切除方法采用已经十分成熟的微创手术，术后伤口用普通创口贴一贴，5天后出院，绝对小手术。
         我能说什么呢！我又不懂医学，也知道医院里那些扯蛋事，不到迫不得已谁愿意去呀！除了傻呼呼地看着那个医生，
   我只能去做那个决定。
         术后第2天的上午查房，那个动刀医生说我的运气真好，打开后肝上很干净并没有粘连脓，所以手术很快就结束。我看得出，
   他一直在回避我肚皮上那条10公分长的肉疤，直到我出院的那天他也一直在回避，因为这个医生很清楚他的这个所谓的病人完全
   没有必要去动这个大手术，甚至，这样的胆囊炎也并未到要切除的终极治疗地步。
         离开医院的时候，我将一大叠每曰费用清单扔在了病床的床头柜里，那上面记录着我这1个多月住院期间这家国有三甲医院
   所收取的所有医药费，幸好我有社保，这病还看得起。总费用有4万多，个人承担其中的30%也就是1万多，其余由社保支付。
         这个还看得起的病是一个原本很普通的胆囊切除手术。我不知道这是不是一种惩罚，对我！也许我没有什么信仰也从未去庙里
   十分认真地上过什么`香，如果是这样那我活该，谁让我这也不信那也不信。可问题是，这也不信那也不信的我，
   这回却信了那个医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