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 · 柳

    人在旅途，诸事难料。

二十二号那天，本来是晚上七点二十五的飞机，可不知什么原因，说是航班延误，具体什么时候登机起飞，让我们等待通知。从下午四点多过安检，在机场登机口一直等到晚上九点左右，才开始登机。本来以为可以起飞了，可飞机只在跑道上慢悠悠地挪动了一下，就又停了下来。说是由于气流原因，可能还要停留四十分钟左右。这下可好，又在飞机上呆了将近一小时，才听到飞机将要起飞的通知，这样一来，飞机从昆明出发时估计已是晚上十点左右。

两个多小时以后，飞机降落到咸阳机场，因为太晚，机场去西安火车站的大巴已经停运，只能坐到一个叫什么西稍门的地方，下车再打出租，折腾到西安火车站时已近两点。

下了出租车，已经疲累不堪的我们正拖着行李一边向前走，一边四处张望，当时的我们最迫切的愿望就是能够找个地方睡一觉，歇一歇，以缓解连续奔波造成的极度疲劳。

说话间，迎面走来了一男一女两个人。男的瘦高个，长相端正；女的戴一副眼镜，看上去文绉绉的。他俩都穿着那种鸽子灰的铁路制服，让我们误以为是车站工作人员。他们走到我们跟前问我们几点的火车，我们如实相告，说第二天十二点多的。他们说那先去住宿，每人二十块钱，想住到什么时候就住到什么时候。那男的还特意掏出一个印有铁路标志的东西在我们眼前晃了一下。都说病急乱投医，我们几个可真是累急乱投宿啊！我们问条件怎么样，他们说挺好，有热水，白床单。事后想想，二十块钱一晚，还是主动来叫的，能有个好吗？可我们当时都实在太累了，思维迟滞，几近失去判断能力。他们还让我们出示身份证件，搞的好像很正规的样子。等收了我们的钱，男的倏忽不见，女的带着我们去住处。我们问在哪里，她说近近的，几分钟就到了。

 她在前面走，我们在后面跟。走了一段，那女的还折过身来把我手里提的两个包接过去，挂在胳膊上又径直往前走去，和我们中间拉开了一段距离。我们喊着问，快到了没有。她操着一口带有浓重陕北口音的普通话说，快了，快了，快到了。可我们跟着她七拐八拐拐了好几个巷子，还不见到的意思。半夜的小巷里，人烟稀少，灯光昏暗，令人不禁心生疑虑和恐惧。此后不管我们几个在后面喊什么，说什么，她都置之不理，只管提着我的东西埋头前行。天哪，她这是要带我们去哪里呀？会不会......几个人低头前行，不言不语，气氛凝重。干脆，不跟她去了？我的东西还在她手里呀！嘿，我刚才还在心里感谢她呢，这不是挟持我们吗？

 走着走着，只见一个彪形大汉光着膀子立于一个巷口，巷子里黑洞洞的，再无一人影。我心中倒吸了一口凉气，四个人目光对视，心中的恐惧及担忧不言而喻。那女的带我们拐进巷子，磕磕碰碰走了半天才进了一个院子。她把我的东西放在一楼地上，说带我们上去三楼看房子。一楼进门的房子门大敞着，又一光膀子的男的四仰八叉躺在床上......我们叫两个人在一楼等着，我和另外一个跟着那女的去了三楼。

沿着狭窄的楼梯上了三楼，她带我们来到最后一间房门前，一推开门，一股发霉的味儿直扑鼻而来。屋子里，四张床上的床单全是旧的已看不清花纹图案的花床单（还说什么白床单）。侧面的一个窗子干脆什么也没有，黑乎乎一个长方形的洞。靠过道的窗子上只有一张污渍麻花的破纱窗。床边低矮的桌子上歪歪扭扭一个破电视，墙壁上一个电源插座歪哒哒吊在那里......我对那女的说，这儿安全吗？她又操着一口陕北普通话说，安全嘛，咋不安全。人家十七八的小姑娘都住着呢，把你们几个老婆娘有什么不安全的。我说老婆娘也是人啊，你看你这个老婆娘半夜三更的还挣钱养家呢。

她许是被我的话给呛住了，什么再没说，踩着她的破楼梯踢踢踏踏下楼去了。

怎么办呢？这还敢睡吗？小花一声不吭，进门就倒头躺在那儿；张校长说让我们睡，她值班；马大哈说她在飞机上喝了三杯咖啡，她不瞌睡，她守着。把头放在那满是汗味儿或是其它什么味儿的枕头上，闭上双眼，疲惫至极的我却怎么也无法踏实入睡。心想这会儿虽然平安无事，会不会他们等我们睡着了，再来把我们洗劫了？眯一阵儿，睁眼看一下她们几个，看见她们的包还好好的在她们各自的身边，就又眯一会儿......

就这样，恍恍惚惚，战战兢兢，捱到了天亮。

谢天谢地，什么都没有发生！

走的时候，鉴于他们骗我们到那么远环境又那么差的地方，害我们担惊受怕，我懒得再去搭理。一个说了一声我们走了，那女的拉着长长的声音像韩国电视剧中一样，回了一声：是——

哎，后来想想，她那样半夜揽客，连个囫囵觉也不能睡，也是迫于生计，便在心里原谅了她的不厚道。

这一夜有惊无险，幸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