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过月亮的蓝朵

柴百万覆灭记

  在腾冲县清水乡苏家营一带，至今流传一句顺口溜：老柴！老柴！死了无人抬埋！

  老柴是谁？据考证，在腾冲县百年前的历史上确实有过这么一个人叫“柴百万”的财主。

  于是，小编亲自走访了苏家营的村民，发现了一条沟，原名叫柴家沟，一直通向柴百万的旧宅原址，现在，这片旧址片瓦不存。据说，这地方原来有三块堆积的石头标明柴百万的坟墓所在位置，后来土改时，被一杨姓人家要了当做宅基地，柴百万的坟也被掘除了。

  百年前的这一个叫柴百万的人，他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令人嘲弄至今？他又为什么死后无人过问呢？他的万贯家财是怎样衰败的呢？

让我们拨开历史的重重迷雾，顺着遗留下来的蛛丝马迹，去一步步接近历史的真相……。

某一年，四月的一个早晨，整个清水乡笼罩在一片薄雾之中。劳累一天的人们还没有从睡梦中完全醒过来。

突然，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声搅醒了人们的美梦。柴家大院的看门人小驼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小驼赶紧穿好衣服，跑过去开门。只见一个女人，领着一个披麻带孝的男孩跪在大门外。小驼认得这是柴老爷家的亲戚。这女人边哭边说：“我家的男人半夜里得了急症，突然死了，我就一个儿子怎么能抬埋我的男人呢？请柴老爷找一些人去抬埋我那死去的男人。”小驼听完，赶紧跑过去给柴老爷报告。

原来在清水当地，自古就有谁家死了人，必须请求别人帮忙抬埋的风俗。因为抬棺材的人一共需要十六个壮年的男子。这女人，只有一个年幼的儿子。因此，才挨家挨户地跪门求助。

柴百万睁开惺忪的眼睛说：“去什么去？他们家死人没人抬埋关我什么事？我有八个儿子，八个女婿，何愁死了之后没有人抬埋吗？我用不着他们，他们也别用我！”旁边有人说：“老爷不派人帮助抬埋，给捐点火纸钱也好！”柴百万猛然脸一沉：“要捐你去捐！我才没有那么多的闲钱打发这些穷鬼！”

于是，柴百万不耐烦地冲着小驼挥挥手，让他赶紧把那对母子打发走。

这看门的小驼，十四五岁，是个孤儿，来柴家当佣人一年多了。小驼望着那对可怜母子的离去的背影，小驼不禁又想起自己早死的爹娘。他想，如果他们还活着，他就不会在这柴家大院里过着猪狗不如的苦日子，每一天吃别人剩下来的残羹冷炙；他也不会受这老柴的欺负，每天呼来喝去，当牛做马。想到这儿，小驼鼻子一酸，眼泪在愤怒的眼睛里打转。

清明前后，人们都在柴家庄园的茶山上忙着采摘新茶。这些采茶人来自清水乡的各个村落。

每一天，柴百万天不亮，就催促采茶的工人赶紧起来去到山坡上采茶。因为采茶人的工钱是按天计算的，早一天采完，他付给他们的工钱就少一些。这柴百万是靠田地发家的。他知道土地多的好处：土地能收获银子，银子又能买来土地。他想赶紧把土地上的新茶都采摘完，变成白花花的银子，他想象着他的银子有一天会装满整个屋子，世世代代都用不完。他知道自己家的银子，每一块来得都不容易，因此，他很节省，家里除了必要的开资外，老婆孩子，谁也别想从他手里随便拿走一分钱。

    特别是最近到了采茶的时候，工人的工资是一笔不小的开资。他每一天都绞尽脑汁地想怎么能把开资缩到最少。有一天他终于想出了一个办法，有时，他在睡梦中都被自己的这个绝妙的办法笑醒了。

   各地的茶商都到柴百万的庄园来收购新茶。这些商人就暂时住在老柴的庄园里，他们很有钱，每一天聚在一起说说笑笑，喝酒吃肉。

这些茶商早已知道柴百万做事很抠门，打心眼里看不起他。有一个姓马的财主，他总想找个机会奚落一下柴百万。这一天他们故意把柴百万和他的儿子邀请过来一起喝酒。马财主说：“老柴啊，你这吃饭的桌子太矮了，弓着腰喝酒太费劲了，能用东西垫高一点就好了”于是，他对身后的随从说：“把咱的银锭抬过来，来垫桌子腿。”柴百万冷笑地看着马财主，见马家的两个随从费力地抬过来一个装满银锭的大箱子，放在桌子旁边。马财主让人从箱子里搬出四块银锭把四个桌子腿垫起来，然后意味深长地说“这会儿桌子垫高了，真舒服啊！”柴百万斜了马财主一眼，然后狂笑着说：“马老板！要比银锭，我家也不少，只是我从来没想到用银锭来垫桌子腿，这有点太费事了吧！我们家有的是儿子，用儿子来抬桌子多省事呀！想抬多高抬多高！”于是，柴百万对着站在他身后的儿子们说：“老大、老二、老三、老四！把桌子抬起来！”柴百万的四个儿子立刻会意了他的意思，四个人一起把桌子抬起来，神情高傲地看着马财主。柴百万说：“马老板，用儿子抬着桌子吃饭多威风啊！如果这四个人累了，我还有另外四个儿子，八个女婿，他们可以轮流来抬！”在一旁吃酒的茶商们，看见柴百万出了这一招，不禁喝起了倒彩：“马财主，你赶紧回家吧，再多娶几个姨太太，让她们给你生出一大把儿子，这样就不用银锭来垫桌子了！”在众人的讽刺和起哄声中，马财主的脸一会儿青，一会儿白。柴百万带领他的儿子们得意地看着马财主，然后扬长而去。

   柴百万跟马财主比儿子斗富这件事儿，不出几天就传遍了整个清水乡，人们给这件事编了一句顺口溜：银子再多也白搭，不如儿子一大把!

   又到一个满月的夜晚，空气中有四月里温暖的风吹过，这风带有山里面潮湿的青草味，

新鲜而清香。月亮的清辉洒在河汊里，山岗上。采茶的人们披着一层田野里泛起的水雾，开始陆续回家了。茶商的一辆辆马车装满新茶，走在前往朱星街的马路上，清脆的马蹄声敲打着人们喜悦的心情。

     经过整整一个月的劳动，柴家庄园的新茶全部采收完毕。在这一个月的风吹日晒里，人们忙碌而充实。大家都等待新茶采完的这一天，能马上领到工钱，去踏踏实实过他们的小日子。

   终于，柴家大院到了发饷的日子，大院里挤满了来领工钱的采茶人。

   柴百万说：“大家干活非常辛苦！咱们都乡里乡亲的，我希望大家能多得到一些银子！今年咱们领银子的方法与往年有点不同。”

正当大家感到稀奇的时候，只见两个壮汉，抬着一大块亮闪闪的大银镏子，放在众人前面。

    柴百万说：“给你们一把斧头，你们想从银镏子上砍多少银子，就砍多少。一个人只能砍一次。如果同意砍银取酬的，就到我这儿按个手印，不许反悔。”

于是，下面的人议论纷纷，许多人都觉得肯定砍银子比领碎银子合适得多。最后，大家都在契约上按下手印，排好队准备开始砍银子。

第一个砍银子的，拿起斧头，不知道砍哪一个地方好？后面人一个劲地催促他快砍，于是，他用力地砍下去，只砍下一点点银子。第二个人看见第一个人只砍了一点银子，以为用的力气还不够大，就更加用力的抡起了斧头去砍。谁知道，这斧头的刀刃一下子深深地陷到里面，他着急地用力拔了好几次，斧头还是拔不出来。最后有人来帮忙，才把斧头拔出来，可是一点银子也没有砍下来。就这样，众人一个个轮流去砍银镏子。有不少贪心的村民，总是由于用力过大，一点银子也没有砍下来。结果，有些人一点工钱也没有拿到。到了最后，人们似乎明白了这是个骗局，吵闹着砍银镏子不能算数，去找柴百万理论。柴百万拿起事前签的契约，威胁众人说：“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你们都签过字，按过手印的，你们到哪里告我，我也不怕！”众人自知理亏，都抱怨起自己贪财心切，上了柴百万的当。有签的契约在，也只有自认倒霉。

    那些被他坑害的人们都咬牙切齿地在背后骂他：“老柴，老柴，砍银付酬，良心太坏！”

可是，柴百万一点也不在意别人怎么骂他，他只在意他的钱袋子轻了还是重了。

柴百万赚到了那么多的白银，他兴奋地几乎一夜一夜睡不着觉，他把这些银子稳妥地放在他的钱柜子里。

过了几天，柴百万骑着马，让小驼在前面牵着，一起去朱星街去赶集。

    这朱星街是腾冲历史上有名的集市，地处清水乡各村的咽喉之处。街上店铺林立，货物琳琅满目。有药铺、茶铺、酒馆、客房、丝绸，玉器等各种铺子。

    走在朱星街的大街上，柴百万摸着自己口袋里的银子非常得意，就对身后的小驼说：“你看我家的富裕能富几代呢？”小驼没有回答。柴百万生气地揪了一下小驼的耳朵：“你聋了吗？”小驼一扭头，很不情愿地说：“我怎么能知道呢？以后的事谁也说不准，说不定哪一天就都覆灭了呢！”听到这句话，柴百万气急败坏地说：“让你这张破嘴扫我的兴，我打死你。”说着，就照着小驼的胸口猛踢一脚，小驼本能地往后打了一个趔趄，脚下没有站稳，身体直挺挺往后地倒下去，只听“嘭”的一声，小驼的脑袋嗑在身后的石头上，老柴伸手抓起地上的小驼，发现脑袋枕过的地方，有一片血迹，再用手摸摸小驼的鼻孔，发现小驼没气了。这时，老柴慌了神，急忙爬上马溜走了。

朱星街上许多赶集的人围了过来，有胆大的晃动小驼的身体，发现小驼已经死了，于是围观的人群里有人喊起来：“杀人了！杀人了！”

柴百万打死小驼的消息很快传开了，人们想起柴百万平时的所作所为，都恨得咬牙切齿。

许多人自发地组织起来，人们手持铁叉、镰刀和木棍等器械，把柴家大院围个水泄不通。

躲在家里的柴百万不敢出来，他知道自己惹了祸，事情到了这一步是他万万没有想到的。

柴百万赶紧派儿子把好多银子送到了警察局。

不久警察局派人来做一次表面的调解。让柴百万用银子跟众人私了，去安抚众人。

可是，柴百万根本不想在这件事情上再去多花一两银子。

    第二天，柴家大门关闭的紧紧的。对门外的吵闹声不予理睬。

大家只好凑点钱，买了一口棺材，把小驼埋在柴家的茶园里。

后来警察局来了几次人，都是敷衍了事。大家看到靠警察局给小驼报仇几乎成为泡影，可恨的柴百万会一直逍遥法外。

有人说：“柴百万不是有钱不花吗？咱们替他来花？只要天天来柴家白吃白喝，不信就治不了这个恶毒的吝啬鬼！”大家都很同意这个做法。

于是，大家分头行动，去召集更多的人来柴百万的庄园。

每一天从早晨开始，就有许多人聚集在柴家大院门口。这些人翻墙进院之后，见吃的就吃，见喝就喝，吃完就睡，赖着不走。

   可是，后来到柴家大院白吃白喝的人越来越多，几乎整个腾冲的人轮番前往了，柴百万家的粮仓几乎见底了。

柴家的几个儿子、女儿、婆娘、佣人实在忍受不了每一天众人的围攻和蚁食，纷纷逃出家门去了。

   到了最后，柴百万的庄园里，只剩下柴百万一个人，他形单影只地守着这些阴森森、空荡荡的屋子，他要一直守在这里，因为这里是他的全部。

   他每一天夜里都不敢熄灯，不敢睡觉，一闭上眼，就看见小驼向他扑过来，撕他，咬他。他一闭上眼睛，就看见有许多人拿着叉子，棍子，大刀，追着他乱砍。他多次从梦中惊醒，一身冷汗，他呼唤家人的名字，佣人的名字，没有一个人答应他，他们连个人影都看不见。

终于安静下来了，那些闹事的人再也不来了，听不到每天吵闹的声音了；可是他害怕这种寂静，这种地狱般的寂静，闻到一股死亡的味道。

他很饿，也很渴，没有人来给他送一口饭、一口水，他觉得自己很累，很累，他想闭上眼睛睡一觉，可是不敢，真得不敢……，他就这样睁着眼睛看着，看着……。

    有一天，几个爬窗掏鸟蛋的孩子，发现了老宅里的死人，连忙报告给了家里的大人，而后，来了几个壮年的男人，在柴百万的老宅里挖了一个坑，把他埋掉了。

    从此以后，在腾冲的民间一直流传这样的一句童谣：老柴！老柴！死后无人抬埋！

在某一年的夜里，一场暴雨后，柴百万风雨飘摇中的老宅终于完全崩塌了，连同柴百万的故事一起淹没在历史的风烟中。

     狡猾吝啬，凶狠奸诈，飞扬跋扈的柴百万，就这样覆灭了。一直到死，大概他都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落到如此下场？其实，看似所有的机缘巧合，实际上都是一种因果报应。假如你扭曲了人性善良的本性，上天自然会做出惩罚。邪恶的种子一旦结出恶毒的果子，最后只会自取灭亡。

世界万物，只有顺应人间正道，才能生生不息。

逆天者欲恃强灭彼，必自毙也。人如是。物如是。人与自然如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