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些记忆(三)

个人日记

农村的夏夜,听故事虽然是比较惬意的享受,但听多了,也就不稀奇了,觉得单调,甚至有些愚昧落后,时间一长,渐渐生出思家的的念头。白天和一帮年龄差不多的小子疯玩,自然没什么想法。但有一天的晚上,兴许是白天的闹腾劲儿没过,大脑依然兴奋,做着梦忽然哭着闹着,从床上糊里糊涂地爬起来,冒冒失失往外走,小舅一把拉住我:“你要到哪里去?”“我要回家。”“回家?傻瓜,现在是夜里啊!”“哦!”我走了两步,忽然就清醒了些,再瞅瞅天上,可不是吗,凉叶子(月亮)还在挂在半空,嘴角挂着笑呢。于是,在小舅的好言劝慰下,又爬到床上,沉沉睡去了。

 

小舅知道我想家了,但我呆的时间太短,也不好现在就把我送回去,他于是寻着花样陪我玩,想打消我回家的念头。

 

一天,他神秘地对我说:“我们捉知了来烤着吃,怎么样?”“好啊!”我对他的新花样很感兴趣。(我在家早知道哥哥已经这样玩过,但他嫌我这小屁孩儿碍事,就是不和我玩。)小舅找来一些韧性十足的麦秸秆,捋去上面的枯叶,编起来。不大一会儿,一个莲蓬样的罩子诞生了,精致而玲珑,小舅把它绑在一根长长的竹竿一头,又到附近剃头匠的店里找来些细长的头发,在屋檐下寻些大蜘蛛的网,布在“罩子” 里面,这就成了。

  

盛夏的中午,酷暑难熬,人们大都在家中或树阴下午睡,我和小舅戴上斗笠,拿上工具,开始了捕蝉计划。

 

但蝉也不是好捕的东西,别看它好像没心没肺,像个笨家伙,只会在炎夏没日没夜地鬼叫,吵得人寝食难安,当你觉得一定要捕它来做下酒菜时,你会发觉它其实也机灵得很。首先,要找到它就不是易事。刚出门时,你的满耳都是它的聒噪声,但当你终于用上十二分的听力和视力,发现了它的栖身之所,准备对它发起攻击时,它忽然会噤了声,让你以为它知道了你的动机,就在这一动一静之间,你也会模糊了自己的判断,找不到它的影踪。

 

但小舅显然是个捕蝉的老手,无论蝉们如何的警觉,如何的精通伪装的技巧,他都能很快找到他们的影踪。一只老蝉趴在一颗苦楝树的树干上,头上几片树叶形成了天然的阴凉,那家伙正舒心惬意地引吭高歌,那样忘我而深情,仿佛正当年的帕瓦罗蒂,小舅悄悄走到树下,慢慢把竹竿沿树干伸上去,在快接近那蝉时,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蝉的下方疾抄上去,当听得蝉发出“吱---”的一声哀鸣时,已来不及逃跑,它的翅膀和脚已被蛛网、头发丝牢牢缠住,动弹不得。我兴奋地把它取下来,塞进事先准备好的罐子里。

  

我不甘心做副手,在小舅捕了几只后,我忍不住拿起家伙,亲自操作,但几次都没能得手,大体原因是性子太急,让蝉们早早知道了动静,网子还没接近,它们就“吱---”的一声狂飞而去,好像一路唱着“气死你----气死你---”,一会儿就不见了踪影,我气得望之兴叹。

  

“一个好的猎手,必须有足够的耐心。”不知是从哪儿看到的这句话,我拿来勉励自己。几次教训下来,小舅不断帮我总结,我沉住了气,慢慢掌握火候,技法渐渐熟练,动作变得轻捷,终于,有几只蠢笨的家伙成了我的网中之物,让我的自信心大大溢涨。

 

一个时辰的光景,我们就捕了十来只,我建议回去烤着吃,小舅说:“好,回家。”于是,我们回家生起火,用火剪夹着蝉放到火上烤,不大一会儿,就闻到一股烤肉的焦香,小舅说:“好了。”我拿起烤得滚烫焦黑好似蚕蛹的蝉,在两只手掌间翻来覆去,用嘴呼呼吹着凉气,待它稍稍冷却,就把它从胸腹处撕开,看见蝉被烤熟的肌肉,我撕了一点点,放进嘴里,嚼嚼,淡淡的,也没什么腥味,再嚼嚼,似乎有点鲜味儿,但这点鲜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并不能引起我强烈的兴趣。我暗自思忖,蝉原来并不是人们想象的什么美味,人们捉蝉也许就是无聊时的一种乐趣,至于烤不烤着吃,也完全凭个人兴趣,估计没多少人喜欢吃,更不会有人把它当饭吃的。

 

小舅也不喜欢吃,于是,烤了几只后,剩下的给我当了玩具。我怕它们在罐子里闷死,就把它们和一群捕来的萤火虫一起全部放在我的蚊帐里,我想,静静的夏夜,看着一闪一闪的飞舞的萤火虫,听着近在耳侧的蝉鸣,该是多美的享受!然而,它们可能在为死去的同伴暗暗不平,也可能觉得自己成了不自由的囚徒,感受到时时可能降临的死亡的威胁,抑或是深受“不自由,毋宁死”的精神熏陶,在蚊帐里,它们居然没发出一声鸣叫,对它们这种无声的抗争,我深深遗憾和不解。

 

第二天,当我醒来时,却惊奇地发现,有几只蝉只剩下蝉蜕,真身却不知所踪,它们居然在我的眼皮底下玩起了“金蝉脱壳”的诡计。还有几只,也没干什么好事,它们在我的蚊帐上留下了记号------一块深色的斑痕,似乎是画着“xx到此一游”,我疑心是它们为了报复或泄气而“撒了一泡尿”。我虽然又气又恨,但终究没有再加害它们,在阳光升起的时候,我把它们放在沾露的树叶上,任它们自由地飞去。

文章评论

紫藤花

[ft=,2,]呵呵,大哥的文章犹如情景再现,年少时都有过这样的记忆,不过我小时候捕蝉用的是纱布网,罩住了,也跑不了。我们这里把蝉的前身叫做知了猴儿,好多人会在晚上拿着手电去找,找多了用盐腌一夜,然后用油炸着吃,据说美味得不得了,我是不敢吃的,总觉得那东西炸完的样子很恐怖。现在想想,那样的日子不会再有了,而且现在树木破坏得严重,知了猴儿也少了许多了。。。。。[/ft]

秋窗风雨夕

[ft=,2,][em]e100[/em]童年永远是我们追忆、留恋的主题,友的文字无处不流露着童真,往往有些时候我们并不是为了吃蝉而捕蝉,只是喜欢享受这种有趣的过程。读你的文章我也回忆起自己的童年,有几个伙伴每当麦收或秋收时总要去田野里捡拾别人遗弃下的粮食,而我总是在父母大声的呵斥声中毅然屁颠的跟在人家后面,捡了东西后全送别人 (不然回家还要遭到批评)[em]e127[/em]。而今想来,那个时候应该只是渴望享受愉快的过程吧。呵呵。。[/ft]

曲曲如屏

[ft=,4,]呵,原来“金蝉脱壳”是这般[em]e113[/em] 不知在你聚精会神捕蝉的那一刻,有没有注意后面的黄雀?[/ft] [ft=,4,]人之所以是人,就是再聪明的动物也斗不过人,但是人,毕竟是有情操的,最后人类发现,一切动物都要受保护,放生是最后的“游戏”。[/ft] [ft=,4,]杏林飞红的童年是幸福的,愉快的。[/ft]

月桂水晨

童年的趣事,令人难以忘怀!把那补蝉的过程写的仔细生动,如现眼前!小时候我们也捉住蝉,工具差不多的样子,不过没有谁吃它,只是好玩!记忆中,盛夏有好多童趣历历在目,长江里,池塘边玩水,偷偷的摘瓜果,晚上江堤乘凉,看星星!“大西洋来的人”“霍元甲”小人书,,,,,太多的记忆!

柳随风舞

[ft=,4,]读着小时候的顽皮,也让我想起小时候烤蝉吃的经历,犹如在眼前。只是现在的小孩,享受不到这种乐趣了。前几天回家,夜晚只见星星点点,月亮还是那个月亮,星星也还是那个星星,可是不见了萤火虫?![/ft]

倚窗听雨

[ft=,4,verdana]岁月流转,童年一去不复返,而留在我们心中的是那些一生都无法抹去的印记。我小的时候被寄养在外婆家,只是外婆管教的很严,我几乎没有机会和同龄的孩子疯玩,童年留在我记忆之中最多的就是夏日的夜晚,一个大眼睛的小女孩,寂静的仰望着外婆家院墙上的深蓝色的夜空,有寂寞,有好奇,有向往……而今天,星星还是那个星星,月亮还是那个月亮,一切都没有改变,改变的是我们的心情。祝夏安![/ft]

紫竹林

[ft=#3333ff,4,新宋体]哈哈,原来杏林小时候会梦游啊?现在还有类似情景发生吗?[em]e120[/em][/ft]

紫竹林

[ft=#3333ff,4,新宋体]紫竹发现杏林的文儿是幽默中夹带着睿智,还会引经据典,写得很自然,挺不错的。[/ft]

紫竹林

[ft=#3333ff,4,新宋体]小时候听说过捕蝉烤蝉吃蝉之事,紫竹乃小姑娘家,不敢捕,更害怕品尝。那是男孩子的事呢。杏林当然可以名正言顺地做这些“法西斯”的事喽。不过听你细说,也挺有趣的呢。[/ft]

紫竹林

[ft=#3333ff,4,新宋体]这蝉倒是挺会报仇和逃生的嘛,那画下的地图可能会让杏林终生难忘呢,虽对你无啥妨碍,可影响力并不小呢,呵呵。[/ft]

木落秋影

[ft=#33cc66,4,楷体_gb2312]是蝉聒蛙鸣勾起了回忆,还是夏夜的迷醉引发了儿时泛滥?对于荏苒的光阴常起一种流连眷恋的感觉,无忧无虑的童年,令人自觉地和故意地一心想念着有些特殊的甜美时光。一丁点儿片刻欢娱,那些甜头的时光还在活现脑中,依稀如旧,它将永远缕记得在记忆里,珍藏……[/ft]

木落秋影

[ft=#33cc66,4,楷体_gb2312] 小时候,调皮的月儿“偷鸡摸狗”的活儿做了一卡车,但是技术活之类的,细想下,好像没有,呵呵……叔摸鱼,捉知了,纯属技术类![em]e113[/em][/ft] [ft=#33cc66,4,楷体_gb2312] 前些天才听一叔说是抓知了猴来烤着吃,可是他说抓的是幼虫丫,而且还是选在晚上知了睡觉时去抓的,他说起抓来的幼稚得放在水里,免得它会醒过来!不懂哦,这蟑是烤幼虫呢?还是烤成虫哩![em]e113[/em][/ft]

木落秋影

[ft=#33cc66,4,楷体_gb2312] 不管怎么着,反正它的下场就是被炸了、成了手中玩物!嘿![/ft] [ft=#33cc66,4,楷体_gb2312] 一段儿时捉蝉的经历,一段绘声绘色地描写,相信又勾起了很多朋友的童年回忆!充满欢笑的童年,令人遥思点点![/ft]

荷塘吟月

[ft=,,楷体_gb2312][ft=,4,][ft=#00cc00,,]呵呵,杏林硬是赶在去张家界之前把《那些记忆》三给发表了啊?荷塘已是许久没有那么晚休息过,泡在网上原不是荷塘的习惯,昨晚见你忙到很晚,现在想必已在飞机上了。湘西的风光是独特的迫入心扉的那种美,作为一个地地道道的湘西人,看惯了大山却依然对张家界的风光情有独钟。去过多次也是一直很喜欢的。呵呵,跑题了——认真读着杏林的文字,真是好生羡慕你的童年时代有一个这么好的小舅,现在的独生子女太寂寞了,我的航航就是经常吵着要找小朋友来家里玩或是去伙伴家中玩。农村的童年也许并不像城市那般丰富多彩,但与大自然的接触和亲近会给幼小的心灵带来多少难以言表的乐趣啊,只是现在的孩子已经很难体会了。——“[B]一只老蝉趴在一颗苦楝树的树干上,头上几片树叶形成了天然的阴凉,那家伙正舒心惬意地引吭高歌,那样忘我而深情,仿佛正当年的帕瓦罗蒂,小舅悄悄走到树下,慢慢把竹竿沿树干伸上去,在快接近那蝉时,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蝉的下方疾抄上去,当听得蝉发出“吱---”的一声哀鸣时,已来不及逃跑,它的翅膀和脚已被蛛网、头发丝牢牢缠住,动弹不得。我兴奋地把它取下来,塞进事先准备好的罐子里。”呵呵,没有清晰如昨的以及怎能写出如此生动凝练的文字,而没有孩童的天真和浪漫又如何能在多年之后依然可以这般细腻地回味那些细节中的乐趣?好文字,荷塘欣赏。祝杏林在湘西收获美好的记忆,也能为我们奉上关于湘西的游记。期待。[/B][/ft][/ft][/ft]

婉如清扬

[ft=#0066cc,4,楷体_gb2312] 读着杏林的文字,让苍苍一下子就想到了刚读完的小说《第九个寡妇》里的情节:农业合作社,互助组成立了,公社的地都是集体在种。这一日,大家正在歇晌,突然紧急钟声响起,紧接着就看到隐天蔽日的蝗虫呼喇喇飞到了庄稼地里,于是,人虫好一场大战,正当人们将蝗虫驱赶得纷纷飞走或者落地死亡人们喘口气的时候,一群狗子跑过来要吃人们的战利品,于是又是一场人狗大战。当狗子落荒而逃之后,人们把蝗虫扫回家去,放到火上烤,肚子就有了充饥的食物了……但王葡萄不是烤蝗虫,而是在锅底撒一层粗盐,把蝗虫放上去用慢火一点一点的焙烤,外皮焦黄,里面喷香,真正的美味啊……[/f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