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生讲故事:自卫反击战中唯一被越军攻入国境4公里的战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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导语:洛生给宝友们讲述越军攻入中国国境4公里的故事如下:

  

  中越边境大扫雷。

  1979年2月17日起至3月16日止,中国发起历时28天的对越自卫反击作战。当时中国边防部队出境作战时顺时不顺,但打下谅山后,再往前推就是小丘陵和平原地带了,离越南首都河内也很近,但此时因受文革动乱影响,我军战力不强,后勤补给出现问题,协同作战的指挥出现混乱,北部中苏边境也出现了异动,加上“惩罚的目的基本达到”(官方用语),中国军队开始撤回国内。

  在中国进攻越南的大背景下,发生过一起鲜为人知的越南军队反向偷袭攻入中国境内的战事。在自卫反击战开始五天后的22日晚,越方调集精兵,在重炮掩护下,以一个营的兵力向中国广西宁明县板烂地区发起反攻,并占领了几处战略山头阵地,使得这里成了当时中越边境唯一被越军突入国门4公里的地方。这事发生在自卫反击战的第一周,被视为当时中国的奇耻大辱。有关方面怒不可遏,下令“不惜一切代价、以最快的速度夺回来”。
 

  因为1997年采访“中越边境大扫雷”,时为《南方周末》记者的我,和同事朱强(时任人物版编缉,报社同事开玩笑例称为朱鞭,当然大有谐音影射的意思。现任《南方周末》上海记者站站长),一起来到了广西。在自治区军区的安排下,我们来到宁明县某部驻地采访。排雷的重点地区就是当年双方曾反复拉锯的544高地一带山头。也因为这次的采访,深入了解了这场收复国土的雪耻之战。因当时《南方周末》还没有开办解密新闻版面,采访的方向也不是这场战事,所以只是一掠而过,只是因为当年的记忆实太过深刻了,忽然想到把这些隐秘往事写下来,因有此文。

  中国和越南有1347公里边界线,多数处于亚热带山岳丛林地域,地形复杂,交通不便,设防困难。因此对越自卫还击战打响,大军深入敌后,中越边境线的广西、云南民兵,普遍实行了村屯联防,就地坚持斗争,成了防守边疆、拱卫国门的主力军。有关省(区)的中共各级地方委员会、人民政府和人民武装部门,大力开展了支前工作。特别是广西、云南边境地区,曾动员了大量的民兵参战支前,配合部队担负封锁边境,组织防御,炮火袭击,对空警戒,侦察敌情,充当向导,瓦解敌军,看押俘虏,救护伤员,排雷除障,修路护路,装运物资,守卫重要目标等多种任务。

  据战后解密的资料显示:当时曾成建制调集武装基干民兵连进入阵地.挖制要点,封锁边境,配合部队组织防御,相机歼敌。为了防敌空袭,南宁、凭详、北海、昆明、个旧等城市,还组织民兵高炮分队进入高地,配合高炮部队实施对空警戒。这是继抗美援朝战争之后,民兵支援部队作战规模最大、执行任务最艰巨的一次。

  

宁明民兵氮肥厂民兵炮连    

       民兵立了奇功劳

 驻守该地的解放军某部,在70年代到90年代初时,一直维持着一个师的规模,后来因中越重新友好,二国捐弃前嫌开放边贸,军事驻防意义不大,驻军开始减少,由一个师减为一个团,团部所在地就在当年的师部,所以我们笑称团长为“师座”,他们的营盘整一个接管了全师。该团百分之八十以上干部为湖南籍,几个团长均为湖南人。安排我们在当年的师部如今的团部小楼住,朱强住的是杨尚昆住过的房间,我住的则是胡耀邦当年来此视察住过的房间。条件虽然简陋,胜在干净朴实和政治高标准接待的意义。

 

  那场战事发生地板栏一带,最高点就是544高地,旁边还有稍低一点的518高地和480高地,这几处高地其实就是山头,高地的名称来源于山头的海拔标高。控制了这几处山头,炮火就可控制左近几十公里的丘陵小平原,军事和战略意义极其重要。地表工事面还修有完整的地下永久工事,官兵们戏称“地面就是炸核武器下面也不怕。工事不光深入地下,还修筑了厚达一米多的防弹墙,有步兵壕相连接,山脊上还修有水泥坦克道,坦克可以一直开上山去,”当年中越军队曾多次在此反复对冲。但仅仅只失守过那一次。它虽然没有中越反复拉锯攻占的法卡山、老山那么著名,但在中越交战的战争战史中,地位相当重要。因为它是唯一一次被越南军攻入中国境内的战事,也是中国军队包饺子、拔钉子的经典案例,且多为民兵参战。

 

  板烂在60年代抗美援越时,修建了一条通往越南的秘密公路,那时每到晚上大量军车拉着物资从板烂进入越南。所以越南军队利用了这点交通便利,秘密调兵向中国进攻。越军于2月23至25日,以338师460团一个加强营的兵力,在重炮支援下,突入中国广西宁明板烂地区4公里,攻占了中国的544高地。越军从22日晚8时起,一直持续到午夜,发射火箭炮和榴弹炮4000余发,次日凌晨越军分三路越过中越边界向我板烂方向进犯。

  越军入侵我板烂地区时,因大军挥师出国,我军只有一个边防连队在此防御,以一连敌一营,越军兵力大大占优,情况相当紧急。

  23日上午9时,越军一个排进到我480高地,双方在山头反复拉锯对攻。24日一早,越军以机枪和60炮向由中国民兵防守的518高地猛烈射击,负责指挥民兵的板烂大队支书负了伤,加上听到山后那马村有越南人喊叫,民兵们以为高地被四面包围,便自行撤离了阵地。越军一拥而上,占领了518高地,并开设了机枪和火炮阵地。以此为基地,越军和中国军队在480高地反复夺,并一度攻占544高地。

  宁明县当即组织了三个民兵连赶赴九十公里外的板烂支援,其中有一个民兵通讯连,一个炮连,一个步兵连。炮连是宁明氮肥厂民兵炮连。南宁地区十四个县市都组织民兵参战。除此外,边境村民自发或参加支援的村民也是一支积极的力量。另外,本地机关、企事业单位都有不同情况的给予支援,比如县人民医院、财政局车队(帮助拉弹药)、百货公司、供销社等。当地武装部编写的本地人民支援战斗的有关情况,说是板烂开战后,正外出劳动的村民立即赶回村里,由村里的民兵或生产队长组织砍竹子做担架,杀猪杀牛准备物资送上前线。

  

  宁明民兵炮连很多是退伍的老兵,战斗素质不亚于正规军。

  为了支援边防部队和当地民兵反击越军的侵犯,宁明县武装基干民兵团接到命令后,一小时之内就集中了2个82迫击炮连、一个步兵连和一个通信连,从110公里外驰援板烂。在越军突破边防部队前沿阵地时,中国民兵的迫击炮连及时赶到,就在前沿阵地以猛烈炮火轰击敌人,连续发射炮弹1134发,打得敌人在报话机里连连惊叫:“炮火太厉害!炮火太厉害!”

  民兵通信连赶到前线指挥所,仅用二十分钟,就沟通了边防部队和各民兵连的无线电联络,一个小时内架通了有线网路,保障了作战指挥的需要。坚守在民兵炮连阵地上的步话机员李有青,每当敌人炮击时,不顾生命危险,用棉衣和身体保护机器的安全。有一次炮弹落在他身旁,掀起的泥土把他压倒,他爬起来扫净机器上的泥土,又继续通话指挥联络,保证了民兵炮兵连实施准确的射击。前沿阵地此前被越军炮火压得抬不起头的边防连战士兴奋得连声高喊“打得好!打得好!”

  

  反击越南入侵时,民兵炮连正在调校炮击点座标。

  这次战斗,边防部队和民兵密切协同,先后打退了越军12次冲击和3次夜间袭击,毙敌71名,俘敌1名,缴获轻重机枪16挺,40火箭筒12具,其他武器25件。残敌狼狈撤退。受伤当了俘虏的那名越兵后来生死不知,反正越南方面把这当作了他们的72烈士。当时中国军队把越军的尸体(据说其中还有数名越南女兵)摆放在544高地下面一个小山头,也就是1997年扫雷时,集中引爆的那个小山头,让对面山驻守的越军过来搬。越南人后来把那72具入侵死在中国的军人尸体搬回国,建起了他们的革命公墓。

  我们躲在爆雷避弹的防空洞中,耳膜被外面一片一片引爆地雷的爆炸声震得嗡嗡直响,总算亲身略尝越南人当年是如何被炮弹冲击波震死的滋味了。中国军队修筑的这一工事,那一战中被攻占山头的越南人充分利用过,团长向我介绍情况时,摆了摆手,说:“现在这个544高地的标高不对,那时候这里就象是朝鲜战场的上甘岭,我们的炮火削平了这个山头几米。所以现在它没有海拔544米高了。”陪同我们的副团长说:“这个地下工事修得很好,无论是越南人还是我们自己当年的猛烈炮火,都炸不动它,但我们的炮火太厉害了,躲在这里边的越南人,好几个不是被打死的,是直接给我们的炮弹冲击波震死的。我们拖尸体出来时是七窍流血的。”

  对于板烂之战,驻守此地的解放军某团官兵多年后说起还遗憾不已,一直为没把入侵的这个越军营全包了饺子而叹息。越军可能也知道孤军深入的后果,后来只在侵占的山头上留驻少量守兵,多数撤回了边界那边。因为此事发生在中国军队全线进攻越南发起自卫反击战的大背景下,带队突入中国的越军营长,在越南全线溃败中,挥师攻入中国4公里,“极大地鼓舞了越南军民的心”(越方官方用语),成了当时越南的民族英雄。那个率队攻入的营长后来一路升迁,1997年时成了越南谅山省军区司令。官兵们说起此事时无不搓手嗟叹:“可惜他打进来率先撤了,要不到后来我们调兵包他饺子时,搞不好能活捉他!叫他还当司令。”


 

  但以当时的实际情况,大军主力出国作战,国境线内附近兵力确实不足,作战多为民兵上阵,老百姓支前助战,能打成这样不错了。而越军为了面子冒险攻入中国的唯一一次出境作战,配备有火箭炮和榴弹炮支援。我军在板烂地区仅有的那个正规军连估计除了60迫击炮40火箭筒外,有没有口径大点的82迫击炮都难说。而且因为事发仓促,民兵上阵,空有热情和牺牲精神,指挥和协同作战混乱,在板烂,有支参战的连队被自己的炮火误击,死伤不少,当地老百姓见到该连的几个兵大哭着跑回来诉苦。

  

  自卫反击战中中国军人在泥泞的林间穿插。

  到我们来采访时,十多年前发生在中越边境的战争早已硝烟散尽,然而,战争却留下了相当严重的“后遗症”:边境线上尚未爆炸的地雷密布,足足有200万枚!这200万枚地雷就象200万只拦路虎,隐藏在马路边、山坡上、树根下、石头缝里,边民有地不能耕、有胶不能割、有羊不能放、有矿不能采,不要说脱贫致富非常难,就连外出走路都得提心吊胆,不敢越雷池一步。

  但是为了生活,他们不得不冒险上山开荒种地、砍柴放牧,因而触雷事件频频发生。据云南省文山壮族苗族自治州扫雷办的统计,该州因触雷伤亡人数已达5026人,由政府出资安装的假肢就有391条!

  云南文山州的富宁县,有个沙仁寨,村子原在一个山谷,四面山坡上遍地是雷,人畜触雷事件不断发生,95年在政府资助下举村从山谷里搬到了现所在的一块平地。在这里,外人见到除一些小孩子在活蹦乱跳玩耍外,其他的人几乎都坐着,连干活儿都是坐着干。原来这个村子有87个成年人,由于触雷致残,87个人通共只剩78条腿!

  麻栗坡县八里河村只有42户人家197人,却因雷伤残42人,死亡10人。其中最惨的是王清明一家,父子三人均触雷致残。我们到的板烂镇,街上随处可见断腿的人,去剃个头,剃头师傅也是断了一条腿的残疾人,一问,果然也是在山上行走踩中了地雷。

  人尚如此,那漫山乱走的野生动物和牲畜就更不消说了。有天边防军听闻山背后连串响起炮声,组织兵力赶过去,却发现地上躺着几头踩中地雷或死或伤的野猪,那群另外十几头没被炸死的野猪见人来了一哄而逃,乐得官兵们抬回野猪打了多天牙祭。也常常发生越南那边的牲畜越境被地雷炸死、对面村长过来索赔的事,而按“外事无小事”的相关规定,得24小时内从乡、县、地区、省(自治区)到国务院外办,一级一级汇报上去。地方包括省(自治区)一级都无权作出任何处置。因此双边民间纠纷往往很搞笑,越方一个村长经常为边民打架、牲畜啃吃了庄稼、中国雄性动物越境趴了(强奸)越方雌性动物、经济纠纷什么的,冲过来对着我们的干部拍桌子、提抗议,而我们泱泱大国和越方一个村长对等的,必须是国家外事部门。所谓外事无小事。

  边境地区秩序混乱,我们在那采访时也深有体会。因为想做一个双边往来、边民通婚的专题,我和朱强晚上跑到一个一镇跨两国的镇子上暗访,小客栈内卖淫的“南婆”(越南妹在当地的俗称)云集,开了间每晚30元的房间,老板带着浩浩荡荡十几个花姑娘,非要塞我们几个,那些“南婆”又不懂汉话,根本没法沟通对话。被一群花姑娘拥着几乎要被抬起来了的朱鞭,腼腆得象个大姑娘头回上花桥似地不知所措,只好由我出面,以“你们这些姑娘太不漂亮”为由挡了回去。但采访还要进行,又只好出面找老板,说让找几个懂普通话的“漂亮南婆”来,银票大大地有。

  老板答应出去找漂亮的花姑娘去了,我这才定下心来察看房间内,竟然发现大房间摆着五张单人床,每床配摆一个小床头柜,柜面上摊均着一张纸,纸中间是一堆白色粉末,我细心闻了闻,判断是纯度很差的毒品海洛因。也就是说,这间客栈居然把毒品当作酒店酒水消费品一样随意摆放,由客人随意取用,只不过退房时查那东西动过了就要买单结账的。

  这下朱鞭吓得“花容失色”了,马上要走,我也觉得再呆下去,真的公安来了,我们就说不清了。想走,底下的妈咪生意来了怎么能让我们跑掉?一再拦着说“马上漂亮的南婆就来了”,只好由我跳出房门大骂,说你们这条件这么差,姑娘长得又这么丑,半天还叫不来人,我们自己到外面找去,一会再带回来。我们在这里住,自己带回来小姐照给你台费不就行了?你管那么多?

  

  校正了座标,退伍老兵凭目测就可以打中目标。

  借口脱了身的我们,不可能再回到那危险之地,采访也没做,白丢了开房的每人30元钱,打摩的落荒而逃。一溜烟回到镇上最好的那家我们真正下塌的宾馆,朱鞭才开始顾盼生姿。这小子,胆小但心细,山东孔圣人的老乡,恪守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的古训,采访时就是不进雷场,哪怕我冷嘲热讽强拉硬拽,打死也不冒险一次。80年代上中学时,就深受反映对越作战小说《雷场相思树》影响的我,说人家军人排雷拿二米长的铵锑条索炸药排排炸过,再用灵敏度高到连土里一小片小于指甲,细如绣花针的的金属也能探出来的探雷器反复探过,哪可能漏下一颗?如此机会一辈子不进一回雷场多可惜?他说团长们都说了,当年老兵们都不敢进雷场,里面密密麻麻埋了太多种类的雷,以至于后来的新兵们不敢下去埋雷,但又怕年久雷失效被人晚上摸上来偷袭,一箱箱从山坡上往下面雷场滚雷,青草一长起来,没几天滚草丛里的雷就看不见了。万一有颗没被发现的雷让我们踩中,岂不挂了?所以最保险的法子就是不进去。

  直到我“起”出一颗步兵雷,拿到他面前炫耀时,朱鞭才略有羞赧。他哪知道工兵探出这雷后,早扒开土层拧开盖子卸掉了击发撞针,然后才由我极具表演性地“起”出来,“起”出之前,还小心翼翼煞有介事地让工兵确认“是否此雷底下还有诡雷”(都是老电影《地雷战》看多了,以为满世界埋雷都装子母雷,雷下套雷,这阵地战埋雷只是防偷袭,哪有那么多讲究。),工兵确认此雷底下没有诡雷后,我才动手从土里把它拎出来,获得这单人生吹嘘的大料。我拧开盖子,让朱鞭看地雷里面装填的那半个拳头大小的塑性炸药,让朱鞭欣赏我的“勇敢”,反衬他的不敢进雷场的胆小,意图让他羞愧自责找地缝钻。但朱鞭除了我掏炸药时吓了一跳,其他方面心理素良好,易于排解毫无愧意,根本不上我的套。

  我这“起雷”算是安全玩票,其实那防水的塑性炸药除非用锤子砸和电爆,是相当安全的。后来吃饭时的一个军人更出位的表演,那才叫过份,惊出了我们一身冷汗。他居然当着我们的面在饭桌上“啪”地打着了打火机,把我“起”出的那颗地雷里的塑性炸药凑上去烧,这下不光是“胆小的”朱鞭吓得花容失色,我老人家脑袋“嗡”地一响也吓得跳起来了。那军人却浑不在意笑兮兮地说:“没事没事,这玩艺不怕水也不怕火,再在地底下埋几十年,踩上还是炸,但烧不炸。它只怕电爆和猛烈撞击”,那团淡黄色的塑性炸药,在他手里被打火机的火苗烧得轻滋直响,过火处象烧塑料一样溶化成液体状,他再用手指沾了沾给我们看。

  胆大包天烧炸药的这汉子姓樊,湖南人士,该团副团长,对越作战时的侦察排长出身,乍看不起眼,是那种有着一身本事的优秀职业军人。80年代曾多次潜入敌后侦察敌情,还曾捎带着捞了几个“舌头”回国。和我们打起牌来几乎每战必胜,出牌只两三张,每个人手里有副什么牌,他和他的对家就算无遗策了然于胸了。秀才遇见兵,什么也说不清,我和朱鞭一输再输,只有相互指责对方牌技太臭而恼羞成怒的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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