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深深蓝.样文】 蒲公英不会飞 文/ 十月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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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时纪》【深深深蓝】投稿栏目样文参考。
《 蒲公英不会飞》
文/ 十月海 责编/宋立玖
此文发表于《素时纪》2014年12月刊,谢绝他用
蒲公英的花语是无法停留的爱。
传说谁能找到紫色的蒲公英,谁就能得到完美的爱情。
一/
清晨,我被一阵低沉悠长的汽笛声惊觉。
昨夜窗帘未拉,我对自己这样杂乱无章的生活早已无感。猫在我床边蹑手蹑脚的走动,时而发出哀鸣,兴许是对它赖床的主人感到不满。
一番迷糊后,我拖着懒散的身体,夹着一双黑色人字拖到楼下奶箱拿牛奶。凉风微微从楼梯过道里吹进来,拨动着我宽大的睡裙。
沿海地区的街巷总有海风在城市上空回旋着清新的气息。
上个月我从家里搬出来了,住在外公退休前曾住过的一所小居室里。
这是一幢古老陈旧的六层小楼,墙根里生长的爬山虎拖着条条绿藤欲往高处延伸。
我就住三楼,四楼住着一对老夫妇,他们和外公早年就认识,偶尔会给我送去自制的炸糕之类的甜品。我对这些油炸食物并不感冒,但对于每日几乎不沾油烟的我,这些东西的确充满了家的味道。
一个人住难免有些冷清,还好有猫在屋里来回窜动,倒也多了几分雅趣。
独自生活,还记得谁曾告诉我要永远在一起。
季北,永远浮在我记忆上空的人,不用刻意回忆,不经意间就能想起。
他曾来这里看过我几次,每次我的猫都会踮起脚在阳台护栏内张望他的车子绝尘而去。
不愿提及的记忆潮水般涌进脑海,而我始终做不到波澜不惊。
二/
芦杨村的夏天每年都会有蒲公英在飞,头发上总会零星的落着几个毛茸茸的小种子。
遇见季北那年我9岁,一身土里土气的着装和两条黑溜溜的小辫子,典型的乡下小姑娘。
季北是邻居张奶奶的孙子,暑假之时来乡下玩耍。
他个子比我高出一大截,白白净净,衣着光鲜。我和梁音躲在张奶奶家的大门后面看着他,梁音是我最好的小伙伴,儿时的我们总会对外来客充满新奇。
因为两家是邻居的关系,我自然而然成了他第一个朋友。更确切的的说,我应该是他的小跟班儿,在大城市呆过的孩子见过世面,总是懂的很多。
我和梁音时常跟在他屁股后面追问他城里是什么样子的,他每次都能说出不同的答案。他说他刚中考结束,到乡下呼吸一下新鲜空气,暑假之后就要回城里上初中。
季北喜欢去村头的小山坡上玩,有次我和梁音跟在他后面实在跑不动了,我嚷道:“季北哥哥,干嘛总到这里玩啊,我们都快累死了!”
他回过头来狡黠的笑着说:“这里可以随便撒野,我在城里从没有这样自由过,你俩快点!”
我和梁音吃力的在后面追着,时不时有蒲公英迎面飘来,黏在汗津津的额头上,然后它就再也飞不动了。
山坡上的蒲公英花遍地,季北顺手揪了几根狗尾巴草不停地用手拨弄着,不一会儿就变成了一个小圆环,他随手扔给我俩说:“送你们了。”
我捡起来套在手上笑盈盈的对梁音说:“你看,好看不?”
梁音拍着手说好看,要季北再编一个。季北却摆摆手说:“不弄了,走,我带你们捉蜻蜓去!”
梁音嘟着嘴似乎有点不高兴,于是我把狗尾巴草编的小圆环套在她无名指上,那时我不懂无名指是要戴婚戒的。只是喜欢看着梁音戴着狗尾巴草开心的在布满野花的山坡上奔跑。
太阳的余晖一点点移动在花草间,我们三人并排坐在山坡上看日落。
季北拿着一朵小野花插在我的辫子上,梁音笑着说:“童若,你真像小村姑!”
我掐断一株蒲公英花,轻轻一吹,种子裹着白色的茸毛在金色的阳光下飘飞。
望着漫山的野花,我眼睛笑眯眯的说:“如果我是蒲公英就好了,想飞哪就飞哪。”
季北看了我一眼:“连方向都不认识能飞哪啊。”
“你认识吗?”我侧头撇撇嘴。
“我当然认识了,太阳落山的地方就是西边,自己可以辨别的。”
“那你就带我飞吧。”
梁音不高兴的说:“你俩飞了我怎么办。”
“你在后面追啊,哈哈!”
梁音拍打着我的肩膀,夕阳在我们的嬉笑声中收尽了最后一点金晕。
那年我和梁音同岁,季北大我们4岁。
其实梁音的爸爸在城里工作,只是很少回老家。梁音妈妈早些年因嫌梁音爸爸没出息就和一个富商跑了,梁音像她妈妈,生的水灵。她一直跟奶奶生活,爸爸会寄钱到家里,梁音总有很多漂亮衣服穿,有时候她还会让我穿她的花裙子,小时候总以为天真烂漫会一直陪伴。
季北回城的时候我和梁音都不知情,他连招呼都没打。
我沮丧着脸问梁音:“你说,季北哥哥还会来吗?”
梁音望着村头说:“大概不会了吧。”
小小的年纪不开心,但我能确定这只是单纯的友谊,缺少一个玩伴所以才有的悲伤。
芦杨村的蒲公英仍旧在每个夏季不停息的飞,飞往不知名的方向。
后来,我和梁音一同考入了镇上的初中。
梁音有喜欢的男孩子,慢慢和我疏远了。我记得她说过一句令我最难过的话是:以后我爸爸会把我接到城里生活,我们可能做不了多久朋友了。
情窦初开的梁音变了,我也只能顺其自然,整日自顾自的埋头学习。
初二时,爸爸要去一个海边城市做生意,那是外公外婆居住的城市,我们全家要搬走了。
临走时,梁音送了我,她看着我说:“以后还能再见面么?”
我想起几周前她说过的话就生气,然后赌气说:“不会了吧。”
自那以后,我真的再也没有见过梁音。
我在新学校有了新朋友,我们会换着穿对方的裙子,会喝同一杯奶茶。
我们约好考同一所高中,就像当年与梁音考入同一所初中一样。
那时的岁月,蒲公英一样的纯白。
三/
一晃几年过去了,青涩即将褪去,青春慢慢消失在岁月流逝的季节里。
我从没想过会再遇到季北。
大二时,我与几个室友在A市一家大型商场里做暑假工。见到他时,我并未认出,只是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一身西装革履的季北正在挑选一些女士护肤品,眼神略显迷茫。
我身着一身兔子装的工作服走向他温和的说:“先生,请问有什么可以帮到您么?”
他对我全身打量一番说道:“我母亲要生日了,我想买一套护肤品送给她。”
我将这番话在大脑迅速过滤了一遍,看他像有钱人,心想他母亲肯定是个特别注重保养的贵妇。然后向他推荐了几种价格不菲的大牌子,心里打着我的如意小算盘,因为只要他经我介绍买了一套护肤品,我就会有提成。
他的确顺从了我的心意,很爽快的挑选了一套。
我一时激动不已,暗自窃喜的给他签单子。我想我一定是兴奋过头了,在柜台给他包装的时候,毛手毛脚的把其他客人放在柜台上准备结账的护肤品和香水碰翻在地上。
当时我就傻了眼,那一小瓶香奈儿就要2000多块钱,地上还躺着一套迪奥化妆品。
一位满脸横肉的中年男顾客顿时怒气冲天,伸出猪脚一样肥的手指着我就是一顿训斥,手上的金戒指不停地在我眼前晃。他旁边立着一位浓妆艳抹的年轻女孩儿,一脸狐媚的看着我,我怎么看都觉得她像小三儿。
销售经理赶到的时候连忙赔不是,换了一套新的才平息了他们的怒火。
倒霉的我远远的躲在货架旁不停地抽泣。看着经理脸色凝重的一步步向我逼近,我像只待宰的小羊一样眼里满是惶恐不安。同行的室友也替我捏了把汗。
这时他横在了我面前,我瞄见经理的脸立即由阴转晴,一脸笑意的说:“季总您怎么有空大驾光临。”
听到经理叫他季总,我突然想起在童年乡下的时光,心里猜测着他会不会是季北哥。
他们边说边向前行进,似乎忘了还存在于背后的我。
片刻后,经理以一种不解的眼神望了望我,我猜他们正商量着该让我赔偿多少钱,我心里很不平静,手头的钱根本不够,又不好意思再向父母伸手。
当我啃着指甲在货架前徘徊时,他来到我身边,然后冷漠的说:“有钱吗?”
听到这三个字后我顿时觉得自尊受辱。我还是一个未满20岁的在校大学生,素来保持着一种不屈于别人的清高。我直视着他的眼睛说:“没有钱,但我可以在这里工作直到累计的薪水足够赔偿那套护肤品。”
话刚脱口,我就开始有点不自信了,因为这样意味着我的暑假以及开学后的节假日都不能休息而且拿不到半分钱。
但我还是仰着脸不服气的看着他。他只淡淡的说了一个“好”字,然后径直离开了。那种高高在上的态度令我很是抓狂,我宁愿他吼我几声也好。
我知道他叫季北,这是他家企业名下投资的商场。
而且我确信,他是儿时邻居奶奶家的季北哥。
四/
沿海城市的夏天不算太热,每日下班后我几乎都会去海边散心。
直到那天在海边遇见了他,我舒适散漫的心情绷紧了,立即掉头就跑。
当我以为我们相距很远的时候才放松警惕,无聊的蹲在沙滩上用手指在沙子上写写算算,我在想要多久才能还清那笔帐。正当我想的出神时,忽然有人拍了我的肩膀,我回头一看是季北。
他一脸狐疑的问:“走那么快干嘛?”
我结结巴巴说道:“你不要跟着我,跟着我也没有钱,总之以后一定会还你的。”
他眉头蹙了一下,然后笑着说:“童若,我有说过现在还么?”
我愕然的看着他,支支吾吾的说:“你......认出我了?”
他轻笑了几声,其实他还蛮随和的。譬如现在这个状态,他说自己已经大学毕业两年了,一直帮父亲打理公司。
我们聊到芦杨村,聊到了蒲公英,还有梁音。只是提到梁音时,他没有过多的说什么。
假日的每一天我都重复着不变的作息时间。同行的几个姐妹干完一个月就走了,而我要在这儿呆到暑假结束。令人值得高兴地是我的业绩比其他销售员都好,底薪加上提成,应该很快就能还清债务。
某天季北又来到了商场,经理和他谈话的时候,我看到他嘴角上扬的微笑。
然后走到我身边低声在我耳边说:“干得不错,祝你成功。”
他嘴里发出清新的薄荷味,耳边回旋着温热的气息。
不知怎么的,我突然脸红了,连忙转过身说:“我还要工作,不要打扰。”
他走后,我立在原地呆呆的望着那抹背影,看着他消失在推转门的转动中。
暑假开学的时候,我大约还需要再干一个月才能走人。经理让我以兼职的身份在商场工作,只要学校没课的情况下我都要来这里。
大学我主修的计算机,对键盘工作比较熟悉。经理让我去前台做收银员,这就意味着我以后只能拿底薪,虽然一百个不情愿,但也只能顺从。
我从小爱好文学,当初是被调剂到计算机专业的。以前在学校的时候,我总会在校报上发表些小文章。而现在的我,看来要多写点东西了,目的是挣稿费。
没办法,谁让我“负债累累”。
五 /
A市很繁华,每日都有衣着鲜亮贵气逼人的女人悠闲的在商场转悠。
无聊的时候,我总会拖着下巴看着那些贵妇络绎不绝的从我眼前晃过,幻想着自己什么时候也能像她们一样翻出LV的钱包掏出一张张VIP会员卡在刷卡机上猛刷。那应该是一件妙不可言的事吧。
周六清早,商场的人稀少。我觉得时间不能浪费了,就在收银台下面翻出笔记本写起了文章,写的太投入以至于顾客要结账都没察觉。
这样心不在焉的工作导致的后果就是经理要开除我,并让我把钱还了。我赖着不走,嘴里嘟囔着没钱,可人家才不吃我这套,扣了我的包,还让保安轰我。
我哪里遭受过这种奇耻大辱,这种情节想必只出现在电视剧里,我一脸窘态当时都想去死。我哭着蹲在商场外面的台阶上。
直到一双棕色皮鞋停在我眼皮底下,抬头才发现是季北。我把前因后果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对着他讲了一遍,似乎比窦娥还委屈。他拿出面纸递给我然后拉着我找到了经理。
经理一点也不含糊的又将我一顿臭骂,还掏出我包里的笔记本作为证据给他看。
季北看了看我写的东西后,转身温和的对我说:“学什么专业的?”
我低头小声说:“计算机。”
他让经理把包还给我,还说这件事他来处理。
把我带出商场后,他说要送我回学校,我紧紧的抱着怀里的包包,显得局促不安。
在车上我偷偷瞄了他一眼,他的侧脸很好看。心里不禁卷起一阵波澜,不知道从何时面对他会感到紧张。
突然想到自己的钱还未还清,然后试探的问道:“钱怎么办......”
他斜着脸看了我一眼说:“今年大几?”
对于他这样的答非所问,我从牙缝里挤出俩字儿:“大三。”
“大四就该实习了吧,看你语言方面不错,又懂电脑,有没有兴趣到我们公司工作?正好抵消那笔未还完的帐,做的出色的话,还可以成为正式员工。”
我心里有点兴奋,却没有作答。
到了学校,他默不作声的递给我一张名片。我一路小跑到宿舍,跟我好姐妹分享喜悦。
她们说这样的机会根本就是天上掉馅儿饼,还叮嘱我小心被骗了。
还有人说季北可能喜欢我,我想怎么可能,但室友这样一番话竟让我心里有些甜蜜。
六/
周日下午,我和宿舍一小姐妹去逛街,经过做暑假工的那家商场时刚好看到季北。与以往不同的是,他身边多了一位女子,我没看清那女孩的模样。
望见他们的时候,不知为什么,心里有点难过。
他也看到了我,远远地朝我挥手,我不知道该怎样回应他,扭头拉着室友走了。
回到学校后,我静静的躺在床上,也没吃晚饭。刚有一丝睡意时,收到了他一条短信,他说:在干嘛呢,今天也不打招呼就走了,脸色还那么难看,生病了吗?
我心里有点堵,冷冰冰的回复道:没,看到你跟你女友,怕打扰。
心里有种微微的酸涩,不一会儿他回复道:那是我秘书,你误会了。
简简单单几个字让我心里舒服一点,我没有再回复他,关了机就睡觉了。
第二天一早,我习惯性的翻开手机,开机后看到了十几个未接来电。全都是季北的,有昨晚的,有凌晨的,最近的是10分钟前的一通电话。
我拨通了他的号码,未等我开口就传来他紧张的声音,他有点焦躁的说:“你在哪呢?”
我淡淡的说了一句在宿舍。
“哦......昨天你没再回复我,我以为你生气了,就一直给你打电话,但是打不通,我就很不安。”
原来也会有人在联系不到我的时候这样的为我紧张,我内心有说不出的感动。
像是间接的告白一样,他没有对我说过任何喜欢,我也没有对他表达过任何爱意,就因为这样一句话,我们有了第一次约会。
国庆节假日,季北带我去郊外呼吸新鲜空气。
我站在一处小山丘上,望着山下金色的草木,红透的枫叶,心情倍感悠然的说:“真美,只是没有蒲公英,传说拥有紫色蒲公英的女孩会拥有完美爱情,我真想亲眼看一看。”
“傻瓜,那只是传说。”季北宠溺的拨弄着我的头发。
他说,毕业后我们就可以在一起了。
得到这样一个期许,我心里满是憧憬。
七 /
大三结束的暑假,他带我去了公司,我跟别人一样都要面试。
去公司的时候我一路碎碎念:也不我开个后门儿。他敲了一下我的脑袋说我不长进。
后来才得知他们公司是世界500强,不是什么人都能随便进来的。我突然意识到他给我开的最大后门就是让我有幸踏进这家企业的门槛儿。
我得知自己被录用那天,季北请我去吃饭去K 歌,我才发现他的食量很大,歌喉很差。
那天他跟我坦白了一些事,他说他的秘书其实是梁音,只是梁音不让他告诉我她在这家公司上班,现在不得不告诉我了。我只是笑着说我不介意。
一周后,我以实习生的身份去公司上班,在公司报到的时候看到了他和秘书刚进电梯。
我朝他笑了笑,没想到梁音看到之后死死的盯着我,直到电梯门合上。
后来听公司同事说,梁音父亲曾是这家公司的老员工,但早些年去国外出差的时候飞机失事了,机内无一人生还。那时梁音还未满17岁,她从小没有母亲,奶奶早已去世。季北的爸爸心里过意不去,待梁音像亲生女儿一样,供她读完高中和大学,毕业后就做了季北的贴身秘书。
我对她的遭遇感到很同情,或许这就是她不想让季北告诉我的原因吧。
每次见她时我就会冲她微笑,但梁音似乎对我没什么好感,老是对我冷若冰霜。
虽然我们曾是很好的朋友,但是多年未见,现在的我们似乎比陌生人还要陌生。
在公司我和季北保持着上下级关系,见到他时我就点头向他问好,而他总会向我投来一个不怀好意的笑,但我心里总归是甜蜜的。
一天晚上我加过班后,已是深夜。季北打电话来说请我吃宵夜。我收拾完以后,就出了公司。
刚走出公司,梁音突然出现了,她开着一辆白色奥迪小跑停在我身边,从车里走出来沉默的看着我。我一脸迷茫的笑着问她去哪里。
她对我的话似乎很不屑,拨弄着耳边的发丝说:“童若,你在和季北哥交往吗?”
我不好意思的说:“是的。”
我并未觉察到她的心思。没料到她开门见山的说:“那你们分手吧,季北哥喜欢的是我,所以请你自觉。”
还未等我接话,她便转身跳进车里疾驰而去。
见到季北的时候,我不安的问了他这方面的事,他说他一直把梁音当作妹妹看,对她难免会有点宠溺,我也没再多问什么。
我继续和季北交往,甚至还被梁音看到过我们亲昵的画面,她对我充满敌意,但我对此并不在乎。
一次饭局上,季北和一些合作人谈论公事,梁音也跟随着。
那天他喝的不省人事,她把季北扶回了酒店宾馆,那夜梁音没有走。
她用最卑微的方式试图留住他。当季北一脸愧疚的面对我时,我还神采奕奕的跟他讲我这月拿了多少工资。
只是,一切是那么突然,当他告诉我他和梁音共度一夜的时候,我洋溢的笑脸凝固了。我呆若木鸡的坐在那里缓缓地说:“打算怎么办?”
他抬起头一脸灰败:“这都是我的责任,作为男人我不能推卸,而且......我爸要我娶她。”
当季北说完这句话的时候我已凉透心骨,手中的咖啡还冒着白气,但那气息却比寒风都要凛冽。
我牵强的笑着说:“我尊重你。”
相比这件事,季北曾对我的承诺如泡沫,或许根本算不了什么。
八/
我们在公司相遇时再也不会用眼神交流彼此的爱意。我会固执的仰起脸与他擦肩而过。
季北和梁音成为公司同事热议的话题,有人说他们郎才女貌,注定是要在一起的。
一个月后,为了促进商业发展,我们公司要和本地的郑氏集团合作。作为文职人员的我要策划一份文案来讲述我们公司的概况及发展方向等一些实质性的内容。
公司开始并没有征用我来完成这个项目,因为我是实习人员。是季北执意要求的,但我并未对他产生半点感激。
之后我夜以继日的工作,搜集各方面材料进行归纳整理,脑袋里像密布了蜘蛛网,这是公司考验我的时候,我绝对不能让别人小看我。
一周过去了,某天夜里我把文案用ppt的形式整理好,成功的完成了最后一道工序。
我将U盘拔掉后,随手放进了电脑旁的仙人掌花盆里。一同加班的同事都陆续离开,我看了看时间已经不早,也就跟着下班了。怀激动的等待第二天的到来,晚上我辗转了好久才睡着。
次日一大早我就来到公司,看到季北在门口局促不安的徘徊,顾不上理他我就去办公桌拿U盘,而后向会议室走去。到了会议室门口我停住脚,调整好气息就进去了。
合作方已经到了,董事长看了我一眼,示意我开始。
我将U盘插好,打开演示文稿后便绘声绘色的做了简单的开场白。
当我讲话的时候,感觉到下面的人窃窃私语,我不安的回头看了看大屏幕。令我瞠目结舌的是,里面自动播放着郑氏集团几年前曾不景气的负面新闻。
我站在大屏幕前一时语塞,郑氏老总拍桌而起指着季董说:“季霍庭,不想合作就直说,何必揭人短!”说完他就带人离开了。
季北父亲看着我气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突然心脏病发作晕倒在地。
一时间我像千古罪人一样,同事都不愿接近我,还有人说我怎么还有脸留在这里。我向季北解释U盘里的内容绝对不是我做的。但他似乎不相信我,只是默默的说他父亲出院后就要召开新闻发布会,我也要出席。
我让人调出了公司那晚的摄像头,但我的办公桌处在角落里,只能看到一半。
所幸的是刚好能看到那盆仙人掌,我看到有只手伸向了花盆,我一眼就认出是梁音,因为我清楚的记得那晚她也在加班,在她接水的时候我不经意间看到了她手上涂了大红色的指甲油。
画面里的颜色虽不是很清晰,但我能肯定是她。
九/
一个阳光充足的午后,我约梁音去了天台,她还是一副孤傲的表情。
我先开的口:“梁音,小时候我们是最好的朋友,记得吗?”
“不好意思,不记得。”
她冷冷的回复让我心里有点难过,我淡淡的说:“U盘的事是你做的吧。”
她并没有否认我的话,而且还很张扬的说:“对,你有本事开除我啊。”
我克制着自己的情绪,冷静的说:“我有证据,我调出了那晚的摄像头,那天只有你涂了红色指甲。”
她一脸得意的伸出手在我面前晃了晃,眉飞眼笑的说:“证据在哪?不要忘了,我跟公司同事的关系远远超过你。”
我突然词穷了,一时想不到用何种理由反驳她。我像木偶一样没有任何反击能力。原来比在商场被人轰出来更痛苦的是被人误解,但却只能闭口结舌。
季北父亲出院那天,也是新闻发布会召开的日子。
我站在一角木纳着聆听着他父亲一脸歉意的对郑氏集团做出道歉声明。
随后就听到自己的名字被人喊出口。
我缓缓走上台,无数闪光灯穿射着我的眼睛,聚焦在我身上,自己像小丑一样被人观望。
一些记者向我提出许多问题,我满眼惶恐的看着台下,眼光落到季北身上。我看到梁音趴在他耳边低语,随后他们就离开了。
曾经的好友变成这副嘴脸,她已经没有什么值得我去留恋了。
新闻发布会结束后,我整理好自己的物品就走了。没有同事送我,就连大厅的保洁阿姨都不愿多看我一眼。
只有季北追上了我,他递给我一张名片。说公司是他联系好的,我可以去那里上班。
我一手拍掉了他手里的名片头也不回的走开了。
路上打了一辆的士,我在车里无助的哭起来,将压抑已久的委屈都宣泄出来了。
司机师傅问我怎么了,我哽咽着说:“好像失恋了。”
师傅拿出一包面纸递给我说:“姑娘,不要为不值得的人去伤心。”
若季凭梁音的陷害,我不会这般委屈。
令我心灰意冷的是,季北始终都没有给过我一个信任的眼神。
十/
后来,我应聘过几家公司,但别人都据我于门外。那件事像道丑陋的疤一样伴随着我。
初夏的时候,我曾回过一次乡下老家。
如今放眼望去的,只有高高的楼房,绛红色的砖瓦,已经没有了当年质朴的乡村气息。
唯一不变的是风中回旋的白色蒲公英,儿时只知道它在飞,却从不问津它要飞往哪里。
季北曾找过我,我跟父母介绍说他是以前的同事,然后避开父母在外面将他轰走。我搬出后居住的地方他也知道,我不知道他是怎么打听到我地址的。
今天他又一次找到我,不知看我可怜,还是心有愧疚。
这次与以往不同的是我答应了他的邀约,我似乎还抱着一丝希望。
他带我去了附近的茶馆。
冷清的茶馆内,他娴熟的给我斟茶,季北没有变,还是一个才华横溢的男子。
“你还好吗?”他似乎不敢直视我。
好不好又何妨,我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勇气,像他曾对我的问题答非所问一样,我看着他的眼睛说:“季北,回到我身边好不好。”我的语气近乎哀求。
他一脸愁容的品茶,那神情像集聚了万千种复杂的心绪,而后若有所思的说:“童若,我爱你,但我不能放着梁音不管。”他的话说出口,我顿时心如死灰。
随后他递给我一张卡,说密码是我的生日,他一直都知道我过的不好。
我一脸冷笑的将卡摔在他脸上,近乎失控的对他吼道让他滚。
他沉默了,缓缓拿出一瓶装满紫蒲公英的瓶子放在桌上,而后平静的说:“听说法国有,我就去了。祝你拥有完美爱情。”说完,他起身离去。
紫蒲公英不会飞,被囚禁在瓶子里无人问候,我没有将它带走。
后来我明白,其实无论什么样的蒲公英,花语都是无法停留的爱。
我确定他不会再来,外公的老房子马上要拆迁了,是四楼的那对老夫妇告诉我的。
当年的那枚草戒指或许注定属于梁音。友谊不在,爱情抛锚。
回忆应该会淡忘吧,我们不再拥有儿时的天真烂漫。
海边小城的夏日,一季又一季,我再也没有见蒲公英飞过。
《 蒲公英不会飞》
文/ 十月海 责编/宋立玖
此文发表于《素时纪》2014年12月刊,谢绝他用
蒲公英的花语是无法停留的爱。
传说谁能找到紫色的蒲公英,谁就能得到完美的爱情。
一/
清晨,我被一阵低沉悠长的汽笛声惊觉。
昨夜窗帘未拉,我对自己这样杂乱无章的生活早已无感。猫在我床边蹑手蹑脚的走动,时而发出哀鸣,兴许是对它赖床的主人感到不满。
一番迷糊后,我拖着懒散的身体,夹着一双黑色人字拖到楼下奶箱拿牛奶。凉风微微从楼梯过道里吹进来,拨动着我宽大的睡裙。
沿海地区的街巷总有海风在城市上空回旋着清新的气息。
上个月我从家里搬出来了,住在外公退休前曾住过的一所小居室里。
这是一幢古老陈旧的六层小楼,墙根里生长的爬山虎拖着条条绿藤欲往高处延伸。
我就住三楼,四楼住着一对老夫妇,他们和外公早年就认识,偶尔会给我送去自制的炸糕之类的甜品。我对这些油炸食物并不感冒,但对于每日几乎不沾油烟的我,这些东西的确充满了家的味道。
一个人住难免有些冷清,还好有猫在屋里来回窜动,倒也多了几分雅趣。
独自生活,还记得谁曾告诉我要永远在一起。
季北,永远浮在我记忆上空的人,不用刻意回忆,不经意间就能想起。
他曾来这里看过我几次,每次我的猫都会踮起脚在阳台护栏内张望他的车子绝尘而去。
不愿提及的记忆潮水般涌进脑海,而我始终做不到波澜不惊。
二/
芦杨村的夏天每年都会有蒲公英在飞,头发上总会零星的落着几个毛茸茸的小种子。
遇见季北那年我9岁,一身土里土气的着装和两条黑溜溜的小辫子,典型的乡下小姑娘。
季北是邻居张奶奶的孙子,暑假之时来乡下玩耍。
他个子比我高出一大截,白白净净,衣着光鲜。我和梁音躲在张奶奶家的大门后面看着他,梁音是我最好的小伙伴,儿时的我们总会对外来客充满新奇。
因为两家是邻居的关系,我自然而然成了他第一个朋友。更确切的的说,我应该是他的小跟班儿,在大城市呆过的孩子见过世面,总是懂的很多。
我和梁音时常跟在他屁股后面追问他城里是什么样子的,他每次都能说出不同的答案。他说他刚中考结束,到乡下呼吸一下新鲜空气,暑假之后就要回城里上初中。
季北喜欢去村头的小山坡上玩,有次我和梁音跟在他后面实在跑不动了,我嚷道:“季北哥哥,干嘛总到这里玩啊,我们都快累死了!”
他回过头来狡黠的笑着说:“这里可以随便撒野,我在城里从没有这样自由过,你俩快点!”
我和梁音吃力的在后面追着,时不时有蒲公英迎面飘来,黏在汗津津的额头上,然后它就再也飞不动了。
山坡上的蒲公英花遍地,季北顺手揪了几根狗尾巴草不停地用手拨弄着,不一会儿就变成了一个小圆环,他随手扔给我俩说:“送你们了。”
我捡起来套在手上笑盈盈的对梁音说:“你看,好看不?”
梁音拍着手说好看,要季北再编一个。季北却摆摆手说:“不弄了,走,我带你们捉蜻蜓去!”
梁音嘟着嘴似乎有点不高兴,于是我把狗尾巴草编的小圆环套在她无名指上,那时我不懂无名指是要戴婚戒的。只是喜欢看着梁音戴着狗尾巴草开心的在布满野花的山坡上奔跑。
太阳的余晖一点点移动在花草间,我们三人并排坐在山坡上看日落。
季北拿着一朵小野花插在我的辫子上,梁音笑着说:“童若,你真像小村姑!”
我掐断一株蒲公英花,轻轻一吹,种子裹着白色的茸毛在金色的阳光下飘飞。
望着漫山的野花,我眼睛笑眯眯的说:“如果我是蒲公英就好了,想飞哪就飞哪。”
季北看了我一眼:“连方向都不认识能飞哪啊。”
“你认识吗?”我侧头撇撇嘴。
“我当然认识了,太阳落山的地方就是西边,自己可以辨别的。”
“那你就带我飞吧。”
梁音不高兴的说:“你俩飞了我怎么办。”
“你在后面追啊,哈哈!”
梁音拍打着我的肩膀,夕阳在我们的嬉笑声中收尽了最后一点金晕。
那年我和梁音同岁,季北大我们4岁。
其实梁音的爸爸在城里工作,只是很少回老家。梁音妈妈早些年因嫌梁音爸爸没出息就和一个富商跑了,梁音像她妈妈,生的水灵。她一直跟奶奶生活,爸爸会寄钱到家里,梁音总有很多漂亮衣服穿,有时候她还会让我穿她的花裙子,小时候总以为天真烂漫会一直陪伴。
季北回城的时候我和梁音都不知情,他连招呼都没打。
我沮丧着脸问梁音:“你说,季北哥哥还会来吗?”
梁音望着村头说:“大概不会了吧。”
小小的年纪不开心,但我能确定这只是单纯的友谊,缺少一个玩伴所以才有的悲伤。
芦杨村的蒲公英仍旧在每个夏季不停息的飞,飞往不知名的方向。
后来,我和梁音一同考入了镇上的初中。
梁音有喜欢的男孩子,慢慢和我疏远了。我记得她说过一句令我最难过的话是:以后我爸爸会把我接到城里生活,我们可能做不了多久朋友了。
情窦初开的梁音变了,我也只能顺其自然,整日自顾自的埋头学习。
初二时,爸爸要去一个海边城市做生意,那是外公外婆居住的城市,我们全家要搬走了。
临走时,梁音送了我,她看着我说:“以后还能再见面么?”
我想起几周前她说过的话就生气,然后赌气说:“不会了吧。”
自那以后,我真的再也没有见过梁音。
我在新学校有了新朋友,我们会换着穿对方的裙子,会喝同一杯奶茶。
我们约好考同一所高中,就像当年与梁音考入同一所初中一样。
那时的岁月,蒲公英一样的纯白。
三/
一晃几年过去了,青涩即将褪去,青春慢慢消失在岁月流逝的季节里。
我从没想过会再遇到季北。
大二时,我与几个室友在A市一家大型商场里做暑假工。见到他时,我并未认出,只是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一身西装革履的季北正在挑选一些女士护肤品,眼神略显迷茫。
我身着一身兔子装的工作服走向他温和的说:“先生,请问有什么可以帮到您么?”
他对我全身打量一番说道:“我母亲要生日了,我想买一套护肤品送给她。”
我将这番话在大脑迅速过滤了一遍,看他像有钱人,心想他母亲肯定是个特别注重保养的贵妇。然后向他推荐了几种价格不菲的大牌子,心里打着我的如意小算盘,因为只要他经我介绍买了一套护肤品,我就会有提成。
他的确顺从了我的心意,很爽快的挑选了一套。
我一时激动不已,暗自窃喜的给他签单子。我想我一定是兴奋过头了,在柜台给他包装的时候,毛手毛脚的把其他客人放在柜台上准备结账的护肤品和香水碰翻在地上。
当时我就傻了眼,那一小瓶香奈儿就要2000多块钱,地上还躺着一套迪奥化妆品。
一位满脸横肉的中年男顾客顿时怒气冲天,伸出猪脚一样肥的手指着我就是一顿训斥,手上的金戒指不停地在我眼前晃。他旁边立着一位浓妆艳抹的年轻女孩儿,一脸狐媚的看着我,我怎么看都觉得她像小三儿。
销售经理赶到的时候连忙赔不是,换了一套新的才平息了他们的怒火。
倒霉的我远远的躲在货架旁不停地抽泣。看着经理脸色凝重的一步步向我逼近,我像只待宰的小羊一样眼里满是惶恐不安。同行的室友也替我捏了把汗。
这时他横在了我面前,我瞄见经理的脸立即由阴转晴,一脸笑意的说:“季总您怎么有空大驾光临。”
听到经理叫他季总,我突然想起在童年乡下的时光,心里猜测着他会不会是季北哥。
他们边说边向前行进,似乎忘了还存在于背后的我。
片刻后,经理以一种不解的眼神望了望我,我猜他们正商量着该让我赔偿多少钱,我心里很不平静,手头的钱根本不够,又不好意思再向父母伸手。
当我啃着指甲在货架前徘徊时,他来到我身边,然后冷漠的说:“有钱吗?”
听到这三个字后我顿时觉得自尊受辱。我还是一个未满20岁的在校大学生,素来保持着一种不屈于别人的清高。我直视着他的眼睛说:“没有钱,但我可以在这里工作直到累计的薪水足够赔偿那套护肤品。”
话刚脱口,我就开始有点不自信了,因为这样意味着我的暑假以及开学后的节假日都不能休息而且拿不到半分钱。
但我还是仰着脸不服气的看着他。他只淡淡的说了一个“好”字,然后径直离开了。那种高高在上的态度令我很是抓狂,我宁愿他吼我几声也好。
我知道他叫季北,这是他家企业名下投资的商场。
而且我确信,他是儿时邻居奶奶家的季北哥。
四/
沿海城市的夏天不算太热,每日下班后我几乎都会去海边散心。
直到那天在海边遇见了他,我舒适散漫的心情绷紧了,立即掉头就跑。
当我以为我们相距很远的时候才放松警惕,无聊的蹲在沙滩上用手指在沙子上写写算算,我在想要多久才能还清那笔帐。正当我想的出神时,忽然有人拍了我的肩膀,我回头一看是季北。
他一脸狐疑的问:“走那么快干嘛?”
我结结巴巴说道:“你不要跟着我,跟着我也没有钱,总之以后一定会还你的。”
他眉头蹙了一下,然后笑着说:“童若,我有说过现在还么?”
我愕然的看着他,支支吾吾的说:“你......认出我了?”
他轻笑了几声,其实他还蛮随和的。譬如现在这个状态,他说自己已经大学毕业两年了,一直帮父亲打理公司。
我们聊到芦杨村,聊到了蒲公英,还有梁音。只是提到梁音时,他没有过多的说什么。
假日的每一天我都重复着不变的作息时间。同行的几个姐妹干完一个月就走了,而我要在这儿呆到暑假结束。令人值得高兴地是我的业绩比其他销售员都好,底薪加上提成,应该很快就能还清债务。
某天季北又来到了商场,经理和他谈话的时候,我看到他嘴角上扬的微笑。
然后走到我身边低声在我耳边说:“干得不错,祝你成功。”
他嘴里发出清新的薄荷味,耳边回旋着温热的气息。
不知怎么的,我突然脸红了,连忙转过身说:“我还要工作,不要打扰。”
他走后,我立在原地呆呆的望着那抹背影,看着他消失在推转门的转动中。
暑假开学的时候,我大约还需要再干一个月才能走人。经理让我以兼职的身份在商场工作,只要学校没课的情况下我都要来这里。
大学我主修的计算机,对键盘工作比较熟悉。经理让我去前台做收银员,这就意味着我以后只能拿底薪,虽然一百个不情愿,但也只能顺从。
我从小爱好文学,当初是被调剂到计算机专业的。以前在学校的时候,我总会在校报上发表些小文章。而现在的我,看来要多写点东西了,目的是挣稿费。
没办法,谁让我“负债累累”。
五 /
A市很繁华,每日都有衣着鲜亮贵气逼人的女人悠闲的在商场转悠。
无聊的时候,我总会拖着下巴看着那些贵妇络绎不绝的从我眼前晃过,幻想着自己什么时候也能像她们一样翻出LV的钱包掏出一张张VIP会员卡在刷卡机上猛刷。那应该是一件妙不可言的事吧。
周六清早,商场的人稀少。我觉得时间不能浪费了,就在收银台下面翻出笔记本写起了文章,写的太投入以至于顾客要结账都没察觉。
这样心不在焉的工作导致的后果就是经理要开除我,并让我把钱还了。我赖着不走,嘴里嘟囔着没钱,可人家才不吃我这套,扣了我的包,还让保安轰我。
我哪里遭受过这种奇耻大辱,这种情节想必只出现在电视剧里,我一脸窘态当时都想去死。我哭着蹲在商场外面的台阶上。
直到一双棕色皮鞋停在我眼皮底下,抬头才发现是季北。我把前因后果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对着他讲了一遍,似乎比窦娥还委屈。他拿出面纸递给我然后拉着我找到了经理。
经理一点也不含糊的又将我一顿臭骂,还掏出我包里的笔记本作为证据给他看。
季北看了看我写的东西后,转身温和的对我说:“学什么专业的?”
我低头小声说:“计算机。”
他让经理把包还给我,还说这件事他来处理。
把我带出商场后,他说要送我回学校,我紧紧的抱着怀里的包包,显得局促不安。
在车上我偷偷瞄了他一眼,他的侧脸很好看。心里不禁卷起一阵波澜,不知道从何时面对他会感到紧张。
突然想到自己的钱还未还清,然后试探的问道:“钱怎么办......”
他斜着脸看了我一眼说:“今年大几?”
对于他这样的答非所问,我从牙缝里挤出俩字儿:“大三。”
“大四就该实习了吧,看你语言方面不错,又懂电脑,有没有兴趣到我们公司工作?正好抵消那笔未还完的帐,做的出色的话,还可以成为正式员工。”
我心里有点兴奋,却没有作答。
到了学校,他默不作声的递给我一张名片。我一路小跑到宿舍,跟我好姐妹分享喜悦。
她们说这样的机会根本就是天上掉馅儿饼,还叮嘱我小心被骗了。
还有人说季北可能喜欢我,我想怎么可能,但室友这样一番话竟让我心里有些甜蜜。
六/
周日下午,我和宿舍一小姐妹去逛街,经过做暑假工的那家商场时刚好看到季北。与以往不同的是,他身边多了一位女子,我没看清那女孩的模样。
望见他们的时候,不知为什么,心里有点难过。
他也看到了我,远远地朝我挥手,我不知道该怎样回应他,扭头拉着室友走了。
回到学校后,我静静的躺在床上,也没吃晚饭。刚有一丝睡意时,收到了他一条短信,他说:在干嘛呢,今天也不打招呼就走了,脸色还那么难看,生病了吗?
我心里有点堵,冷冰冰的回复道:没,看到你跟你女友,怕打扰。
心里有种微微的酸涩,不一会儿他回复道:那是我秘书,你误会了。
简简单单几个字让我心里舒服一点,我没有再回复他,关了机就睡觉了。
第二天一早,我习惯性的翻开手机,开机后看到了十几个未接来电。全都是季北的,有昨晚的,有凌晨的,最近的是10分钟前的一通电话。
我拨通了他的号码,未等我开口就传来他紧张的声音,他有点焦躁的说:“你在哪呢?”
我淡淡的说了一句在宿舍。
“哦......昨天你没再回复我,我以为你生气了,就一直给你打电话,但是打不通,我就很不安。”
原来也会有人在联系不到我的时候这样的为我紧张,我内心有说不出的感动。
像是间接的告白一样,他没有对我说过任何喜欢,我也没有对他表达过任何爱意,就因为这样一句话,我们有了第一次约会。
国庆节假日,季北带我去郊外呼吸新鲜空气。
我站在一处小山丘上,望着山下金色的草木,红透的枫叶,心情倍感悠然的说:“真美,只是没有蒲公英,传说拥有紫色蒲公英的女孩会拥有完美爱情,我真想亲眼看一看。”
“傻瓜,那只是传说。”季北宠溺的拨弄着我的头发。
他说,毕业后我们就可以在一起了。
得到这样一个期许,我心里满是憧憬。
七 /
大三结束的暑假,他带我去了公司,我跟别人一样都要面试。
去公司的时候我一路碎碎念:也不我开个后门儿。他敲了一下我的脑袋说我不长进。
后来才得知他们公司是世界500强,不是什么人都能随便进来的。我突然意识到他给我开的最大后门就是让我有幸踏进这家企业的门槛儿。
我得知自己被录用那天,季北请我去吃饭去K 歌,我才发现他的食量很大,歌喉很差。
那天他跟我坦白了一些事,他说他的秘书其实是梁音,只是梁音不让他告诉我她在这家公司上班,现在不得不告诉我了。我只是笑着说我不介意。
一周后,我以实习生的身份去公司上班,在公司报到的时候看到了他和秘书刚进电梯。
我朝他笑了笑,没想到梁音看到之后死死的盯着我,直到电梯门合上。
后来听公司同事说,梁音父亲曾是这家公司的老员工,但早些年去国外出差的时候飞机失事了,机内无一人生还。那时梁音还未满17岁,她从小没有母亲,奶奶早已去世。季北的爸爸心里过意不去,待梁音像亲生女儿一样,供她读完高中和大学,毕业后就做了季北的贴身秘书。
我对她的遭遇感到很同情,或许这就是她不想让季北告诉我的原因吧。
每次见她时我就会冲她微笑,但梁音似乎对我没什么好感,老是对我冷若冰霜。
虽然我们曾是很好的朋友,但是多年未见,现在的我们似乎比陌生人还要陌生。
在公司我和季北保持着上下级关系,见到他时我就点头向他问好,而他总会向我投来一个不怀好意的笑,但我心里总归是甜蜜的。
一天晚上我加过班后,已是深夜。季北打电话来说请我吃宵夜。我收拾完以后,就出了公司。
刚走出公司,梁音突然出现了,她开着一辆白色奥迪小跑停在我身边,从车里走出来沉默的看着我。我一脸迷茫的笑着问她去哪里。
她对我的话似乎很不屑,拨弄着耳边的发丝说:“童若,你在和季北哥交往吗?”
我不好意思的说:“是的。”
我并未觉察到她的心思。没料到她开门见山的说:“那你们分手吧,季北哥喜欢的是我,所以请你自觉。”
还未等我接话,她便转身跳进车里疾驰而去。
见到季北的时候,我不安的问了他这方面的事,他说他一直把梁音当作妹妹看,对她难免会有点宠溺,我也没再多问什么。
我继续和季北交往,甚至还被梁音看到过我们亲昵的画面,她对我充满敌意,但我对此并不在乎。
一次饭局上,季北和一些合作人谈论公事,梁音也跟随着。
那天他喝的不省人事,她把季北扶回了酒店宾馆,那夜梁音没有走。
她用最卑微的方式试图留住他。当季北一脸愧疚的面对我时,我还神采奕奕的跟他讲我这月拿了多少工资。
只是,一切是那么突然,当他告诉我他和梁音共度一夜的时候,我洋溢的笑脸凝固了。我呆若木鸡的坐在那里缓缓地说:“打算怎么办?”
他抬起头一脸灰败:“这都是我的责任,作为男人我不能推卸,而且......我爸要我娶她。”
当季北说完这句话的时候我已凉透心骨,手中的咖啡还冒着白气,但那气息却比寒风都要凛冽。
我牵强的笑着说:“我尊重你。”
相比这件事,季北曾对我的承诺如泡沫,或许根本算不了什么。
八/
我们在公司相遇时再也不会用眼神交流彼此的爱意。我会固执的仰起脸与他擦肩而过。
季北和梁音成为公司同事热议的话题,有人说他们郎才女貌,注定是要在一起的。
一个月后,为了促进商业发展,我们公司要和本地的郑氏集团合作。作为文职人员的我要策划一份文案来讲述我们公司的概况及发展方向等一些实质性的内容。
公司开始并没有征用我来完成这个项目,因为我是实习人员。是季北执意要求的,但我并未对他产生半点感激。
之后我夜以继日的工作,搜集各方面材料进行归纳整理,脑袋里像密布了蜘蛛网,这是公司考验我的时候,我绝对不能让别人小看我。
一周过去了,某天夜里我把文案用ppt的形式整理好,成功的完成了最后一道工序。
我将U盘拔掉后,随手放进了电脑旁的仙人掌花盆里。一同加班的同事都陆续离开,我看了看时间已经不早,也就跟着下班了。怀激动的等待第二天的到来,晚上我辗转了好久才睡着。
次日一大早我就来到公司,看到季北在门口局促不安的徘徊,顾不上理他我就去办公桌拿U盘,而后向会议室走去。到了会议室门口我停住脚,调整好气息就进去了。
合作方已经到了,董事长看了我一眼,示意我开始。
我将U盘插好,打开演示文稿后便绘声绘色的做了简单的开场白。
当我讲话的时候,感觉到下面的人窃窃私语,我不安的回头看了看大屏幕。令我瞠目结舌的是,里面自动播放着郑氏集团几年前曾不景气的负面新闻。
我站在大屏幕前一时语塞,郑氏老总拍桌而起指着季董说:“季霍庭,不想合作就直说,何必揭人短!”说完他就带人离开了。
季北父亲看着我气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突然心脏病发作晕倒在地。
一时间我像千古罪人一样,同事都不愿接近我,还有人说我怎么还有脸留在这里。我向季北解释U盘里的内容绝对不是我做的。但他似乎不相信我,只是默默的说他父亲出院后就要召开新闻发布会,我也要出席。
我让人调出了公司那晚的摄像头,但我的办公桌处在角落里,只能看到一半。
所幸的是刚好能看到那盆仙人掌,我看到有只手伸向了花盆,我一眼就认出是梁音,因为我清楚的记得那晚她也在加班,在她接水的时候我不经意间看到了她手上涂了大红色的指甲油。
画面里的颜色虽不是很清晰,但我能肯定是她。
九/
一个阳光充足的午后,我约梁音去了天台,她还是一副孤傲的表情。
我先开的口:“梁音,小时候我们是最好的朋友,记得吗?”
“不好意思,不记得。”
她冷冷的回复让我心里有点难过,我淡淡的说:“U盘的事是你做的吧。”
她并没有否认我的话,而且还很张扬的说:“对,你有本事开除我啊。”
我克制着自己的情绪,冷静的说:“我有证据,我调出了那晚的摄像头,那天只有你涂了红色指甲。”
她一脸得意的伸出手在我面前晃了晃,眉飞眼笑的说:“证据在哪?不要忘了,我跟公司同事的关系远远超过你。”
我突然词穷了,一时想不到用何种理由反驳她。我像木偶一样没有任何反击能力。原来比在商场被人轰出来更痛苦的是被人误解,但却只能闭口结舌。
季北父亲出院那天,也是新闻发布会召开的日子。
我站在一角木纳着聆听着他父亲一脸歉意的对郑氏集团做出道歉声明。
随后就听到自己的名字被人喊出口。
我缓缓走上台,无数闪光灯穿射着我的眼睛,聚焦在我身上,自己像小丑一样被人观望。
一些记者向我提出许多问题,我满眼惶恐的看着台下,眼光落到季北身上。我看到梁音趴在他耳边低语,随后他们就离开了。
曾经的好友变成这副嘴脸,她已经没有什么值得我去留恋了。
新闻发布会结束后,我整理好自己的物品就走了。没有同事送我,就连大厅的保洁阿姨都不愿多看我一眼。
只有季北追上了我,他递给我一张名片。说公司是他联系好的,我可以去那里上班。
我一手拍掉了他手里的名片头也不回的走开了。
路上打了一辆的士,我在车里无助的哭起来,将压抑已久的委屈都宣泄出来了。
司机师傅问我怎么了,我哽咽着说:“好像失恋了。”
师傅拿出一包面纸递给我说:“姑娘,不要为不值得的人去伤心。”
若季凭梁音的陷害,我不会这般委屈。
令我心灰意冷的是,季北始终都没有给过我一个信任的眼神。
十/
后来,我应聘过几家公司,但别人都据我于门外。那件事像道丑陋的疤一样伴随着我。
初夏的时候,我曾回过一次乡下老家。
如今放眼望去的,只有高高的楼房,绛红色的砖瓦,已经没有了当年质朴的乡村气息。
唯一不变的是风中回旋的白色蒲公英,儿时只知道它在飞,却从不问津它要飞往哪里。
季北曾找过我,我跟父母介绍说他是以前的同事,然后避开父母在外面将他轰走。我搬出后居住的地方他也知道,我不知道他是怎么打听到我地址的。
今天他又一次找到我,不知看我可怜,还是心有愧疚。
这次与以往不同的是我答应了他的邀约,我似乎还抱着一丝希望。
他带我去了附近的茶馆。
冷清的茶馆内,他娴熟的给我斟茶,季北没有变,还是一个才华横溢的男子。
“你还好吗?”他似乎不敢直视我。
好不好又何妨,我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勇气,像他曾对我的问题答非所问一样,我看着他的眼睛说:“季北,回到我身边好不好。”我的语气近乎哀求。
他一脸愁容的品茶,那神情像集聚了万千种复杂的心绪,而后若有所思的说:“童若,我爱你,但我不能放着梁音不管。”他的话说出口,我顿时心如死灰。
随后他递给我一张卡,说密码是我的生日,他一直都知道我过的不好。
我一脸冷笑的将卡摔在他脸上,近乎失控的对他吼道让他滚。
他沉默了,缓缓拿出一瓶装满紫蒲公英的瓶子放在桌上,而后平静的说:“听说法国有,我就去了。祝你拥有完美爱情。”说完,他起身离去。
紫蒲公英不会飞,被囚禁在瓶子里无人问候,我没有将它带走。
后来我明白,其实无论什么样的蒲公英,花语都是无法停留的爱。
我确定他不会再来,外公的老房子马上要拆迁了,是四楼的那对老夫妇告诉我的。
当年的那枚草戒指或许注定属于梁音。友谊不在,爱情抛锚。
回忆应该会淡忘吧,我们不再拥有儿时的天真烂漫。
海边小城的夏日,一季又一季,我再也没有见蒲公英飞过。
文章评论
鹿鸣
这次是小说
青梦
这是谁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