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不能承受之痛

个人日记

   在生命的长河中,有些事情来就来了,走就走了,如过眼云烟般,没有在心里留下一丝涟漪。而有些事情,却在你的心上画上一道深深的印痕,阴天下雨,它不时的发痒和隐隐作痛,提醒着这道看不见瘢痕的存在,昭示着你曾受到过的伤害。每当此时,就会有丝丝的心痛,难过。悲伤,蔓延开来,那是生命中不能承受之痛。——前言。

    一
    生完孩子刚出百天的林静,被妇联主任叫去上环。也许因为这一百多天来,一直呆在家里的缘故,林静感觉
秋天的阳光是那样的刺目,晃得她不敢睁开眼睛,一阵眩晕袭来,她感到有点心慌。
    这种感觉让她产生一种莫名的恐慌,预感到将会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她就是这样敏感,虽然没有道理而言,可每次这种感觉总能得到验证。
    她眯着眼,拖着俩条软绵绵的腿,跟在
肥胖的妇联主任身后,向未知走去。
    到了计划生育指导站,一个没有表情的中年妇女,正在飞针走线地织着一件毛衣。她听完妇联主任的介绍后,抬起怂拉着的三角眼,扫了扫桌子前站着的林静,粗声大气地说,去三楼先买个环,自己带,买个好点的。
    林静按照妇联主任的指点,一个人走上三楼,挨着门,一间一间地找,终于在一间开着门的办公室里,花25元买到了一个子宫节育环,这在当时是最贵的了。
    依旧回到先前的那间办公室,还是那个织毛衣的女人,让林静躺在里间的那张平板床上,手都没洗一下,打开抽屉,拿出一次性医用手套戴在手上,就给林静带上了那个当时来说,最先进的节育环。妇联主任把她买节育环打的收条要去后,就让她独自回家了。
    林静不知道的是,这正是她磨难的开始。
    中午回到家里,感觉小腹胀痛的林静很想倒在床上休息一下,可床上醒来的孩子早已哭的嗓音嘶哑。林静不得不赶紧坐在床上,一边抱孩子在怀,把奶头塞进孩子饥渴的小嘴里,一边用手轻轻拍打着孩子的后背。得到安慰的孩子,渐渐安静下来,她
一边使劲地吮吸着奶汁,一边斜视着妈妈的脸,那眼神中充满了委屈和依恋。
    林静对孩子微笑着,毛毛,想妈妈了吧,妈妈给你打狗狗去了,要不,它会来咬毛毛的,是不是啊?
    孩子像是听懂了妈妈的话,欢快地吃着奶,不时地抬起小脚调皮地瞪着,在妈妈温暖的安抚下,她渐渐地睡着了。
    林静轻轻地放下孩子,抬头看了看墙上的挂钟,已经中午12点半了,丈夫也不知道去哪了,一会回来吃饭怎办,还没有做呢。
    林静跑到门外的小厨房,看到那个煤炉子都快熄灭了,赶忙用火柱向下通了通,往火炉里塞了几根硬柴,等火着起来,再往里面放了几块炭。正准备做饭时,发现水缸里没有了水,她不得不提着一只水桶去院子里接水。
   可水龙头里没有一滴水。无奈,林静不得不使劲掀起,那个水龙头旁边的水泥盖子,离地面两米多深的水窖里的管道上,有一个水龙头,上面的水龙头没有水时,可以在下面接到水。
    林静用一个铁钩子把水桶放下去,然后用铁钩子把水龙头的阀门扭开,立刻有水流向了桶里,林静
了口气,终于有水了。她站起来,直了直微微酸疼的腰。可当她再往水窖里看时,发觉桶里的水已经流的太满了。她赶忙手慢脚乱地把阀门关了。
    面对这一大桶的水,她犯愁了。
    这是个很大的水
,凭她个人的力气,是很难把满满的一桶水提上来的,平时,她总是提半桶。可现在水桶满了,在水窖下面,又无法倒去半桶。
    无奈的她,不得已,只得拱起身子,把满满一大桶水使劲地往上拔。
    水桶在林静的努力下,慢慢地往上升,往上升。林静感觉到自己的手心,被那根铁钩子捋得生疼,都快抓不住了。她不敢松手,怕一松手,水桶就会跌落下去,自己的努力白费了,中午就连吃饭的水也没有了。
   林静死死地攥住铁丝往上拔,水桶在一点一点往上升,林静可以听到自己咚咚
心跳和急促的喘息声。她的脸憋得通红,大滴大滴的汗珠往下掉,掉进了悬浮在半空中的水桶里,一滴,一滴……
   终于,那盛满水的桶,被林静一点一点拔上了水窖,在水窖口落地的一瞬间,晃荡着泼洒出许多水来,打湿了林静脚上那双紧口布鞋。
   在水桶被提上的刹那间,林静松了口气,蓦然感觉,小腹里像有什么东西往下一沉,裤裆里就有黏黏的,湿湿的东西流下,同时小腹钻心地疼起来。
    她只顾着提水做饭了,完全忘记了自己的体内才上了节育环,医生嘱咐要卧床休息的。
    可家里的水缸底朝天在哪里嘲笑着她,丈夫也不知道去哪里了,没有水,她用什么做饭吃!
    她坚持用力把水提进家里,撕上一点卫生纸,佝偻着身子,搂着巨疼的小腹跑向厕所。
    在厕所里,她看到了内裤上很多的血,就像前段时间刚生完孩子那样。
    她不知道哪天是怎样过来的,只记得回到屋里就倒在床上了,肚子很疼,她没有力气下地做饭,她想等丈夫回来,哪怕给她熬一碗粥也好,可是一直到晚饭时分,丈夫也没有回来。
    林静强忍着痛,摸黑下床拉亮了灯。她必须做饭吃,因为孩子已经醒过两回,要吃奶。为了孩子她也得吃点饭的。
    简单地拌了点疙瘩汤,刚吃起来,孩子又醒了,她在床上哇哇大哭起来。
    林静赶忙放下碗,向床边跑去。这时候她才感觉,自己自从上午提过那桶水后,一直不能直起身子走路。
只要站直了,小腹里就像有一根线被扯紧了,一揪一揪的疼。
    她狭着腰,走到床边,抱起孩子的一刹那,感觉下面又是有黏黏的液体排出,她知道又出血了。
    丈夫很晚才回来,他喝得烂醉。哇啦哇啦地吐了一地,一股难闻的酒臭气在屋子里蔓延开来。
    林静搂紧了孩子,不敢出声。经验告诉她,只要一出声,丈夫就像受到刺激那样,大喊大叫起来,甚至还会摔东西,林静怕吓到弱小的孩子。
    丈夫在骂骂咧咧一阵后,就打着呼噜睡去了。林静搂着疼痛的小腹难以入眠。
    第二天,当林静告诉丈夫,自己昨天上环以后,一直肚子疼,还出血后,丈夫说,听他妈说过,女人上环就要肚子疼,就要出血的,没事。
    既然没事,林静也就不放在心上,疼就疼吧,谁让自己是女人呢。结过婚的女人早已不是公主,哪有那么娇嫩!
    她就这样想着,每天坚持奶孩子,做家务。可每次抱孩子和提水时,都会感觉下面会有黏黏的血流出,腰还是不敢站直了,一站直,小肚子就有一根线揪着似得疼。
    就这样过了20多天,还是这样,天天如此,小腹照样疼,下面照样出血。
    不得已,她来到了给她上环的计划生育指导站,还是那个一脸漠然的中年妇女在编织毛衣。
    当林静和她说明了,自己从上环以来一直的症状后,她打开抽屉,拿出一支笔和一张处方签,在上面歪歪扭扭写上了“云南白药”和一种消炎药的药名。然后,把处方递给林静,让她去药房买药。
    花了几十块钱买到药的林静,回到家里就一直按着医嘱吃药,可当她把一样两盒的这两种药都吃光后,症状还是没能减轻,她还是不能抱孩子和提水,一用力,下面就有大量的血涌出,还是不能直腰,一直腰,小肚子就拽的疼。
    她每天就这样,微狭着腰,忍着痛,下面流着血,抱孩子,做家务,啥也不能耽搁,因为丈夫说,没事,吃着药呢。
    她又一次来到了计划生育指导站,还是那位忙着织毛衣的女医生,没听她说完,又在处方签上给她开了药,这次比上次多了一种药。
   但吃完药后的林静,症状还是依旧!
   这已经距她上环有两个多月了。
   寒冷的冬天里,瑟瑟发抖的林静抱着孩子坐在床上,她浑身绵软无力,小腹硬疼,就像月经不调,下面一直有血,稍微一用力,就会有更多的血涌出。
    刚才,有个邻居的媳妇来看她,说她前几天刚刚去带过环,当林静问她花了多少钱时,她说,自己不用花一分钱,都是妇联主任带着去,村委会给出钱的,而且,自己就是在带上环的那下午微微出了点血,第二天就没事了。
    你真是蠢啊,那个妇联主任叫着去上环还用自己掏钱,你最后还把买环的条子给她,她拿着去村委领钱去了。邻居家的女人笑话她道。
    是啊,自己咋就这么蠢呢,自己出了钱,还把收据给人家。最后,上了最好的环,吃了那么多的药,还是这么难受。
    林静心里很是气恼,但这能怪谁呢?是自己太单纯,上了妇联主任的当,那20多元钱就让她花好了。可自己天天这么肚子疼,下面出血也不是个事,她明显地感到自己眼窝深陷,体力下降,力不从心了。
    不行,还得去计生指导站看看。
    这次她的运气还好,
当林静冒着大雪,第三次来到计划生育指导站时,值班的是一个态度和蔼的中年妇女。
    当她认真地听完林静絮絮叨叨的诉说后,说,我给你检查一下吧。
    林静躺在床上,听着医生一面给他检查一面说,你看你的环都掉在阴道口了,它要是干脆掉出来,你也不会天天疼,天天出血了,就是它不上不下的呆在这个地方,让你难受这么多天,我给你取出来吧。
    于是,那个让林静痛苦了好几个月的节育环,终于被这个好心的医生给取出来了。事后,林静交了四十元的取环费。
    我再给你带一个吧。
    当林静听到医生这句话时,赶忙连连摇头,她再也不敢往身体里带那个东西了。她疼怕了。
    林静去掉环后,她的小腹不再像有根线揪着似得疼了,下面淋漓不止了好几个月的血也止住了,她终于可以直起腰身走路了,她因为疼痛而憔悴的脸上也重新浮上了笑容。
    可这笑容并没有在她的脸上待多久。
 
    二
    摘掉环不久的林静,居然怀孕了。
    看着怀里才八九个月个大的女儿,想想已经三个月没有来的月经,林静不由得心惊胆战。
    她来到那个曾经给她刮过宫的私人诊所里,之所以来这里,是因为会省去挂号,找医生等不必要的麻烦。况且,她也曾是医院妇产科的有名医生。
    当这位圆脸,圆眼,圆鼻头,圆嘴巴,浑身上下与圆有不解之缘的女医生,给林静检查完后,林静的怀疑得到了证实,她怀孕已经三个多月了。
    要,还是不要。医生问躺在医疗床上林静。
    不要。林静很坚决。
    凭我多年的经验,这次肯定是个小的(男孩),你不要?
    林静想到了生产女儿时的艰难,接产医生说过的,患孕高症的女人,在下次怀孕时,极有可能还是孕高症!假如保留这个腹中的孩子,那他只和现在怀中的女儿相隔一岁,自己虚弱的身体肯定吃不消。
想到了自己带孩子的艰辛,丈夫对自己不闻不问的不负责任,她毅然地说出了,不要!
    其实,她还想到一件事,这是一件令她身心俱伤的事件。
    三个多月前的一个晚上,林静哄睡孩子后,坐在灯下给孩子缝小棉裤,孩子
今天身上穿的那条棉裤尿湿了,必须今天晚上做出一条新的来,孩子明天要穿的。
    这样的针线活,林静以前从来没有干过。孩子身上穿的都是亲戚家孩子穿旧以后送的,硬邦邦的,一点也不柔软温暖。林静一直想给孩子缝一身新的棉衣,一个是林静生孩子后,身体一直不好,再就是她根本不会做,无从下手,也就把这件事耽搁了。今天孩子把棉裤尿湿了,这样寒冷的冬天,是难以干了的。闻着孩子难闻的棉裤,林静找出自己结婚时没穿的那条红棉裤,拆开来,里面露出雪白,宣软的棉花来。林静决定今晚熬夜为孩子做一条棉裤。
    她把那条棉裤的表和里子都等着孩子的棉裤,剪成小的,然后再往里面一层一层地絮棉花。尽管很费劲,很伤脑筋,但功夫不负有心人,两个小时后,一条小棉裤已经基本成型,就差缝线了。
    林静直起腰,长长地吁了口气,看着自己的劳动成果,她不由得笑了,孩子明天就可以穿上妈妈亲手给她做的棉裤了。
    这时候,门响了。林静没有回头,她想是丈夫回来了,低着头继续做自己的事情。直到一只手从后面绕过来,托住了她的下巴,她才惊讶地抬起了头。
    她看到她面前站着的,不是自己的丈夫,而是丈夫最要好的朋友阿超。
    阿超满身的酒气,他冲着林静猥亵地笑着。
    阿超,你怎么进来的?林静吃惊的问。自己家的门,明明是锁好的,他是不可能进来的。
    阿超得意地晃了晃手里的一串钥匙,林静看到那是自己丈夫挂在身上的钥匙。
    他让我来的,行了吧……阿超说完,就一把把林静的手反背到身后,把她摁倒在床上。
    阿超,你不能这样,你放开我,你不可以……
    林静拼命反抗,但她不是身高马大的阿超的对手,挣扎间,她的裤子已被他扒下,露出了雪白的下体……
    阿超一边骑在她的身上癫狂,一边在她肉体上掐,拧、拍、咬,同时嘴里还骂着:
    我叫你老婆比我的好,你小子啥能耐有这么好的老婆,你的好东西都是我的,都是我的……
    被压在身下的林静受尽了折磨,她终于无力反抗,嘤嘤地哭了。
    孩子被吓醒了,她瞪着惊恐的大眼睛,看着这人世间最丑恶的疯狂举动,大哭起来。
    阿超,你还是个人吗?当着孩子的面,做出这样龌蹉的事来,你会遭雷劈的。林静咬着牙狠狠地骂道。
    发泄完的阿超提上裤子,在她的屁股上拧了一把说,小娘子,就是舒服,我走了啊。然后,扬长而去。
    林静遍体鳞伤地躺倒在床上,她的泪漫过脸庞流下来,床单被打湿了一大片,孩子看着身边木然的母亲,她的小胳膊小腿在向上拼命地挥舞着,乱蹬着,嘴里使劲地哭喊着,好像在为母亲鸣不平。
    这就是自己丈夫最要好的朋友,林静因为给他倒水迟了点,就遭丈夫责骂。而这个在丈夫嘴里,比亲兄弟还要亲的好朋友,居然拿着自己丈夫的钥匙,在午夜里将她奸污,殴打。
    林静泣不成声,她的心都要碎了,她急等着丈夫回来,她要让他去为自己报仇,杀了这个人面兽心的恶鬼。
    可整整一个晚上,丈夫都没有回来。
    第二天,丈夫回来了。他的腰上挂着昨天阿超手里的那串钥匙。
    喝多了,睡在阿超的值班室了。丈夫看到满脸泪痕的林静,解释说。
    这家伙,真有本事,喝的还是茅台酒。丈夫一边洗脸一边炫耀。
    可他昨晚到咱家来过了。林静躺在床上,强忍着快要流下的泪水。
    啥?不可能,他比我醉的早,早就睡着了,现在还没醒呢。丈夫居然嘿嘿地笑起来。
    可是,他……林静的泪夺眶而出,她此时多么需要靠在丈夫的肩上大哭一场,向他诉说自己所遭受的侮辱和委屈,让他看看自己被虐待的瘀伤。她好难过,好伤心,她想他走过来抱她入怀,她急需他的安慰……
    告诉你,我的朋友都是我好不容易交上的,你别我修路你拆桥的,他们到家来你看你黑着那张脸,就不能给我待人家好点?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我在外面混容易吗?没这帮哥们照应着我能行吗?这时候了还不做饭,真懒透了。丈夫说完,气汹汹的摔门而去。
    林静呆呆地躺在那里,
她忽然就觉得自己很好笑,还期盼什么啊?等了一晚上,想和人家诉说自己所遭受委屈,可人家压根就没给你说的机会,在他的眼里,谁都比自己重要,还有说的必要吗?
    其实,自己自从嫁过来,一直就是孤零零的一个人,没有在谁心里占有一席之地。只有孤独、寂寞、伤害陪伴着自己。
    此时她的心好冷,好疼,而这种疼痛,远远超过了身体所受的伤害……
    也许,肚子里的孩子是阿超的,就算不是阿超的,自己也不再想为那个名义上的丈夫留下一丝血脉。
    想到这些,林静毅然地对身边的医生说:流掉! 

      

    四
    在上个世纪九十年代,还没有无痛人流。
    医生说胎儿已经很大,要吸两遍,否者会有残留物。林静两手抓着床沿,强忍着那撕心裂肺的痛一次次袭来,她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都被撕裂了。
    圆嘟嘟的女医生,在给林静刮完宫后,收取了捌拾元手术费,而在当时,医院刮宫只要30元。
    回家后的林静更是疼痛难忍,血流不止。
    她又一次陷入深深的痛苦之中。而在心里,她没有为那个流去的小生命可惜。
    她找到那个给自己刮宫的医生,医生照例给她开了消炎药和止痛药。
    她一边吃药,一边强忍着小腹的疼痛和淋漓不止的血流。
    那次刮宫因为刮得太深,以致令她的子宫壁变得很薄,很薄。
    那次刮宫留下的伤痛,一直让她的身体痛苦了半年之久。
    
她不明白,自己为何这样的多灾多难,以至于总是和疼痛相伴。
    那次上环,让她留下了后遗症,不敢再带任何的节育环。
    那次刮宫,也给她留下了后遗症,不敢再与丈夫做爱,怕怀孕,
怕疼痛。
    永远难忘那两次长长的疼痛,给林静以后的生活带来了难以磨灭的伤害,以致改变了她正常的生活轨迹。
    多年以后,想起这两次疼痛,还是令她的小腹条件反射般的抽搐。
    其实,最痛的,还是心灵上所受到的伤害,那是生命不能承受之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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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评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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