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到水窮處

 

我的“麻辣转身”

江苏省如东县丰利镇五义小学    徐华

在学校，我是一位“麻辣老师”。教六年级数学“用分数表示可能性”时，有学生举报小吉在吃糖。一瞪眼，人赃俱获。原来，小吉带来一袋彩色的糖丸，不仅自己吃，还用糖丸收买同桌，腐蚀群众。小吉耷拉着脑袋，一副认罪的模样。我板着脸，扔下做教具的扑克牌，将他袋中糖丸一一取出，看颜色，数颗数，再放回，然后出了一题：“现在袋里有8颗糖丸，其中绿色的2颗，红色的3颗，橙色的3颗。请问，小吉同学一边看着徐老师，一边从袋中偷偷摸出1颗绿糖丸的可能性是多少？”全班哈哈大笑，手臂林立，小吉也忸忸怩怩地举起了手。我点点小吉，说下不为例，否则老师嘴里也会分泌唾液的。

苏州的管建刚老师说：“课上，同学们能够笑三次，是我认为自己的课是否成功的唯一指标。”估计管老师也是位麻辣先生，只是想不到他把学生的“笑”提升到如此的理论高度。

其实，吾非天生麻辣。回顾十多年的工作经历，曾经一见到学生嬉戏或犯错，我就会条件反射式的大怒；哪怕原本心情愉快，但进了教室就会戴上凶神恶煞的面具，还给学生洗脑，曰：“严是爱，松是害。”实际上，我和很多教师一样，见分不见人，考虑自己荣辱得失过多，自然就会忽视或漠视学生的内心感受了。

    真正的反省和转变，源于女儿上二年级的经历。

我看到一群8岁的小孩，没有副科，没有大课间活动，白天不敢喝水，连上厕所的时间也被老师挤占了。从女儿教室门前走过，常听到数学老师在大声斥责学生。这种情景，我以前熟视无睹，现在却因自己的女儿在内，才让我有一种锥心的痛苦。我曾经很佩服这位被称为“灭绝师太”的数学老师，因为她抓分数的手段特别厉害且不知疲倦。等到自己的女儿领受这份严苛时，我才意识到将这位老教师树立为“敬业模范”的荒谬和野蛮了。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想想女儿，我督促自己按课程表上课，准时下课放学。我尝试宽容学生的失误和错误，经常在课堂上开个玩笑，活跃一下气氛，时间一长，习惯成自然。

实际上，让学生笑，是有风险的。有一年，接手了一个“差班”，我曾被某领导扣上了不会管班的帽子。那位领导认为，让学生在课堂上哄笑，是教师对学生的放任自流，学生不怕老师怎么行？那一段时间，举步维艰，我常想起《射雕英雄传》里的周伯通。周伯通如果没有一身好武功，那在江湖上肯定是一个可怜的小丑。我知道想当麻辣老师不能光靠搞笑，得有些让学生服气、让自己硬气的“绝招”。

业余时间，我暗自“练功”，一是广泛阅读，二是上网偷师学艺。终于，天上开始掉馅饼了。比如，南通市科学教师实验操作大赛农村组一等奖、如东县数学教师技能大赛一等奖等“馅饼”纷纷砸到了我这个普通村小老师的头上。

亲其师，信其道。平时我也有意跟学生“玩”到一处。例如，体育课上我和学生一起“穿火力网”，结果身中N只沙包，抱头鼠窜；课间，我借来学生的游龙板，踏板而行，老夫聊发少年狂。过后，不忘总结一番，还在报刊上发表了《蒜头逸事》《我练游龙板》之类的“麻辣豆腐”。当然，其他的文章也写，近三年来在《中国教育报》《中国教师报》《江苏教育报》《教育时报》《教师月刊》《河南教育》等报刊发表了二十余篇小文，其中，《村小的孩子岂不需要减负》《不布置书面寒假作业又何妨》《校长，别让小节“毁”了你》是我的“代表作”。

虽然跟名师相比，我的这点成绩并不算什么，但跟自己过去比，有天壤之别。村小的同事说我这几年在“专业成长”上突飞猛进，其实，我心里明白，每获得一个比赛奖项，每发表一篇小文，就好比是给身上增添了一片铠甲。麻辣转身，改变了我的工作状态，改善了师生关系，使我有了一颗童心，有了一颗开朗而向上的心，学生喜欢。但转身是有“风险”的，我需要自我保护的铠甲。

违规办学猛于虎。对本地一些学校的反教育行为，我痛恨无比，还写文章公开批评、揭露过。一位朋友劝我“少对教育质疑，多提高教学能力。”我感谢他的善意提醒，只不过我把他的话改动了一下：“只有多提高教学能力，才能更好地对教育质疑。”村小“麻辣教师”的麻辣，就应该具有一种针砭现实的勇气。

一次，某老师拖堂了。我上课发现这情况，忙赶学生出去休息一会儿。但学生纹丝不动，我调侃道：“诸位如此好学，莫非都带了尿不湿来的？”全班大笑，大家赶紧走出教室。

麻辣转身，是一片新天地。作为村小的草根教师，我希望学生有一天能这样评价我：“真正的麻辣是他并不麻辣。”

   （注：刊于《教师博览》原创版2013年08期。发表时文字有所改动，谢谢编辑的修改和润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