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疆纪行(13):石河子行者游记

新疆纪行(13):石河子

行者游记

    茅檐长扫净无苔，花木成畦手自栽。一水护田将绿绕，两山排闼送青来。

    此诗为元丰年间，王安石在江宁闲居时，写给邻里好友杨德逢的《书湖阴先生壁》。诗中后两句分别引用了“护田”和“排闼”两个典故，巧妙而不着痕迹。其中“护田”是指《汉书.西域传序》中记载的，汉代西域置屯田，派使者校尉设都护府加以领护西域的历史。
    研究中国历史，就要研究中国的民族史、经济史和宗教史。西域是其中重要的组成部分。而讲到西域，就绕不开占国土面积六分之一的新疆，和，自西汉而始的新疆屯垦。

    从吉木乃口岸出来，沿着平坦的公路，由北而南穿过乌尔禾、白碱滩、克拉玛依。中午在白碱滩区打尖休息，而后参观引额济克水利工程。一路上，乌尔禾风蚀形成的魔鬼城、路边油田的“磕头机”、笔直延伸的输电杆塔、荒滩砂砾，更多的是绿洲田畴、团场人家，还有第一次见到的啤酒花田，都在车窗外快速闪过。到奎屯后折向东，过沙湾向石河子驶去。
     时间已近20：30，但天空依旧明亮。车窗外路牌一闪而过，看清了是“乌兰乌苏”。我知道，此时车轮下的土地，就是一千三百多年前，唐朝在新疆建立的十一大屯田垦区之一的清海屯田。清乾隆年间政府重又在此驻军屯垦。玛纳斯河沿岸留下了像包家店、乌兰乌苏、三道河子等繁华乡镇和近百座村庄。农耕文化在此顽强地生长。
    那晚就住在石河子宾馆。第二天并不急着赶路。白天，就在石河子市走了走。在军垦博物馆前的广场上停留了许多时间。很快就喜欢上了这座城市。整洁的城市，朴素安宁，规划有致的街区，绿化极好。悠闲的老人，闲步的白鸽，匆匆骑行的上班人，军垦雕像和博物馆，无不提示着旅者，这是一座美丽的城市，这也是一座因屯垦戍边而兴起的城市。据说，城市规划是王震将军亲自审定。大到功能区划分、小到行道树的间距，现在看来，也是超前和科学的。

北疆行程中，在北屯，在沙漠边缘，我曾经多次看见生产建设兵团的团场。屯田自古早有之。秦时，“始皇帝使蒙恬将十万之众北击胡,悉收河南地。因河为塞，筑四十四县城临河，徙适戍以充之。”在河套地区筑城屯垦，这是屯田的先声。中央政府在新疆进行“屯垦戍边”，要追溯到汉武帝时期在伊犁河谷的屯田。之后历代相沿，尤以西汉、唐、清三朝为鼎盛时期。历史证明，屯垦戍边成为中国历代王朝治理新疆的千古良策，为维护新疆统一稳定、促进经济发展、加强民族团结起了巨大作用。
“屯垦兴则西域兴，屯垦废则西域乱”。新中国成立后，熟读《二十五史》的主席自然通晓这一点。新疆军区生产建设兵团便承担了这一光荣历史使命。在天山南北，昔日历代屯田故地，建设起农场、灌区、工厂、学校、道路。而书写这幅雄伟篇章的是一群普通而平凡的人。

    历史曾经在新疆辽阔的土地上演绎了多少惊心动魄的故事。“伊塔事件”发生在1962年的伊犁、塔城地区。曾经看过学者陈平写的纪实文学《叶尔盖提的边关月》。叶尔盖提是西陲边境的小镇，临近前苏联，现在这里是兵团162团所在地。主人公刘银芳六零年代从关中逃荒到了新疆，落脚在叶尔盖提的一户哈萨克牧民家。经历了1962年的“5.29事件”，被裹挟着过了国界又被乡党追回。没有几天，“一辆辆汽车拖拉机满载年轻人来到叶尔盖提。新疆生产建设兵团的“三代”（代管代耕代牧）工作队赶到边界，混乱被控制住了。”这支队伍里有三五九旅的老八路，有参加过抗美援朝复员军人，有来自川湘京沪的知识青年……最后刘银芳嫁给了兵团的一位机械师，成了农九师162团一名女职工。结婚生子，一家就再也没有离开这座蒙古语意为"弯而陡的河岸”的叶尔盖提。

     这些年，走过许多地方，见过不少美景，也听说过许多感人故事。却，一直喜欢路遥，喜欢他的《平凡的世界》，喜欢茅盾先生的《白杨礼赞》。为什么呢？除却大西北雄浑、寥廓、苍凉吸引着我的目光。更吸引我的是，在黄土高坡、边塞荒漠为背景下，在贫瘠的沟壑旁，荒凉的梁塬间，羊肠道上，戈壁荒滩，草屋窑洞里，顽强地生活着那么一群人。他们平凡而伟大，卑微而高贵。他们身上有着坚强、质朴、昂扬向上的精神。

     历史对于旁观者是一段故事，对于亲历者却是真真切切的喜悦与感伤。对于建设兵团千千万万个辛勤的劳动者，不，他们也是士兵，奉献而又勇敢的士兵，他们的命运就如同河床里的水流，早已经被河道带着流向他们不知晓的远方……
　   正如陈平所说：“中华民族走过的百年沧桑不就是一条弯而曲折的河流吗？！她还将继续地毫不回头地向太阳升起的地方流去……”
    是的，的确如此。如刘银芳的建设兵团人，还有那些千百年以来的屯垦戍边的人们，他们的命运与祖国的命运紧紧地结合在一起。故而，他们是伟大的，也是值得载入史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