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漠王子

                                                                        第九章
           
          唐诗上说，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二春没文化，可她的感受要更强烈过这位唐人李商隐。二春的太阳就要沉没了，虽然美丽，炫目，欣慰，无限的依恋。她多想留住这一刻，但她无法留住这一刻。年轻时，她可以和他吵，和他闹，和他撒泼，可这一刻，她管不了他了，他就要死了，她也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一寸一寸的远去了，将在也见不上他了·····
       普元并没有马上死，他是傍晚才死的，还是一脸沉思的样子。 二春守在床前，只听他道：“再也见不上了····”接着，喉间便“咯”的一声，便再无声息了。她怔怔看看着，儿女已是大哭起来，她还是不相信一样，看那样子就像睡着了，几分钟后，迟迟的眼泪终于追了出来。一些本家子侄媳妇等，也早知普元基本大限已到，也都来帮忙料理一番。好在所需之物都是素日准备好的。男人们忙着扎棚，挂帘子，摆供桌，给死者擦身，穿衣，正房厅中桌凳早般了去，抬来一只小床，把死者正寝在床，取出红布盖了头，又取出宽大如被的白纸，将死者全覆盖了。正式举起哀来，女人们忙着裁孝布，剪纸钱，忙活了半个晚上。
      二春泪眼中看那床上纸衾下的普元的轮廓，那静静的曲线，心里不免猜疑，他不会再活过来吧？再作起来吧？她似乎痴痴地等待这一奇迹的出现，这当然不会出现。众人见她这般目光，都以为受了刺激，不免相劝一番。
       第二天，本家子侄辈及亲属都按理节来吊祭一番，三日后方才入土，高高的坟堆，入土时，她没跟着去，没看到怎样的土堆。圆坟时才看到了。然而，她见了那坟堆，她并没有觉得他走多远，若想他了，可以随时来看看。
     
       日子渐渐恢复了平静，红图意欲接母亲去城里与自己一块生活，二春拒绝了。因为她想着地里的农活尚多，而且，这老屋里，还有更多她可回忆的内容，地并不多，而且，女儿会来帮她的。
      红图长的有些继承了父亲的模样，肥头大耳，青青的刮得干干净净的络腮胡，没有他父亲那样胖，匀称，高高壮壮，很和气的同邻里打着招呼，媳妇是城里的，有着城里人的精明，家里的财政大权她掌握着，红图就是在她这双手里讨生活。
       红图和媳妇商量后，一同向母亲商量意欲待秋后农闲时接去城里，二春看看二人，意态真诚，不去反倒让孩子担心，便应了下来。这儿媳虽不及女儿细心，但那衣服，鞋袜倒也常想着给她添置，零用钱给的也算爽快。因此，那不好相处的想法也没太大的担忧。红图的两个女儿已七八岁，二春虽不讨女儿，可她还是希望他们再生个儿子，尽管计划生育抓的严，私下里告诫儿子，一定要生个儿子，她不允许他们老鲁家的根断在儿子手里。
     二春给他们看孩子，他们两口子各忙各的。初时红图两口子倒小心翼翼，虽然物质上丰富了许多，但二春总也看不惯的地方，口虽不言，脸上不免带了出来，红图两口子倒也不敢多问，心中不免猜疑。二春嫌他们过日子浪费，饮食上，总是鱼肉不断，浪费，服装上也赶着潮流时尚，旧衣服越来越多，更浪费。虽说媳妇给自己也买衣料，她都放着，她过惯了自己的清贫简单的日子，怎么也看不惯年轻人的方式，可她知道自己不应该去干涉，但心中不免生气，又兼着媳妇用着财政的手段控制着儿子，看着儿子背后的无奈，暗中怨愤的样子，便暗自可怜儿子。更兼着，城里不同农村，这儿家家上班的上班，上学的上学，难得见到几个能说话交流的同龄人，这种精神上的孤寂实在让她不堪忍受了。她无论如何，开春天暖和时，回农村老家自己过活去。虽然知道儿子媳妇担心她，但她也不管了。她向他们解释道：“你看我年纪还不算大，身体还好好的，家里还有的要收拾，你姐会来帮我的，用不着担心的。”儿子无奈，知道她左性子，拦阻不住，也只好由她了。
        过了年后，三月里，清明前便搬回到农村家中，儿子听她的，且帮她把家里米面粮油一一安排好，叮嘱母亲一番，便回去了。
       从城里回到自己家，完全两样，两个世界，她逃离了那个闹哄哄，眼花缭乱，又烦恼不堪的地方，这静静的院子，这树，这老屋，这家具 ，被褥，墙上的画，镜框里的老照片，无不让她觉得亲切。一个人的老院子，一个人的屋子，突然一静，她心里虽然远离了那儿子那里的烦恼，可自己的时间也太孤寂了，她不由的想起男人生前时两人的情形，而他临终时望着自己恋恋不舍的眼神，那嘱咐儿子话语，常常让她不断的畅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