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新衣的女人 《13》
个人日记
第十三章
且说这日，红图与媳妇买了些东西专程来看娘，便有劝醒之意。 二春见儿子媳妇来了，不免心中也欢喜，且防着他们要接回去一块城里过活的话，心下 着意提神细听，反驳的话且准备好了。细听来，儿子却并没有提接去的话，可越听越不对劲了，只听儿子讲道：“娘！我听姐说认了干亲？怎么还认干亲那？传出去多让人笑话啊！那神婆是没好心，她是贪图咱们家的东西钱物，这一回回的上供拿钱的，啥时候是个头啊？我爹在那边啥样，还不是那神婆说了算？谁也没见过啥样，她就是给咱当上的！再说了，看神看神的，那是迷信啊！骗人的，以前文革的时候，谁敢这样迷信？家里的神像都得砸碎扔沟里去哪！”
二春见儿子虽是慢慢讲来，不带责备的情绪，媳妇虽未说话，但显然那神情也是站在他那一边的。听后不由气恼，心头火起，耳目怒视，口角飞沫道：“咋着？我认干亲还给你丢人了？叫人笑话？谁笑话？我没偷没抢不丢人！认干亲是我愿意的，老娘高兴认！谁也管不着！你心疼那点东西，你以后就别来，我没你这儿子！你也没我这给你丢人的娘！没有你，我一样活得好好的，再说了，你爹临死时怎么给你说的?嗯？你再想想！他就是叫你这样来气我的？” 二春讲到普元，不觉心头悲痛了，泪下哭道：“他爹呀！你阴灵不远，成天给我托梦，你看看你这好儿吧！他是咋着气我的呀·····” 说着，便急怒而坐地扯碎头发哭起来，两手拍地呼天。
儿子见状心内一惊，便连声相劝，媳妇赶紧拉她带劝道：“娘，娘··，快起来，别这样，外人见了人家笑话！快起来，地下凉，把你气出个好歹来可不是你受罪嘛！“
一番哭闹，大门口已有几个小孩在张看了，叽叽喳喳不敢进院来。邻家三婶及前后院的女人听到哭闹，便相继赶来相劝，二春一边哭诉向众人，一边斥儿子，那红图站在一边惶惶然，分辨着。有人搬来椅子，三婶及众人扶她坐下来，一边听她诉说，但也和声反驳她的一些偏见，也夸着红图的孝顺之处。众人都知她认干亲及上供之事，背后早当笑话传过，但见她今日如此痴迷不改，也便不好极力相劝，且随她去，稳定情绪为上。众妇女七嘴八舌说着儿子媳妇的好处，也不过于反驳她的偏见，她也渐渐平复了情绪一些，斥向儿子道：”你们走吧，我眼不见心不烦，东西你拿走，我啥也不要，以后也不用来，就当没我这个娘！“儿子见娘情绪好转，众人也小声劝他们先回去。便同媳妇推车出门，二春道：”把你的东西拿走，以后我不要你一口东西！“说着，起身把儿子拿来的东西要扔出门外，众人拉着劝着，好一阵子方才做罢。
儿子走后，二春内心渐渐平复，众人见她气消差不多了，便劝嘱一番后，相约走了出来。
自此，全村人无不知她左性之愚之痴，平常见面正常招呼着，背后不免又挤眉弄眼的暗暗讽笑一番。
有人说，父母未必能真正了解孩子，可孩子却往往看穿了父母的为人。红图就是这样，对于母亲，他倒不是心疼那些钱物，他气愤的是母亲的那种痴，他实在不能理解，不能改变，无力改变，只觉的替母亲悲哀，凄凉。
二春对于那个幽冥的世界，她认为是真实存在的，另一个死去的世界，她相信的那么虔诚，她有她的梦为证，及那些自古以来的传说，每每想起普元临终的话，她在感动之余总不免遗憾与懊悔，懊悔自己为何在他临死时才觉得他对自己是那么深的牵挂，可是，再懊悔也没用了，一辈子的时光已经过了大半了，剩她一人在孤单中煎熬，她在孤单中努力寻觅着自我安慰，那普元在另一个世界过得好坏便时刻牵挂在心头，她在他活着时不够好，她要补偿他，最好的方式便是使他在那个世界过得好。要怎样才能过得好，可那是另一个世界，她说不上来，她需要神婆干娘给一个安慰的说法与解释。
干娘告诉她的目标，好像在几层楼上，而每上供一次，干娘就告诉她离目标便更近一层，等于上了一层楼，这座楼有几层，干娘却没告诉她。干娘每次都是热情的同她拉着家常，轻轻查看着她的脸色。
而 每上一层楼，她也便有一种欣慰，同时又有一种茫然，却又急不得，只有等待，她不知道，她还要多少供品，再要扛多远，可目标毕竟一步步近了。
神婆干娘最小的女儿，去年底结的婚，而今年十月便要生了，干娘在一次拉家常中告诉她。这个小妹妹她见过几次，看着很精明，有着干娘相貌的遗传。见了她很是姐姐姐姐的叫着，她很喜欢，不像他们家的其他几个孩子，总是陌生而讪讪的礼貌性的叫声姐姐，眼神中伴着点审视的味道。
她知道干娘的意思，便自己准备了小孩的东西，几身衣服，单的与棉的，一千鸡蛋，十斤红糖，她知道自己的身份，她的东西不能超过干娘的，便于干娘拉家常时也套问些话，干娘也深知此意，细述一番，使其安心。
待与神婆妹妹送过粥米（1)，吃过宴席几天之后，红歌方知道娘做的事。心中不免烦恼，却又不敢触动娘的情绪，且随她去吧，心中虽如此想，但不免又与弟弟弟媳絮叨一番。那红图见母亲迷到如此地步，却又不能触碰，依觉棘手，又不甘就此罢手，不觉暗动心思，与媳妇商议，且从神婆一方下手处理，暗自筹划托人行事。
1.粥米。粥米这个词需要解释一下，我们那儿尤其是农村，一般生了孩子，男孩是七天，女孩是九天，亲友都要送去鸡蛋红糖前去祝贺，这样的一种活动叫送粥米。古代对于生男孩称为：弄璋之喜，而女孩称为弄瓦之喜。且不说古人，偶尔在读红楼梦时，竟然也看到了这个词，意思同我们农村是一样的。红楼梦第六十一回，柳家的与迎春的小丫头莲花的对话中就有 这个词；莲花道：“司棋姐姐要碗鸡蛋，炖的嫩嫩的。柳家的道；就是这样金贵！不知怎的，今年这鸡蛋短的很，十个钱还找不出来，昨儿上头给亲戚家送粥米去，四五个买办去买，好容易才凑了二千个来，我哪里去找！
且说这日，红图与媳妇买了些东西专程来看娘，便有劝醒之意。 二春见儿子媳妇来了，不免心中也欢喜，且防着他们要接回去一块城里过活的话，心下 着意提神细听，反驳的话且准备好了。细听来，儿子却并没有提接去的话，可越听越不对劲了，只听儿子讲道：“娘！我听姐说认了干亲？怎么还认干亲那？传出去多让人笑话啊！那神婆是没好心，她是贪图咱们家的东西钱物，这一回回的上供拿钱的，啥时候是个头啊？我爹在那边啥样，还不是那神婆说了算？谁也没见过啥样，她就是给咱当上的！再说了，看神看神的，那是迷信啊！骗人的，以前文革的时候，谁敢这样迷信？家里的神像都得砸碎扔沟里去哪！”
二春见儿子虽是慢慢讲来，不带责备的情绪，媳妇虽未说话，但显然那神情也是站在他那一边的。听后不由气恼，心头火起，耳目怒视，口角飞沫道：“咋着？我认干亲还给你丢人了？叫人笑话？谁笑话？我没偷没抢不丢人！认干亲是我愿意的，老娘高兴认！谁也管不着！你心疼那点东西，你以后就别来，我没你这儿子！你也没我这给你丢人的娘！没有你，我一样活得好好的，再说了，你爹临死时怎么给你说的?嗯？你再想想！他就是叫你这样来气我的？” 二春讲到普元，不觉心头悲痛了，泪下哭道：“他爹呀！你阴灵不远，成天给我托梦，你看看你这好儿吧！他是咋着气我的呀·····” 说着，便急怒而坐地扯碎头发哭起来，两手拍地呼天。
儿子见状心内一惊，便连声相劝，媳妇赶紧拉她带劝道：“娘，娘··，快起来，别这样，外人见了人家笑话！快起来，地下凉，把你气出个好歹来可不是你受罪嘛！“
一番哭闹，大门口已有几个小孩在张看了，叽叽喳喳不敢进院来。邻家三婶及前后院的女人听到哭闹，便相继赶来相劝，二春一边哭诉向众人，一边斥儿子，那红图站在一边惶惶然，分辨着。有人搬来椅子，三婶及众人扶她坐下来，一边听她诉说，但也和声反驳她的一些偏见，也夸着红图的孝顺之处。众人都知她认干亲及上供之事，背后早当笑话传过，但见她今日如此痴迷不改，也便不好极力相劝，且随她去，稳定情绪为上。众妇女七嘴八舌说着儿子媳妇的好处，也不过于反驳她的偏见，她也渐渐平复了情绪一些，斥向儿子道：”你们走吧，我眼不见心不烦，东西你拿走，我啥也不要，以后也不用来，就当没我这个娘！“儿子见娘情绪好转，众人也小声劝他们先回去。便同媳妇推车出门，二春道：”把你的东西拿走，以后我不要你一口东西！“说着，起身把儿子拿来的东西要扔出门外，众人拉着劝着，好一阵子方才做罢。
儿子走后，二春内心渐渐平复，众人见她气消差不多了，便劝嘱一番后，相约走了出来。
自此，全村人无不知她左性之愚之痴，平常见面正常招呼着，背后不免又挤眉弄眼的暗暗讽笑一番。
有人说，父母未必能真正了解孩子，可孩子却往往看穿了父母的为人。红图就是这样，对于母亲，他倒不是心疼那些钱物，他气愤的是母亲的那种痴，他实在不能理解，不能改变，无力改变，只觉的替母亲悲哀，凄凉。
二春对于那个幽冥的世界，她认为是真实存在的，另一个死去的世界，她相信的那么虔诚，她有她的梦为证，及那些自古以来的传说，每每想起普元临终的话，她在感动之余总不免遗憾与懊悔，懊悔自己为何在他临死时才觉得他对自己是那么深的牵挂，可是，再懊悔也没用了，一辈子的时光已经过了大半了，剩她一人在孤单中煎熬，她在孤单中努力寻觅着自我安慰，那普元在另一个世界过得好坏便时刻牵挂在心头，她在他活着时不够好，她要补偿他，最好的方式便是使他在那个世界过得好。要怎样才能过得好，可那是另一个世界，她说不上来，她需要神婆干娘给一个安慰的说法与解释。
干娘告诉她的目标，好像在几层楼上，而每上供一次，干娘就告诉她离目标便更近一层，等于上了一层楼，这座楼有几层，干娘却没告诉她。干娘每次都是热情的同她拉着家常，轻轻查看着她的脸色。
而 每上一层楼，她也便有一种欣慰，同时又有一种茫然，却又急不得，只有等待，她不知道，她还要多少供品，再要扛多远，可目标毕竟一步步近了。
神婆干娘最小的女儿，去年底结的婚，而今年十月便要生了，干娘在一次拉家常中告诉她。这个小妹妹她见过几次，看着很精明，有着干娘相貌的遗传。见了她很是姐姐姐姐的叫着，她很喜欢，不像他们家的其他几个孩子，总是陌生而讪讪的礼貌性的叫声姐姐，眼神中伴着点审视的味道。
她知道干娘的意思，便自己准备了小孩的东西，几身衣服，单的与棉的，一千鸡蛋，十斤红糖，她知道自己的身份，她的东西不能超过干娘的，便于干娘拉家常时也套问些话，干娘也深知此意，细述一番，使其安心。
待与神婆妹妹送过粥米（1)，吃过宴席几天之后，红歌方知道娘做的事。心中不免烦恼，却又不敢触动娘的情绪，且随她去吧，心中虽如此想，但不免又与弟弟弟媳絮叨一番。那红图见母亲迷到如此地步，却又不能触碰，依觉棘手，又不甘就此罢手，不觉暗动心思，与媳妇商议，且从神婆一方下手处理，暗自筹划托人行事。
1.粥米。粥米这个词需要解释一下，我们那儿尤其是农村，一般生了孩子，男孩是七天，女孩是九天，亲友都要送去鸡蛋红糖前去祝贺，这样的一种活动叫送粥米。古代对于生男孩称为：弄璋之喜，而女孩称为弄瓦之喜。且不说古人，偶尔在读红楼梦时，竟然也看到了这个词，意思同我们农村是一样的。红楼梦第六十一回，柳家的与迎春的小丫头莲花的对话中就有 这个词；莲花道：“司棋姐姐要碗鸡蛋，炖的嫩嫩的。柳家的道；就是这样金贵！不知怎的，今年这鸡蛋短的很，十个钱还找不出来，昨儿上头给亲戚家送粥米去，四五个买办去买，好容易才凑了二千个来，我哪里去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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