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罗斯诗歌的月亮——阿赫玛托娃
1889年6月23日阿赫玛托娃出生。她的一生充满了坎坷与屈辱,但她从不畏惧,被后世称为“俄罗斯诗歌的月亮”,与普希金并列。在疾病和贫穷的折磨下,在感情需求和艺术追求的矛盾中,她的坚定和毅力让她成为了所有被极权压制的人们心目中的英雄。她创作的优雅而蕴含着源于她的戏剧人生的激情的作品,给人以无限希望与力量。
年轻时的阿赫玛托娃是典型的俄罗斯美少女。14岁时,在那个圣诞节前夕,她结识了比她大3岁的诗人古米廖夫,古米廖夫疯狂地爱上了她,并因求婚被她拒绝而试图自杀过4次。最后,阿赫玛托娃答应嫁给了他。1910年,阿赫玛托娃与古米廖夫结婚,不久就迎来了“十月革命”。十月革命胜利后不久的1921年8月,古米廖夫被处决,罪名是不难想象的——“反革命阴谋罪”。阿赫玛托娃自然受到了牵连。到了1930年代,她的儿子列夫两次被捕,第1次在1935年,第2次在1938年,原因皆为莫须有,比如第2次被捕仅仅是因为他不承认自己父亲有所谓的“历史问题”。
1946年,是阿赫玛托娃一生最大的打击。由于和西方人柏林交往,她被视为“嫌疑特务”,被开除出苏联作家协会,禁止发表诗歌。“喷泉屋”外的监视怎么样呢?她必须每两天出现在窗口一次,已验证她没有自杀。
1946年8月14日,“有关方面” 批判《星》与《列宁格勒》的“决议”严厉左琴科和阿赫玛托娃,说两家杂志给这两个“在意识形态上既缺乏思想性又具有很大危害性的”作家提供发表作品的版面;决议严厉谴责两杂志大量刊登那些“渗透着崇拜一切外国事物的精神的作品”和“反苏维埃的异己作品……阿赫玛托娃是与我国人民背道而驰的、内容空洞、缺乏思想性的典型代表。她的诗歌充满悲观情绪和颓废心理,表现出过时的沙龙诗歌的风格,停留在资产阶级-贵族阶级唯美主义和颓废主义以及‘为艺术而艺术’这一理论的立场上,不愿与本国人民步调一致,对我国的青年教育事业造成危害,因而不能为苏联文学界所容忍。”
苏联文学界的红人、以“义正词严,高屋建瓴,势如破竹”的日丹诺夫,对阿赫玛托娃极其凌辱:“不知是修女还是荡妇?更确切地说,是集淫荡与祷告于一身的荡妇兼修女!” 早在1920年代中后期,阿赫玛托娃曾被一度剥夺了发表作品的权利,她只好开始研究普希金,用来维持生计,如今又被禁发作品,为了生活,她只好开始翻译诗歌。
著名汉学家费德林跟她合作,把我们伟大诗人屈原的《离骚》译成了俄语。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一定给了女诗人安慰、启示。敢于直面命运的打击,以其坚韧的意志承受重重苦难,她的精神非但没有崩溃,反而以常人难以想象的顽强,用诗篇记录下这些辛酸经历,创作了俄罗斯史诗般的经典《安魂曲》。
1957年4月1日,在列宁格勒,阿赫玛托娃给《安魂曲》写下非常精短的《代序》:
在叶若夫主义肆虐的恐怖年代,我在列宁格勒的探监队列中度过了十七个月。有一次,有人“认出”了我。当时,一个站在我身后的女人,嘴唇发青,当然她从未听说过我的名字,她从我们都已习惯了的那种麻木状态中苏醒过来,凑近我的耳朵(那里所有人都是低声说话的)问道:“您能描写这儿的情形吗?”我就说道:“能。”于是,一丝曾经有过的淡淡笑意,从她的脸上掠过。
当时,为了保存这部作品,诗人不得已像荷马时代的诗人似地,写完某些片段,便给自己最可靠的朋友朗诵,然后由后者背诵,在脑子里“存盘”,再毁弃手稿。因此,《安魂曲》在很长一个时间里,成了一部口口相传的作品,它们直到1987年才得以全文发表在《十月》杂志上。
1965年,牛津大学以“自沙皇以来俄罗斯最伟大的诗人”授予阿赫玛托娃名誉文学博士学位。
在人民心中,阿赫玛托娃是俄罗斯诗歌的月亮;在文艺官眼里,她却是“荡妇兼修女”。然而历史是很讽刺的,作为“白银时代”的代表性诗人,阿赫玛托娃在逝世后迎来了世界的声誉。美国著名记者索尔兹伯里这样评价阿赫玛托娃们:“诗人清楚他们的使命。那就是讲真话。让俄国人听到真实情况,不管多么可怕……一百年后,他们的声音,他们的勇气,他们的诚实将使俄国多么为之骄傲!” 是的,俄罗斯的这些伟大的诗人们作家们,以他们无与伦比的广袤胸怀,为一个国家赢得了骄傲;阿赫玛托娃这样的诗人,成了“不为世界所知的立法者”(雪莱语),但这一切都是以曾经的巨大痛苦为代价的。“痛苦如同远古的楔形文字。”《安魂曲》的声音就这样弥漫开来:“在这类痛苦面前/高山低头、大河断流/但牢门紧闭/‘苦役的洞穴’/和催命的焦愁藏在门后……”
1966年3月5日,因心肌梗塞突发,阿赫玛托娃辞别了人世。而这一天正是13年前斯大林逝世的忌日。《安魂曲》不仅为一个人安魂,也能为一个时代安魂。在俄罗斯广袤的大地上,静静的涅瓦河静静地流淌,静静的顿河静静地流淌……
推荐——有关阿赫玛托娃的书
这本《我知道怎样去爱:阿赫玛托娃诗选》是由伊沙和老G编译的,囊括了俄罗斯最富盛名的女诗人阿赫玛托娃几乎一生的诗歌精品。
整本诗集由四个部分组成:第一卷是女诗人前期(1904-1925)的作品;第二卷是阿赫玛托娃中期(1927-1949)的诗歌;第三卷总结了诗人后期(1950-1966)的写作;第四卷是长诗《安魂曲》,这首抒情长诗是阿赫玛托娃诗歌创作的一个巅峰。
《回忆与诗》是俄国著名诗人阿赫玛托娃的散文作品集,包括摘自日记的篇页;我这半世纪;评论与深讲;书信选;普希金研究及附录六部分内容。
本书讲述了俄罗斯文坛最了不起的诗人之一——安娜•阿赫玛托娃不平凡的一生。作者借鉴了大量的一手资料,包括安娜本人的回忆录、信笺和日记,以及对她的朋友和家人的采访记录,力求详细而真实地还原这位二十世纪最引人注目的人物之一的一生。
一战前,安娜已经开始写作,那时,正如她所说,“把女人当作诗人是件很可笑的事”。但她天分出众,成绩斐然,不过成功的代价也相当沉重:她的三段婚姻都不快乐,斯大林时期,她的诗歌被禁,她唯一的儿子被关入古拉格集中营当人质以让她保持沉默。在疾病和贫穷的折磨下,在感情需求和艺术追求的矛盾中,她的坚定和毅力让她成为了所有被极权压制的人们心目中的英雄。她创作的优雅而蕴含着源于她的戏剧人生的激情的作品,给人以无限希望与力量。本书不仅是一位艺术家的传记,更是一位伟大女性的人生故事。
本书精选20世纪俄罗斯白银时代,“阿克梅派”代表诗人古米廖夫、阿赫玛托娃、曼德尔施塔姆的主要诗作,经由译者杨开显用心挑选、翻译、集结而成,是20世纪俄罗斯经典诗人的一部重要译介作品。
不,不是在异国的天空下,
也不是在陌生的翅膀下,――
彼时彼地,我和人民在一起,
和遭遇不幸的人民在一起。
献辞
面对这种痛苦,高山弯腰,
大河也不再奔流,
但监狱的大门紧闭,
而背后是“苦役犯的洞穴”
和致命的忧悒。
清新的风儿为某人吹拂,
夕阳正给某人以温柔――
我们不知道,到处是同样的遭际,
听到的只是钥匙可厌的咯吱响,
以及士兵沉重的脚步声。
我们动身,仿佛赶着去做晨祷,
走过满目荒凉的首都,
在那里见面,比死人更缺乏生气,
太阳更压抑,涅瓦河更迷蒙,
但希望依然在远方歌唱。
一纸判决……眼泪顷刻间迸涌而出,
我从此便与世隔绝,
仿佛心头忍痛被掏除了生命,
仿佛被粗暴地打翻在地,
但还得走……踉跄着……独自一人……
我凶险的两年里结识的女友们,
失去自由的你们,如今在哪里?
在西伯利亚的暴风雪中梦见了什么?
在月亮的光环中又窥见了什么?
我向她们送上最后的问候。
序曲
事情发生的时候,惟有死人
在微笑,他为彻底的安宁而高兴。
列宁格勒像一个多余的尾巴,
围绕着自己的监狱摆动。
那时,走来已获审判的一群,
由于痛苦而变得痴呆,
火车拉响了汽笛,
唱起短促的离别之歌。
死亡之星在我们头顶高悬,
在血迹斑斑的大皮靴下,
在玛鲁斯囚车黑色的车轮下,
无辜的罗斯不住地痉挛。
Ⅰ
黎明时分,你被带走,
我跟在你身后,仿佛在出殡,
孩子们在黑色小屋里哭泣,
神龛旁的蜡烛在流淌。
你的嘴角是圣像的冷漠,
额头是死亡的汗液……不能忘记!
我要效仿火枪手们的妻子,
到克里姆林宫的塔楼下悲号。
Ⅱ
静静的顿河静静地流淌,
澄黄的月亮走进了屋子。
歪戴着帽子走进来,
澄黄的月亮见到了一个影子。
这是一个病恹恹的女人,
这是一个孤苦伶仃的女人,
丈夫进坟墓,儿子入监狱,
请为我做一做祈祷吧!
Ⅲ
不,这不是我,这是另外一个在受难。
我再也不能苦撑下去,而发生的一切,
让他们用黑色的帷幕遮掩吧,
干脆把路灯也移走吧……
夜。
Ⅳ
你受尽了朋友的宠爱,
皇村学校快乐的违规者,
愤世嫉俗的人,我要告诉你,
你生活里发生的一切――
探监的行列,你是第三百号,
站在“十字架”监狱的大门口,
你流下自己滚烫的泪水,
去烧穿那新年的坚冰。
监狱的白杨在那里摇晃,
阒无声息――可是,有多少
无辜的生命在那里终结……
Ⅴ
我大声呼喊了十七个月,
为的是让你能回家,
我扑倒在刽子手的脚下,
你是我的儿子,我的劫数。
一切都已永远混淆不清,
如今,我也不再能够分辨,
谁究竟是野兽,谁究竟是人,
等待刑罚还要多久。
惟有华贵的鲜花,
香炉的声响,通向虚无的
某些个蛛丝马迹。
一颗巨大的星星
直愣愣地看着我的眼睛,
用逼近的毁灭威胁我。
Ⅵ
一周又一周轻轻地飞走,
没等我弄明白发生什么事。
好儿子,一个又一个白夜
是怎样在张望着这监狱,
它们是怎样再一次望着你,
瞪大了猫头鹰火热的眼睛,
怎样在谈论你的死亡,
谈论你高竖的十字架。
Ⅶ
判决
哦,石头一样的判决词,
落在我苟延残喘的胸口。
没关系,我早已作好了准备,
不论怎样我都能够承受。
今天,我有很多事情要办:
我要连根拔除记忆,
我要让心儿变做石头,
我要重新学习生活。
哦,不是那样……夏季灼热的簌簌声,
仿佛我的窗外有一个节日。
很久以前,我已经预感到
这晴朗的白昼和空荡荡的屋子。
Ⅷ
致死神
你迟早都要来――何必不趁现在?
我一直在等你――过得很艰难。
我吹灭了蜡烛,为你把门打开,
你是那样的普通又神奇。
装扮成你觉得合适的面目,
像一颗毒气弹似地窜进来,
像老练的盗贼,手拿锤子溜进来,
或者用伤寒症的病菌毒害我。
或者你来编造一个故事,
众人感到滥熟到生厌的故事,――
让我看到蓝色帽子的尖顶
和房管员吓得煞白的脸色。
如今,我都无所谓。叶尼塞河在翻滚,
北极星在闪亮。
我钟爱的那双眼睛的蓝光
遮住了最后的恐惧。
Ⅸ
疯狂已经张开翅膀,
罩住了灵魂的一半,
大口灌进火辣的烈酒,
引向黑色的峡谷。
我明白,我应该给它
让出我的胜利,
仔细谛听自己的声音,
仿佛听到的是别人的梦呓。
它什么事都不允许,
什么都不允许我携带
(不论我怎样在乞求,
不论我怎样苦苦地哀告):
哪怕是儿子可怕的眼睛――
那化石一样的痛苦,
哪怕是风暴来临的那一天,
哪怕是探监会面的时刻,
哪怕是双手可爱的凉意,
哪怕是菩提树焦躁的影子,
哪怕是悠远、轻细的声音――
都是最后安慰的话语。
Ⅹ
钉上十字架
当我入殓的时候,
别为我悲恸,母亲。
1
天使们合唱同声赞美伟大的时刻,
天穹在烈火中逐渐熔化。
对父亲说:“为什么将我抛弃!”
对母亲说:“哦,别为我悲恸……”
2
玛格达琳娜颤栗着悲恸不已,
亲爱的信徒如同一具化石,
母亲默默地站立的地方,
谁也不敢向那里看上一眼。
尾声
1
我知道一张张脸怎样憔悴,
眼睑下怎样流露惊恐的神色,
痛苦如同远古的楔形文字,
在脸颊上烙刻粗砺的内容,
一绺绺卷发怎样从灰黑
骤然间变成一片银白,
微笑怎样在谦逊的唇间凋落,
惊恐怎样在干笑中颤栗。
我也并非是为自个儿祈祷,
而是为一起站立的所有人祈祷,
无论是严寒,还是七月的流火,
在令人目眩的红墙之下。
2
祭奠的时刻再一次临近,
我看见,我听见,我感到了你们:
那一位,好不容易被带到窗前,
那一位,再也无法踏上故土一步,
那一位,甩了一下美丽的脑袋,
说道:“我来到这里,如同回家!”
我多么希望一一报上她们的姓名,
但名单已被夺走,更无从探询。
我用偷听到的那些不幸的话语,
为她们编织一幅巨大的幕布。
无论何时何地,我都会追忆她们,
哪怕陷入新的灾难,也决不忘记,
倘若有人要封堵我备受磨难的双唇,
它们曾经为数百万人民而呼喊,
那么,就在我忌辰的前一天,
让她们也以同样的方式来祭奠我。
而未来的某一天,在这个国家,
倘若要为我竖起一座纪念碑,
我可以答应这样隆重的仪典,
但必须恪守一个条件――
不要建造在我出生的海滨:
我和大海最后的纽带已经中断,
也不要在皇家花园隐秘的树墩旁,
那里绝望的影子正在寻找我,
而要在这里,我站立过三百小时的地方,
大门始终向我紧闭的地方。
因为,我惧怕安详的死亡,
那样会忘却黑色玛鲁斯的轰鸣,
那样会忘却可厌的房门的抽泣,
老妇人像受伤的野兽似地悲嗥。
让青铜塑像那僵凝的眼睑
流出眼泪,如同消融的雪水,
让监狱的鸽子在远处咕咕叫,
让海船沿着涅瓦河平静地行驶。
组诗《安魂曲》(Реквием)是阿赫玛托娃的代表作之一,写于1935――1940年间,也就是令俄罗斯人不堪回首的大清洗时代。当时,为了保存这部作品,诗人不得已像荷马时代的诗人似地,写完某些片段,便给自己最可靠的朋友朗诵,然后由后者背诵,在脑子里“存盘”,再毁弃手稿。因此,《安魂曲》在很长一个时间里,成了一部口口相传的作品,它们直到1987年才得以全文发表在《十月》杂志上。《安魂曲》的主题是以个人的苦难来折射民族的灾难和不幸,在谴责刽子手的卑鄙和残暴的同时,歌颂了受难者的崇高与尊严。就阿赫玛托娃的整个创作生涯而言,它们标志着一个重要的转折,诗人此前写作中的精致、纤细、典雅,仿佛脱胎换骨似地融入了粗犷、坚韧、沉着、有力的主导性声调之中,使作品既保持了细部的可感性,又摆脱了早期写作的纤巧与单薄而呈现了肃穆、庄重的风格。作者凭借这部作品丰富和拓展了“抒情的历史主义”诗歌传统,也为自己跻身世界性诗歌大师的行列奠定了一块坚实的基石。
------文章摘自(新浪读书 )
文章评论
麓晚老爹
这个世界最不容易驯伏是诗人,因为专制的枷锁锁不住自由的心!!!
∮音∮
[em]e176[/em] [em]e179[/em] [em]e163[/em] [em]e160[/em]
qingfeng
谢谢友佳作!先收藏 。 友 腊八节快乐 ,冬日安暖!(抱歉!发不了表情。)
沙川&居士【禁言中!】
[em]e175[/em] [em]e163[/em] [em]e160[/em] [em]e142[/em] [em]e179[/em] [em]e183[/em] [em]e177[/e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