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抗联引导父亲走上革命路

个人日记

 老抗联引导父亲走上革命路

 

作者:王伟兰

 

我的老父亲王福江(19212011),是1946年初参加革命的副处级离休老干部,是父亲的两姨哥哥、老抗联陈凤岐引导的。他也是父亲的入党介绍人之一。

我的老家在现在的勃利县恒泰乡东安屯,世代都是务农为业。摆脱贫穷的日子是多少代人的梦想,但是都因为落后的社会制度让我们总是处于贫困潦倒之中。不幸接踵而来,小鬼子又侵略了家园。19325月日寇的铁蹄践踏到了这里。日本开拓团霸占了大片黑油油的土地,抢地烧房。农民流离失所。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无有活路。还按家派劳工,哥们多的到可以轮流出劳工。父亲就是步两个哥哥的后尘被小鬼子抓了劳工。

1、父亲被日本鬼子抓劳工险些丧命

1944年深秋开始到1945年冬末,24岁的父亲刚刚结婚就被小鬼子抓去当劳工。被抓到依兰南部的牡丹江上游的东岸一个叫二道河子的地方。父亲说,日本鬼子把他们抓到后,就离开东安屯,直奔双河,经过刁翎,到了一个叫二道河的地方,在那的林区“导套子”(当伐木工)。那一年的冬天,雪下得特别大,天天刮大烟炮,哈气挂脸都是霜。白天伐木的时候,人的眉毛胡子上都结成了冰溜子。几乎人人都生冻疮。为了方便木材的运输,伐木都是在冬季。冬季砍伐木材的活儿是难以想象的辛苦,危险。加上伙食不好,三餐不能饱腹,尽管是三九严寒,劳工都流着汗,汗水把棉衣湿透,被风一吹又冻硬了。累了,想直直腰,小鬼子的皮鞭就从身后面抽上来。日本鬼子根本不把劳工当人待,不管你是不是偷懒,气不顺就想抽人。劳工边干着活,边提防鬼子的皮鞭。那真是猪狗不如的日子。父亲回忆,那时候林区里天天都有冻饿而死的人。真的是:

 

日寇深山盗木材,漫天暴雪下瑶台。

银丝满袖西风猎,铁链单衣北地埋。

登石岭,卧冰怀,斜坡古树锯难开。

皮鞭紧赶迷归路,总盼寒冬春水来。

 

没膝深的大雪给倒木下山创造了方便条件,但是却给劳工增加了更大的危险。人们把雪压成了冰道,顺着山势放木材。高高的大树被锯倒后,砍去枝桠,然后就顺着山势放。滚动的木头在向下飞奔,刮起漫山积雪冰块,如飞沙走石一般。那样的环境里,伐木工没有任何安全上的保障,随时面临着生命危险,真是九死一生。因此,山区里经常发生死人的现象。这在伐木工眼里已是不足为怪了。

凡是得病起不来,或者是受伤不能动的劳工,就被小鬼子抬到岭边,往岭下的沟子里一扔。凡是扔下去的,没有一个能活着的。时间久了,沟子里堆起了死尸堆,特别令人恐惧。劳工天天提心吊胆,谁都怕生病或是受伤,那就死期临近,有家难归,真的就成了孤魂野鬼了。

在那样的工作和生存环境下,极度的劳累加之营养不良,父亲勉强熬到了开春。春天刚刚来临,春寒料峭,准备放木排的时候,父亲就真的病倒了。

父亲已经面黄肌瘦,皮包骨头。其实父亲还是非常聪明的,仗着有点文化基础,好学,又肯动脑,平时与小鬼子接触中就学会几句日本话。父亲有气无力的找到了正在暖房喝酒吃野猪肉的日本监工,磕磕巴巴的用日语说了病情。去找小鬼子监工的时候,本来也没有抱什么大的希望。谁知小鬼子居然答应了,也许是父亲的几句日语发挥了作用;更可能是因为光复前,小鬼子觉得自己末日到来。从来没有发过善心的小鬼子竟然没有把父亲扔到山沟里的尸堆,却放了父亲回家养病。同村人把父亲送到了大岭下。并且托人报信。父亲至此逃过了一场大劫。

父亲的大哥(我家大伯父),得知父亲病重,马上借了地主家的一挂马车,从林区里把奄奄一息的父亲拉回了家。

父亲回到家里,就一直卧床养病。这一躺下就是半年多未愈。听大夫说父亲得的是‘小伤寒’,说起来父亲真是大命之人,二十多岁时经历了天大的劫难却没有死去,等于是从死人堆里爬了出来。竟然活到了90高龄。

2、陈凤岐引导父亲参加革命

每当我问起父亲是怎么这么早就参加革命了?父亲感慨万千:

 

革命只因被寇欺,尸堆逃得已稀奇。

彷徨何处人生地,应谢三哥陈凤歧。

 

父亲的两姨哥哥陈凤岐,我得称他老陈三伯父。

图片陈凤岐(19192010),是我们邻村齐钢屯人。1919年生人,是最早参加抗日的‘明山’队成员。19352月跟随‘明山’队参加赵尚志领导的东北抗联,1936年就是抗联独立师师长祁致中的警卫员,同年转战到苏联伯力在教导旅参加集训。19397月加入中国共产党。19367月至19436月期间先后在前苏联莫斯科东方大学、新疆乌鲁木齐市干部休养团、延安中央党校、延安航空机械抗大分校学习。历任晋绥边区督察总队大队长、站长,延安外语学校生产处生产员,延安陕甘宁边区税务总局督察员,依兰县19团政治处主任、县保安大队独立营副政委、政治处主任,合江省驻哈尔滨办事处处长,合江省政府农业厅农科研副主任,沈阳空军三厂政治协理员,中央军委空军驻沈阳机务处队列科科长,沈阳空军工程部器材处处长,1961年从部队转业,在佳木斯市二轻局工作。19813月离休后享受副厅级待遇,200910月享受副省部长级医疗待遇。陈伯在70多年的革命生涯中,无论是在艰苦卓绝、战火纷飞的战争年代,还是在百业待兴、艰苦奋斗的新中国建设时期,他始终践行党的宗旨,信念坚定,坚持原则;胸怀坦荡,光明磊落;顾全大局,淡泊名利;严于律己,宽以待人,实现了为共产主义事业奋斗终身的庄严誓言和伟大理想。陈伯的一生,是革命的一生,战斗的一生,是为党和人民无私奉献的一生。在佳木斯市二轻局离休,离休后享受副省级待遇,因病医治无效,于20101212日在佳木斯逝世,享年92岁。

 

少小参军因寇欺,报仇雪恨把家离。

明山队里英雄汉,誓为中华举战旗。

 

1945年“八一五”祖国光复,陈伯就随着苏联红军队伍大反攻回国,临时驻守依兰,组织筹建党的地方政府,清剿敌特土匪,筹备军需物资,为南下解放做准备。

1946年初,陈伯在下乡清剿的间隙,到我家来看望病榻中的父亲。陈伯劝父亲说:“小鬼子的皮鞭没有打死你,算你命大。小鬼子打跑了,又来了老蒋。老蒋也不给咱们穷人活路呀?我看你呀,就跟着我走吧!跟着我去闹革命,打老蒋!解放全中国,才能让穷人过上好日子啊。”

年轻的父亲此时正处在彷徨阶段,不知道以后的路怎么走。看到身着苏联红军军装,双肩斜挎武装带,腰别匣枪威风凛凛的三哥,已经心潮沸腾了。一听说叫跟着他走,顿时来了精神:“跟着你走,打老蒋?”

“是啊!”陈伯兴奋地说,“我带你去参加共产党,打倒老蒋,解放全中国。”说着,父亲就像是吃了兴奋剂,一下子从炕上坐了起来,穿好衣服,就跟着陈伯的队伍走了,父亲就这样参加了革命。

父亲随着陈伯的队伍,来到了依兰县这个闻名的古城,开始了筹备军需物资工作。刚刚光复,日蒋特务、土匪经常骚扰,抢劫杀人时有发生,革命志士生命随时随地都处在危险之中。父亲也是一副武装打扮,腰间别着一个小手枪。每天都到乡下去采购粮食,为部队南下做准备。忙累不觉,精神十足,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他的病是什么时候好的了,别人也都不知道,他是个已经卧床半年多的病人。

194611月任19团政治处主任的陈伯,同时兼任依兰县保安大队政治处主任。此间,父亲在陈伯将近一年的引导下,思想觉悟明显提高,对中国共产党领导中国革命有了新的认识,自己的人生境界也有了新的升华。在下乡采购粮食等活动中,父亲任劳任怨,吃苦耐劳,人们都夸耀父亲能干,部队首长对父亲的工作也非常的满意。的确,为大军筹备给养,在父亲看来是十分光荣的事。因此父亲不仅工作热情高,思想进步也非常快,不到一年就在陈伯的介绍下,参加了中国共产党。

部队就要南下了,父亲积极要求跟随部队南下,去参加打倒老蒋、实现解放全中国的理想。由于父亲在给小鬼子当劳工时期的这场大病高烧,致使眼睛高度近视,部队首长就把父亲留在地方,加强巩固地方政权的建设。陈伯也随部队南下参加解放战争去了,交给父亲的任务是:以一个共产党员的条件严格要求自己,时刻听党的指挥,那里需要那里去。

父亲望着战友们南下参加解放战争的行列,泪水从眼眶里浸了出来,一直看着部队远远消失在天际才肯离去。

 

图片我们祖籍是河北人,太爷爷肩担年幼的爷爷逃荒到东北。1921年农历二月十五,父亲就出生在勃利县恒泰乡东安屯的一个茅草房里。爷爷的儿子多,四个小伙子,两个壮劳力,三五年就开垦了一大片荒地,生活一年比一年好。房子也翻新了。爷爷感觉应当让家里有一个识字的儿子了,十岁的父亲意外得到了读书的机会。可是好景不长,父亲就读了二年私塾(一个老秀才自己教了几个小学生),小鬼子来了。财米油盐什么都在涨价,日子开始了下滑,父亲失去了读书的机会。好在有了二年的私塾基础,父亲努力自学,成了村里为数不多的文化人。也是因此父亲参加革命以后进步的很快。我记忆中的父亲总是起早贪黑,忙忙碌碌,没有星期礼拜,偶尔有一天在家,工作笔记也是不离手。文革时就曾经有人批斗他这个当权派:“蹲厕所拉屎还在背粮食库存数字。”一辈子当权,没有给自己和子女谋求一点利益。为党的事业兢兢业业,干劲十足,从不知疲倦,总有使不完的劲。就是有个坏脾气,抗上,不会阿谀奉承,所以在副局级职务上干了一辈子。但是,对得起党,无愧人民,心地坦荡,心甘情愿的奉献此生。

陈伯把父亲带到依兰古城后,安排和部队统一行动,负责筹备军需物资,吃供给制。部队南下前地方政府基本筹建完成,父亲在新成立的贸易公司做副经理,国家统一实行工资制时定19级,不到一年就提升到18级,一直到离休再没有晋级。因为父亲的职务只是个副科级,工资却超过了个别的县团级。父亲的工作担子可是一天比一天重。历任:贸易公司副经理,县社副主任,商业局副局长,多种经营局副局长,1960年支援依兰煤矿到铁路段当段长,三年大灾后返回做粮食局副局长,文革后任依兰县计划委员会副主任(本职务应当是正局级),离休前又回粮食局还是副局长。离休后享受副处级待遇。2011年重阳节前三天辞世。

 

戎马人生九十年,常思日寇铁鞭寒。

寻求解放投奔党,无愧前期战备官。

 

1961年陈伯从部队转业以后,在佳木斯市二轻局工作。父亲有了和陈伯会面的机会。每每见面,回忆过去的战争年代的情景,是他们的主要话题。也就是那时,在陈伯的介绍下我们和金玉坤、吴玉清、张喜山以及金玉坤三个姓氏的抗联烈士子女相识,并且相处的非常亲密。我称呼金玉坤姑姑,她的孩子称呼我父亲舅舅。老抗联的兄弟姐妹都是这样称呼的,他们是枪林弹雨下的生死弟兄,比亲兄弟还亲。

我有幸能够聆听到二位老人对过去抗联英雄事迹的回忆,在我当时幼小心灵里,扎下了深深地印记。特别佩服,也骄傲。我们国家还有这样一群铁骨英豪。陈伯说的都是别人的事迹,每当我想问一问他的时候,他总是说:“我们的抗日英雄死的太多了,是铁哥们用尸骨和鲜血给我们铺就了幸福之路。我还幸运的活过来已经是奇迹了,比起他们我不值得一提。”

我深深地为我们父辈的英雄事迹所感动。多少年过去了,父亲和陈伯等老前辈都谢世了。但是,他们之间交流的话语仿佛就在我耳边,我愿把这些记录下来,留给我们的后代,教育他们一定要特别珍惜今天的幸福生活。

 

作者:王伟兰,女,
退休前依兰县文体局人事主管。退休后加入依兰历史文化研究会会员,依兰五国城诗社常务副秘书长。

 

 

 





文章评论

幻翁

真实史料,大家的手笔,欣赏了

七夼伯

你有一位伟大的父亲,[em]e163[/em] [em]e179[/em] 应该多写一些他们的事迹

寒冬灵凤

我怀着崇敬的心情 阅读了这篇记实文章‘。看到前辈们在艰苦环境里为抗战为解放艰苦卓绝的英雄事迹和他们一心干革命的无私奉献精神,受到了教育和鼓舞。文章写的好,诗也做的好[em]e179[/e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