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城里的吆喝

个人日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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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城里的吆喝

丽泽/文
 
    宁远古城,齐齐整整,四街八个胡同,千八百米的距离,从头到脚,鸡犬相闻,两排乌沉沉的铺面保持着适度的距离,路上铺着大块大块磨得铮亮的青石。从古巷深处传来的吆喝声就是左左右右地越过马神庙、仓神庙、城隍庙,路过老旧的寄卖商店、老太太商店、理发铺、裁缝铺……拐着弯儿地鼓荡你的耳膜,让你躲都躲不及,耐着性子聆听这渐行渐远的民间小调!

    “来呀……麻酱……来呀!”这一声吆喝的起音好似东北二人转小帽儿,在我还是个小孩的时候,那有板有眼的叫卖就让我如醉如痴,单是那两个“来呀”就听起来入耳,没有虚幻之词,没有做作之感,像悠悠南风暖暖地吹。如果说沿街布巷的五行八作的贩夫走卒,由清唱或口技的形式吆喝出来,那么这位老者该是韵味十足的吆喝艺术家,比那些明星大腕广告上的虚假卖萌要有趣的多,老人八十多岁,穿得邋里邋遢,肩膀子被麻酱挑子磨得铮亮,然而,那金黄喷香的麻酱从老人的嘴里喊出来,叫你不垂着三尺长的涎水才怪呢!

    与麻酱老人媲美的是一位磨刀师傅,麻酱老人如老北京的吆喝,讲究的是九腔十八韵,而磨刀师傅就是一个气力足,嗓子脆,就像京剧武生的一个精彩亮相:“磨剪子炝菜刀……”我一直认为他是《红灯记》里的磨刀人的原型,或者说磨刀人是效仿这位老师傅的。老人身体硬朗,每天要走二十几路到达古城,印象最深的是他用一片硬纸壳遮挡着帽沿儿,刀子磨妥帖了只眯起小眼睛用手在刀刃上一挡,那肆意渲染的吆喝声里就有了他所要祈求的满意结果。如今时过境迁,想来两位吆喝的老者早已作古了吧!

    妙趣横生的吆喝是络绎不绝的。每个阳光清冽的早晨,古城里的吆喝此起彼伏,一声声如同在云雾里翻几个跟头,稳稳在站在你面前,有的厚重清脆,有的细而高亢,其中少不了罐煤气的,收家电的,卖粘豆包的……让你妄想在被窝里睡个懒觉。仔细听,最有特色的是两家豆腐的叫板,“豆腐!”,声音短而急促,中气十足,这是沈家豆腐,纯卤水点制。“豆……腐”,拉着长音的细嗓这是齐家,豆腐块儿大而结实,但不及沈家豆腐嫩而滑溜。他们同样用一副好嗓招徕顾客,你尽管趿拉着鞋子大摇大摆奔向你青睐的沈家或齐家。到了晌午,骑着自行车卖干豆腐的进城了,咔嘣声脆的一嗓子“干逗猴儿!”一准就是那瘦成刀螂似的小伙子,
孩子们听到他“逗猴儿”的儿话音,就捂着嘴哂笑,逗猴儿就逗猴儿吧,谁让咱稀罕他那纸薄透亮的干豆腐呢?只是若干年后,小伙子一脸皱纹,在农贸市场立起了金字招牌,人们再也听不到那般响亮而妙趣横生的吆喝了!

    晨钟暮鼓里,古城里的人们安逸地过着属于自己的日子,而那些不绝如缕的吆喝,就那样不经意间任性地播撒,冻梨鸭蛋小螃蟹,凉粉烧鸡水豆腐,声声入耳的叫卖总会撩拨你的欲望,不由得你不挪动脚步,不由得你围拢过来,他们口齿伶俐,咬字清楚,俨然是受过声乐方面的专业训练,没有好体力,没有好嗓子,无论如何你是别想有出彩儿的吆喝。同时,吆喝的范儿是附着肢体语言的,卖鱼的大骆驼通常是裸着上身,摇摇晃晃在一筐活蹦乱跳的海鲜面前:”来呀,新鲜的  "  那一嗓子,让你在美食面前,无论如何都无法保持理性节制的姿态。收头发和修理理伞的南方人加入吆喝的合声,
们的脚步匆匆 ,短促的下滑音着实在考验着老东北的辨声能力,不过,他们的说词越来越专业,越来越上档次,卖皮鞋的向你解说四季皮鞋的特点,卖化妆品的向你传播美容护肤知识,买运动衫的和你大谈中国足球的弊病......南北方语言的碰撞,让简单的吆喝,更偏爱知识性,更注重时效性。

   最有创造力的吆喝是那种和辙押韵的吆喝,他们完全是民间快板的创作者。古街上一个推着独轮木车的红脸汉子,他在贩卖瓷器,他不急不缓的吆喝开了:
盆碗餐具,搪瓷最贵。
送人送礼,待客高贵。
逢年过节,家宴必备。
买一赠十,经济实惠。
    这具体而生动的吆喝,带着一点急切,也带着一点愉快,像是从心里流出来。比他嘴上功夫更厉害的是一个卖土豆挠子的,那是在瓮城里,一个四十出头的中年人,手持一把上宽下窄透顶尖尖的薄铁片。围观的人转身欲走,中年人开口了:"叫大姐,叫大哥,听我把这土豆挠子说一说!"嘿,有点意思!
土豆挠子真叫神,
能切能剜不费事儿。
切完了方片切长丝,
                                                                    一会儿就是一大堆儿!
年人口若悬河,边说边拿一个萝卜做示范,见很多人围观,他的声音愈发响亮起来:
剜青菜,剜鱼鳃,
完事还能切花菜。
像牡丹,像芍药,
花菜一盘谁不爱。
    听到这样的叫卖声,为之兴奋,为之愉悦,反倒觉得掏出的一块钱都配不上他的良苦用心,天晓得他是卖货还是卖嘴。
 
     一声又一声的吆喝必定始于人的原始愿望,清纯悠扬的叫卖声包含着创作者的个性和想象。而现如今,一轮又一轮的唇枪舌战,不是真刀真枪了,改换了先进的小喇叭,鼓噪的很,也有了听歌星假唱的感觉,找不到了美妙的生命体验。记得江西信江书院有一幅旧联:快意当前,如镜临水,会心不远,开门见山。用以形容古城里的吆喝再恰当不过了。他们的说词,看似简单,其实也是用心良苦,在小街的每个角落,他们不显山不露水地存活着,有朴素有华丽,有繁有简,有写实有夸张,争奇斗艳地书写着灿烂的民间文化!
  


 

  收头发
     
 

 













文章评论

东山晚稻

来欣赏民间文化的“吆喝”,不虚此行。[em]e183[/em]

心路

没的说了!想起赵大帅那句……好!手掌红了

山高水深

又是一篇脍炙人口的乡土文章!把兴城的景物人情描写的栩栩如生。(其实,我对兴城是非常了解的,我姐姐曾经在其中一部委疗养院工作过,我那时经常去。公家开会也多选兴城做会址}这样的文章有着长久的生命力!唯有赞美![em]e160[/em]

沈一鴻

怪不得我们沈家人说话,声音总是短而急促,但中气十足,原来是卖豆腐时练过滴![em]e112[/em][em]e113[/em][em]e120[/em][em]e128[/em]

小草

可是这种极具生活情趣的吆喝声,离我们的生活越来远了。

王先生。

“快意当落,如镜临水,会心不远,开门见山。用以形容古城里的吆喝再恰当不过了。他们的说词,看似简单,其实也是用心良苦,在小街的每个角落,他们不显山不露水地存活着,有朴素有华丽,有繁有简,有写实有夸张,争奇斗艳地书写着灿烂的民间文化!”……这有声有色,有情有景的民间文化让你写活了、传神了、具有生命力了!……很赞!

语网织补

亲切入耳的吆喝声,我想起了小时候走进山沟里的货郎挑儿。

荒西

这文字读起来上口[em]e179[/em]

黑土

时过境迁,优美动听的吆喝声已经远去,留给人们的只是一种回忆。

语网织补

现如今,卖豆腐的,收长头发辫子的,破烂换碗儿的……在农村还能听到,只是村庄里的人越老越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