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舅

个人日记

 

        子夜被一阵电话铃声吵醒，此刻，喧嚣了一天的马路渐渐沉寂，一仰头，一轮圆月明晃晃地挂在天上。那月光，是洋洋晒晒地照射着大地，比任何时候都明亮，我后窗外的青藤植物，树木，和小草上，在它的光辉下看得清清楚楚，宛如白昼。这是中秋节的第二个晚上，都说“十五的月亮十六圆”原来真是这样。只是这个晚上的月亮似乎比任何时候都调皮，像长了脚似的在几座楼宇之间来回穿梭，但凡美好的事物都是短暂的吧？明月尚且如此？那么人的一生呢？
    电话是表哥打来的；表哥是二舅的儿子，他在娄底经商，大我十岁，却是事业有成。我刚走出学校门的时候在他的店里打过两年工，跟他学了不少生意经，不过现在很少见面，应该有三五年没见了吧，他是大忙人，二舅 病故后他把二舅妈也接了出去所以很少回来。
    电话是打给星哥的，说的是大舅逝世的事 。是的我亲爱的大舅在这个月圆之夜静静地躺在冰棺里，我不知道是否有人在为他烧纸钱？不知道他的身体是否还有余温？他是否还有听觉，听得见身边的人在为他争吵......但不论是哪一种，我相信以大舅生前的为人应该都不是他愿意看到的，这真的不是他的本意。
    大舅已经80岁了，他是外婆的第二个孩子，也是长子。我妈是外婆的第十二个孩子，她明年也六十岁了。我这么突出他们的年龄差距，是可以让你们想象在那个物质贫乏的年代，又在那样一贫如洗的大家庭，大舅作为家中的长子，且秉性老实的他这一生有多苦，带大弟妹为家里做出了多大贡献。所以我的这个舅舅一辈子没有结婚，也无后，六十岁后开始吃五保。他没有文化，一直靠苦力吃饭。老了也没闲着，虽然一身的病痛，但养猪种田，一刻也没闲着。后来随着年龄的老去，又以拾废品为生。而且他的生活模式和思想都停留在他所处的那个年代，所以大舅勤劳一生也贫苦一生，但是他并不贫穷，真的，他逝世以后小舅从他的身上搜出了五千多元的现金，一张七千的存折，一张九千的存折。听妈妈说他应该还有三万的现金在表哥手里，这三万借给表哥当然是每年要给一定利息的，母亲就是见证人，所以也只有她和当事人知道这笔钱的事。舅舅逝世后母亲除了告诉自己的子女一直对这笔钱守口如瓶。这几万在这个物欲横流的年代真的不值一提。但是对于一个没有文化，没有一技之长，甚至手无缚之力的老人，这笔钱的背后是怎么样的艰辛这些恐怕是你有无法想象的。我只能说他的生活状态真的很糟糕，舍不得吃舍不得穿，比如我们在节气送他一些衣服或日用品，这让舅舅是极不高兴的，因为他觉得什么都不如钱来得实在。而他近几年的身体也是每况愈下，住院的日子跟在家的日子一样多。好在作为五保户有定点的免费医院，还包括一日三餐。只是最近两年医院政策有所改变，伙食需要自己出钱（每餐2元）舅舅就尽量少住院了。
    大舅生得高大，年轻时听说是个美男子，虽然80岁了如果保养得好，应该还是可以活一些时日的。不过这段时间已经病入膏肓，在家里也没做任何的治疗。这天本来是静静地躺在床上休养的，但是听到小舅与人在发生争执，于是便起床帮着小就一起理辩，结果坐空了凳子就再也没有起来。谁也没想到他会去得那么快。当初与他理辩的人见他摔倒了地上试图拉他一把，但小舅说没有关系，他经常这样摔。
    我大概是在大舅逝世的半个小时候接到母亲电话的，母亲在电话里哭哭啼啼，语气极不平静，只说让我赶紧找星哥，说是星哥的同事气死了大舅。我在接到电话的那一刻是不信的，因为大舅已经有了无数次的“起死回生”，只好一面安慰母亲，一面通知表哥，让他们等表哥赶回来再做决定。
    中午的时候匆匆赶到大舅家，星哥已经联系了冰棺，大舅此刻被抬到了他房间，他的尸体放在门板上，还是穿着生前的衣服，没有裤带，用一根白带着系在裤头上，我看不到他的脸，他的脸用纸钱罩着。他的身材还是那么高大，甚至显得更为挺拔。听母亲说，他死后眼睛睁得比铜钱还大，是她和小舅用手帮他合上的。我后来在大姨妈来哭床，握了他的手，还掀开了罩在他脸上的纸钱。我就是看了一眼我的大舅，他极为平静，却也是脸色蜡黄，我知道这是我最后一次见他的遗容了。
    如果没有小舅和收费员的争执的话，大舅这天可能就不会死。小舅跟大舅一样没有成家，也入了五保所以平日两兄弟相依为命，但经济分开。小舅脚有点颇，听说是小时生病留下的后遗症，小舅不如大舅高大貌美，但脑子有灵活，以修鞋修打车理头为生，数年下来也存下了好几万，不过也跟大舅一样，把钱看得比命重，所以平日里有什么开支，兄弟是你赖我出，我希望你出。而这次并无大事，无非就是为了超出的30元电费。收费员答应他贴15元，让舅舅们出15元，舅舅们没答应，于是收费员扬言明日来剪掉电线，于是我的大舅就再也没有起来。
    闻之死讯，收费员在星哥的陪同下看了现场，也同意打个红包为死去的舅舅吊孝。于是矛头就来了，出谋划策，唯恐天下不乱的人也来了。因为群众看到的不是个人的红包，而是个人后面的单位。表哥也认为不是三，五两块钱能解决的问题，他的意思是要好几万，所以在这个子夜打电话给星哥，希望星哥给他建议，最主要是给他关于赔偿的一个准确数字，如果不能让他满意就会把舅舅的尸体抬到单位来。星哥以兄弟的关系告知了表哥整件事的来龙去脉，包括当时在场的小舅的亲口证词，也给他分析了利弊。（整个证词来看收费员并没有做错，虽然是他导致了舅舅的死去），但是我的这个走南闯北的表哥并没有听，于第二天的早上来找了政府，找了星哥单位的领导，最后还是谈崩了。没有办法，所以表哥说只能把大舅抬来了。我写这些文字的时候也是星哥告诉我表哥做出这个决定的时候，我不知道我的大舅会在什么时候被表哥抬过来，我只知道他造孽一生，死了也得不到安宁，我的心是痛的，我不知道大舅的最终结局是怎么样，他的死还能为表哥带来多大价值，我只希望他在天堂里一切安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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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评论

飞

生前不好好孝顺，逝后闹得啥意义，这和医闹，讹人好像没啥区别了！

珍惜

逝者安息！风妹节哀！

山水间

我的一个表弟因病去世，他无法定继承人。生前他把存款交由我保管。后来我按照对他照顾大小分配遗产。亲属基本无异议。很想知道你大舅后事进展。

安静的角落

现在社会的风气真的让人心寒，眼里只剩钱，就没有比钱更重要的情意了！！！

~｀简＂/洁＆

曾经有句话：钱是命，命是狗屎。说的就是你大舅吧。那一代人，有钱才有安全感。你表哥做法欠佳，恐难以收场！

往事如风

心情沉重！物欲横流掏空了内心深处的那份宁静，那份厚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