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老三

说  酒

李 耘

国人在正经事上总是谨慎和含蓄的。棋友、牌友在一起，你见谁服过谁？十有八九都在啊囊对方是“臭棋篓子”、“送钱机器”！唯有在酒桌上是谦恭的，不管心里咋想，嘴上都在恭维别人能喝、自己不能喝。即使酒量再大的人，你若当众夸他，他都不承认自己能喝。人心贪恋着，唯独见了酒又都那么客气，猜拳行令，输家喝酒，赢家不喝，酒有毒还是多的没处放了？像那个肉吃腻歪的财主，处罚长工的方式就是罚吃肉一样。喝酒是享受，为啥输了要罚喝酒呢？世间的竞技项目，喝酒应该算作另类吧！

说一块石头你若想让它值钱，就把它千刀万剐雕刻成佛像；说一碗米你若想让它值钱，就把它发酵酿造成美酒。

老百姓的柴米油盐酱醋茶里没有酒，但他们的婚丧嫁娶、红白喜事有哪一件能够绕开酒呢？！

酒，水一样无色透明的液体，演绎着世间最正经的事情。项羽演砸了“鸿门宴”，失去霸王天下；赵匡胤“杯酒释兵权”坐稳大宋江山；刘备瞒过“煮酒论英雄”成全了“三分天下”；武松三碗酒下肚景阳冈打虎成就了他独步天下的武侠形象；李太白“斗酒诗百篇”奠定了他“诗圣”的伟业……

酒杯小乾坤，社会大舞台。应该说，我的人生体验也和小小酒杯有关：我的第一次喝酒是在我很小的时候，那时候在我的老家关中农村，平常人们一般很少喝酒，只有逢年过节、红白喜事或者招待重要客人时才喝酒。一桌菜摆好，几个人坐定，酒装在一个铁皮做的上小下大圆锥形的酒壶里，上面有一个小喇叭口，一个小酒杯放在喇叭口上，酒壶顺时针轮流着转，转到谁那儿谁就自斟自饮。小孩一般不让上桌，也喝不上酒。看着大人喝酒美滋滋的样子，我就在想：酒是多么香甜的东西啊！因为我那时认为世上最美的味道应该是甜的。那时候我最羡慕的人是蒋介石，听说台湾产甘蔗，甘蔗可以做白糖，蒋介石每天用白糖熬稀饭呢！乖乖啊，那才真是神仙过的日子啊！难道酒比白糖还要甜吗？想着想着，我就斗胆跑到大人的酒桌上端起酒杯一饮而尽，没想到那个味道又辣又呛，嗓子眼立马火烧火燎，当时那个丑态把大家逗乐了。这叫啥味呢？怎么世上人还喜欢这个味道呢！这就是我最早的喝酒体验。

最难忘的一次酒事是我1980年考上大学后我爸请人喝酒。当时国家刚刚经历过十年浩劫，百废待兴，家里情况和国家的情况一样开始好转：我爸戴了20年的“右派”帽子摘掉不久，又在乡里当起了教书先生；我大哥的婚姻也有了着落；我一个农村娃 经过“十年寒窗”被大学录取，也是78年恢复高考后村子里第一个考上大学的人，对我们家来说更是喜上加喜的事情。接到录取通知书那天晚上，我爸让我妈炒了几个菜，把村子里原来在一起“劳动改造”的八斤爷、军良叔几个“四类分子”叫到家里喝酒，边喝边说话，一会还划起了拳，气氛异常热烈，我见过村子里其他人划拳猜枚，但从未见过这几个人猜枚，我还觉得他们不会呢！席间，我爸眼圈红着对我说：“三娃，因为爸的事情把你大哥、二哥上学耽搁了，你能上大学要感谢邓小平呢！是邓小平把咱解放了……农村娃上大学不容易，一定要珍惜呢！” 他的这番话让我永生难忘，因为他平时寡言，对我们很少说教……

我不会喝酒，但是步入社会以后，还是喝了不少酒，我一个人时不喝，都是在酒场喝的，酒场也不讲究，饭馆、地摊、家里都有，有别人组织的，也有咱自己组织的。或是咱求人办事，或是别人求咱帮忙，也有纯粹为了高兴的。有些酒喝的高兴，有些酒喝的败兴，甚至撤出些是是非非，于事无补还适得其反……

酒，五谷酿造，它不是普通食品；酒，水为之，它不同一般的饮料；它打通着人的肉体与灵魂。小小酒杯、大如江海，可以载舟，亦可覆舟；喝的好，强身助兴；喝不好，伤身乱性；关键是要喝的适度。适度又最难把握，每喝酒，开始阶段都是谨言慎行，喝着喝着就酒壮英雄胆了，有个段子说的形象：“不喝不喝又喝了，喝了喝了又多了，多了多了又醉了！”酒场如战场，能把握好的都是干大事的，普通人一般把握不好。

酒后吐真言，其实酒后不仅吐真言，干啥的都有，有埋头睡觉的，有胡言乱语的，有又哭又闹的，还有“一根筋”的，比如我过去一个伙计，家在水冶，他酒后的表现就是一门心思往家赶，无论深更半夜还是刮风下雨，一次酒后深夜，他骑车往家赶，摔了一跤，走错方向，该向西呢他向了北，骑着骑着天色微亮，他就想着不回家了，回家也没法睡觉，干脆回钢厂上班，钢厂在哪里他也辨别不清了，见一路人就问，路人让他往西走，他就往西走，结果看见一个大门，上面写着“邯郸钢铁总厂”。此事后来传为笑谈。

现在人们生活好了，不缺酒喝，也注意了保健，喝酒风气大不如前，尤其是汽车的普及对酒场影响不小，有一次我去赴宴，十个人八个开的车，只有我和另一个人喝酒，气氛寡淡。过后我给“一手好字让电脑毁了，一年四季让大棚毁了，一个好家让小姐毁了”这个流行段子加了一句：“一桌酒席让汽车毁了”！

自鸣得意，干杯庆贺！还是喝酒好，最起码比打牌好，酒越喝越厚，牌越打越薄，关键掌握喝好别喝多。喝酒多了醉人，说酒多了醉话，还是打住不说了吧！年关将近，准备喝酒。

                            2015-1-2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