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老三

李耘

家在山脚下，山是太行山，山上土少石头多，石头一层层的往上磊，磊的高地脖子仰疼了也看不见山顶，看不见山顶是因为树把视线遮挡了。树长的并不高大却很密实，一层树一层石头，一层石头一层树，石头往上长树也往上长，石头多高树多高，树根钻进石缝里，又从石缝里爬出来，密密麻麻纠缠着像一堆蚯蚓在沽涌。

家门口是一条盘山公路，弯弯曲曲地从山下盘旋而来，在家门口转了个弯，又弯弯曲曲地飘逸而去。路面不宽，单向走一辆车还行，如遇对面再来一辆就要十分地小心，因为路的另一侧是一条几丈深的河沟，沟底的中间有一小股流水，流水断断续续、时有时无，流水的两边是两塯子田地，隔一段种小麦、油菜，隔一段种豇豆、韭菜。一条河沟被打扮的花花绿绿、色彩斑斓，像风中飘着的一条绸带。

家呆的这一块地方山里人叫垴，方圆四、五里只有这一小块平地，四周有三面是坡，一面背靠着山，靠山的这面是西面，太阳每天来的早、走的也早。垴上住了六、七户人家，六、七户人家有六、七个姓。每家的房子都是一砖到顶的两层小楼，楼外面的瓷砖和马赛克贴的整整齐齐，但几个楼却布置的歪歪扭扭，没有规律。但是楼顶都一律地插着五颜六色的彩旗，彩旗上有的还写着字，只是那字在刮风时才能看见，内容和房墙上的字大体相似，有“太行农家、农家小院、山里人家”等等。

家里三个人、一条狗，男人、女人、儿子，儿子在县城读高中，狗是本地黄色的笨狗，公的。男人有四十岁左右、中等个，脸有些黑，身板挺直，走路时才能发现腿有点瘸，那是那年在城里工地上盖楼时从架板上掉下来摔伤的。娘走的早，他高中毕业没考上学，又补习了一年还是没考上学，就和父亲进城打工搞建筑了。女人是邻村的，和他是高中同学，和他的命一样，高中毕业没考上学，又补习了一年还是没考上学，就不再念了。两个人同病相怜，同病相怜了关系就好，关系好就结婚成家。成家后，他和父亲在外面打工挣钱，家里靠女人和黄狗操持。

十年前，他和父亲用打工积攒的钱把家里两间破旧不堪的平房翻新成这个两层的楼房，想不到盖完房身体硬朗的父亲得了食管癌，动手术、化疗，折腾了年把天气父亲就走了。父亲走后，他在工地上又干了两年不小心又受伤了，受伤后就没有再出去干活，和女人在家里办起了农家乐。

家里二层楼的上面有4间房12个床位用于客人居住，楼下除了他们住，还有餐厅和厨房。院子里挖了压水井和鱼池，还有一个用铁丝编的鸡笼。女人能干得很，见人不笑不说话，家里生意做的相当不错，来的客人大部分都是回头客。

不过农家乐的生意不像城里的酒店那样固定，它有很强的时间性、季节性。一般节假日忙得很，客人都是节假日从城里来爬山、观景、亲近大自然、呼吸新鲜空气、锻炼身体的。其它时间没事，冬季也没事。没事的时候人也没有闲着，他和女人在山上挖野菜，打野鸡、野兔，为农家乐准备食材，城里人最喜欢这山里的野味。

忙的时候忙不过来，男人要招呼客人、帮客人停车，遇着难说话的还要讨价还价。女人在厨房忙着做饭、做菜，忙不过来还要把她邻村的姐姐和外甥女叫过来帮厨。

黄狗看着家人忙活也急得团团转，这看看那望望，就是帮不上忙。以前他看着客人那儿不对了爱叫叫，结果吓着了客人，让男人训斥了几回也不敢叫了。见有客人来它热情地跑过去欢迎客人，结果把客人吓跑了，它又让男人打了几回，它也不敢再热情了。它想去找别的狗耍去也没法去，因为前一阵子给村里一个母狗骚情，让人家打了，还引起两个家庭的矛盾，搞的落落寡欢。它干脆那儿也不去了，悄悄地在客人的饭桌下捡些骨头吃。

刚刚过去的这个“五一”节，家里招待了两批二、三十个客人，男人和女人累坏了，虽说挣了不少钱，但也受了不少气，现在客人难伺候得很。男人和女人躺在床上不愿意动，说话想心思。男人说：“咱能不能干点其它营生？”女人说：“能干啥？你这瘸腿还能干啥？这个营生能干都不错了。”一会，他们又说到了儿子，儿子今年高三，五一从学校回来拿钱拿馍，说他高考前二摸考试进了全校前50名，老师说按目前的情况可以考个985名校。说到这儿，夫妻两一骨碌从床上爬了起来，回身的疲乏劲顿时烟消云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