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遇见你(桃源二十期“梦”)

个人日记

          

  阮玲玲用双手抱着丈夫郭玉增的双脚往床的左边移了移,又从床头拽了一叠厚厚的卫生纸为他揩屁股上的污物,那刺鼻的味道立即呛得她胃里翻江倒海起来,她了一声,差一点吐出来,但她很快像往常一样克制住了。

  她擦得很仔细,哪怕一丁点的粪便都被她擦得干干净净。擦完,她站起来深吸一口气,弯腰用双手把郭玉增的屁股抬起往左边挪移了一下。然后麻利地把他屁股底下那张布满粪便的尿不湿抽出并折好放进早就准备好的方便袋里,又从旁边早就准备好的尿不湿包里抽出一张干净的,重新给他换上。

  在阮玲玲操作的过程中,郭玉增的脸上一直没有表情,仿佛,那个为自己忙碌着的女人在操作与己无关的事一样。如果说没有表情,似乎也不确切,作为一个大活人,他还是有表情的,只是那表情如僵尸一般,没有感情。人世间的喜怒哀乐,似乎都不再在这张脸上显露了。他心中是否澎湃着一种感情呢,或者说愤怒,谁知道呢?

  阮玲玲的脸上也是一种僵硬的表情,那眉头始终蹙着,让人想到一个女人家伺候着一个瘫子丈夫,撑着一个家的不易。

  阮玲玲给丈夫郭玉增盖上被子,又走到儿子的房间看了看,八岁的儿子睡得正香,一张小嘴正一翕一合地发出均匀的鼾声。阮玲玲放心地带上门,又轻手轻脚地拉开街门,闪身出去,扭身扭着防盗门的门闩。随着防盗门门闩那声嘎巴一声的合槽声,从郭玉增屋里传出一声咣当声,似乎是杯盏摔碎的声音。阮玲玲的心随着这声尖利的声音颤了一下,一丝形容不出什么滋味的笑在她的嘴上扬了一下。

  她扭转身,快步向距离她家院子几百步远的另一座院子里走去。

  她取出钥匙,打开门,没有开灯,直接走向那间她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卧室。卧室的们是虚掩着的,她刚跨进去一只脚。就被黑暗中的一个影子旋裹起来,那浓重的男子汉特有的气息,是她再熟悉不过的。随着卧室门的关闭,她被一种火一样的热烈旋裹着走向那张宽大的席梦思。

  抚摸、亲吻、绞缠,喘息声与低吼声在这间卧室里横冲直撞,它们穿透厚实的墙壁和门板,跳蹿到院子里,与星星散发出来的点点亮光交汇在一起,窃窃私语着一个关于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的故事……

  玲儿,你受苦了。郭树林微喘着边说边把刚才倒在一边的阮玲玲轻轻地揽到怀里。

  叔,我不要你这么说,只要有你,我就永远不苦!有你我就有活着的乐趣。你就是我的天,我的地,我的一切!

  不许你叫我叔,叫我树林。

  嗯,林,我亲爱的,我爱你,永远爱,这辈子爱,下辈子还接着爱下去!

  郭树林抱着阮玲玲的手更紧了一点,他吻着阮玲玲柔滑的肩头,转而把舌尖滑向她的脸部,在她的面颊上,他用牙齿轻轻地啃着她,小声地叫着心肝,他说我恨不得吃了你呀!我的心肝我的肉啊!

  稍事歇息后,阮玲玲打开床头灯,起身穿衣。

  床头的墙壁上悬挂的是郭树林和妻子崔小玉的结婚照,黑白的。虽然镶嵌在镜框里,还是被岁月磨蚀得黯淡无色了。照片上,郭树林的脸看上去阳刚英俊,崔小玉的头略微偏向了郭树林一点点,微笑着,看上去恬静、温柔。

  阮玲玲每次穿衣时,目光所及之处总是这张照片,心中每每都要升腾起一股说不出来的滋味。得意?醋意?还是嫉意?或者干脆就是恨意?她也说不清。

  那次,郭树林看她盯着这张照片看,怕她不高兴,就搬了凳子欲摘下来,阮玲玲却阻止了他,说就放那儿吧,挺好。

  现在,她又瞄着这张照片看。边穿衣服边用一种淡淡的口吻说:她真的不回来了?

  郭树林伸手揽过阮玲玲,吻了她一口,说:谁知道呢?一切随她去好了。

  月亮不知何时探出了头,郭树林牵着阮玲玲的手走在朦胧的月光下。一高一矮两个影子时而重合时而分开,时而拉长时而缩短。

  夜睡了,村庄睡了。

  路边的草丛里不时传出虫子的啁啾声,没有睡着的虫子是否也在谈着一场惊世骇俗的恋爱?

  阮玲玲家的大门前,两人拥抱、吻别。

  阮玲玲尽量把开门、推门的声音弄得轻一点。在她打开自己卧室门的那一刻,她还是听到了一声咳嗽声,这声音似乎凝聚着主人的千言万语的述说,听上去是那么沉重而沉闷,尾音悠长且尖利。在这静谧的深夜,听上去是那么刺耳。此时的夜仿若一个瑰丽色的梦,这声伴着控诉与叹息的咳嗽声仿佛一把无情的刀子,毫不留情地把这个梦划得支离破碎。

  虽然已经习以为常了,阮玲玲的心却还是像往常一样被揪扯了一下。心说:你个瘫子,咳什么咳呀!你的心思我岂能不懂?可谁让你我错误地走到一起的?一切都是老天安排,我都听天由命了,你还叹个啥呀?

  这话,其实她也能到郭玉增面前去说,她怕他个啥?甭说现在他瘫了,就算以前他是活蹦乱跳的健壮人时,她也没把他当回事。不过话又说回来了,如果她把他当回事,他也不一定瘫。

  哎,命啊!阮玲玲想到这里不觉重重地叹了一声。

  尽管身子很是疲乏,躺倒在床上的阮玲玲却一时睡不着。

  脑子里反复涌现的画面是跟郭玉增的成亲到跟郭树林的遇见,再到后来疯狂的爱恋,以及现在这种不尴不尬,在外人看来不可收拾的境况。

  

    

  十八年前,阮玲玲二十四岁。正跟着村里的几个同龄女孩在工地打工。收秋的时候,女孩们全部回家收秋了,她们的归宿几乎是一模一样的——帮忙收完庄稼就开始相亲。

  秋收粮食归仓,农人暂时可以修养身心。而农家儿女的亲事却进入了繁忙状态,他们利用这个农闲的空当抓紧时间为儿女踅摸合适的对象。为这些少男少女牵线搭桥的媒人也像蛰伏许久的猎人一样,开始用他们灵敏的嗅觉锁定对象。

  男孩女孩、他们的父母、媒人心照不宣地暗暗卯足了劲儿地进行着寻找、筛选。这个时间段就像农人的农忙季节一样,必须抓紧时间,赶着机会。否则,等春节一过,年轻人不一例外地走出去打工,父母和媒人们开始了繁忙的耕种。这亲事,就只能捱到下一年了。

  别的女孩都兴高采烈地做着回家的准备,阮玲玲却是一副无精打采、爱收拾不收拾、一副不想回家的模样。是的,阮玲玲不想回家,她怕母亲让她跟着媒人去男孩家见面,她怕被人用等等再说吧这样的话搪塞,或者她怕见那些七扭八歪的、别人挑剩的男孩。

  容貌,对于一个女孩来说,真的是太重要了,尤其是在农村,容貌可以说直接关乎到女孩的对象,进而关乎到她一生的幸福。

  而姣好的容貌这样的辞藻,阮玲玲只有在书上或者同龄女孩身上找得到,而与她自身无关。

  首先在个子上,阮玲玲身高仅仅一米五左右,再则是脸庞,一张向日葵盘的大脸上,配了毫无特点的大眼和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大嘴,皮肤也粗里粗糙的。怎么瞅也不像个花季少女,倒像极了一个已经婚育的妇人。

  到婚龄的少女见到媒人都两眼放光,渴望巧嘴如簧的他们能给自己带来心目中的白马王子,只有阮玲玲讨厌见到那些吹起来能把牛皮吹破的媒人。他们就像是约好了似的,不约而同的给阮玲玲带到跟前的男孩都是些歪瓜裂枣。

  不是嘴巴歪着,就是一只脚点着,不是矮胖得像冬瓜,就是瘦长得像蟑螂,不是一只肩膀往上提着,就是背后背着个罗锅,真正跟她心目中的白马王子相去十万八千里!更可气的是,一次一个媒人竟然咧着他那张长着一口大黄牙的嘴在阮玲玲跟前转着圈说他为阮玲玲物色的所谓百里挑一的人才——那个人竟然是个死了老婆的鳏夫!这还不算,身边还有两个刚会走路的小孩!

  阮玲玲像是受了奇耻大辱一样,口不择言地向那个媒人扔出一大堆难听话,转身回到屋里,倒到床上,蒙着被子哭起来,只哭得天昏地暗,声音嘶哑。

  后来,阮玲玲对自己的父母说,自己这辈子不结婚了,就跟着他们过。阮玲玲的母亲听了,一下跳起来,尖着嗓子叫到:这怎么行!别说你哥嫂不同意你住在家里,就是我和你爸也决不许你这样!所以,必须嫁人!

  那天,当又一个媒人把郭玉增带到她跟前时,她本能地坐直了身子,习惯性地瞄了对方一眼。只见对方坐在墙角的沙发上,上身高高的,两只手分别放在两只膝盖上,两条腿成锐角三角形叠放在茶几前。

  啧啧,这是只马虾阮玲玲心里说。阮玲玲一直把那种瘦得像干柴一样的,杵在那里却像一根麻杆子一样高的男人叫做马虾。阮玲玲的目光从他那两只长腿开始,慢慢地扫瞄到他的脸上,果然,不出阮玲玲所料,他的脸是一张瘦削的马脸!只看见它长长的,上面长着眼睛鼻子和嘴巴,仅此而已。

  

    

  阮玲玲终于坐进了婚车里。

  那天见面后,媒人喜着一张脸进到阮玲玲的闺房里问她咋样?阮玲玲冷着一张脸说:啥咋样?你们还能给我介绍个啥样的?

  媒人砸吧了两下嘴,咽了口唾沫,说:我是说你同意吗?人家男方同意了。

  阮玲玲还是那种似是傲气,似是不屑一顾,更像是看淡一切的冷酷口吻说:他说行就行,我没什么可说的。

  随着阮玲玲坐进婚车里,她母亲咧着那张缺了一颗门牙的嘴笑了。

  坐在婚车里的阮玲玲心中却是波澜翻涌。

  就在刚才,她发现了一个让她怦然心动的人。

  当院子里的亲戚欢呼着来了来了时,阮玲玲听着一声接一声震耳欲聋的鞭炮声。紧接着,她从窗户里望见簇拥着郭玉增的一班人走进了院子里。其中走在前面的那个人,胸前的西服扣子上不但像别人一样系着喜红,而且手里提着一只箱子式的提兜。只见院子里管事的亲戚走到他跟前向他要什么扫车钱上轿钱穿鞋钱”“压车钱。旁边的一个快嘴姐妹说:看来那人是个大管家。

  阮玲玲便又把目光投到那人身上。

  那人约四十来岁,中等身材,一张圆脸,显得黑不溜秋的,却泛着健康的光。

  面对着一大堆女人的围攻,他显得颇是沉着,不急不慌地跟大家辩解着。话题就只围着一个钱字,只听他说钱一分也别想在他这儿拿到,因为那些各种名目的钱已经被大包进了彩礼钱里。

  他脸上始终带着笑。面对口齿伶俐的女人们的各种理由,说辞,他一一笑着答复,并不时用一个个小幽默来化解着一个个眼看着就要走火的小闹剧。

  屋子里的姐妹们都伸头从门里或者窗户里观看,不时地传出一两声会心的笑声。阮玲玲不觉也跟着他那些本是强词夺理,却被他睿智的话语包裹得中听十分的话笑着。心说:这男人,简直是赛诸葛啊!

  眼看着时辰已到,郭玉增从男客屋里出来,对着那个男人叫了声,说:时辰到了,还是把钱给她们吧!

  那男人又是左一个图吉利,右一个图喜庆地把那些名目繁多的钱逐个削减了,只象征性地给了一点。虽然女眷们不满意,也为着自家的闺女图好,就放行了。

  车子奔驰在路上。阮玲玲还沉浸在刚才以那个被郭玉增叫做的人为中心的氛围里。

  晚上,闹洞房的节目结束,疲累已极的阮玲玲刚想去胡乱铺一下床铺躺下。郭玉增的伯母却进来拦着说:别,这个要你叔公来铺,这是规矩。说着就扭头向外喊着:玉增,快,让你树林叔来给你铺床铺。

  又是他。

  还是笑着,他的笑本身就感染人,再加上从他嘴里蹦出来的一些话让人一听就想笑,本来已经眼皮子开始打起了架的阮玲玲很快就被他的到来提起了精神。

  他从柜子里抱出一大堆被褥,开始一样一样地往席梦思床上铺展。每铺一层,就念叨一句祝福的话。什么软软的褥子富贵来啦,什么柔柔的床单好事有啦,什么暄暄的床铺迎贵子啦。

  他每说一句,阮玲玲就止不住地想笑。心里暗暗称他万事能,怎么到处都是他!

  

    

  冰冷的手术台上,阮玲玲疼得大汗淋漓,她咬紧牙关,手里死死地抓着床单,还是忍不住地发出一声声惨叫。

  这已经是她第四次躺在手术台上了。

  阮玲玲自从嫁给郭玉增,各方面的表现真是无可挑剔。譬如种地,别看阮玲玲身材矮小了点,却总有浑身使不完的劲儿,用她婆婆的话说,就是一噶兜子劲儿。她性急,手脚麻利,干起活儿无论是速度还是劳动强度一点也不逊色于那些身高马大的女人。

  在家里,她上敬重公婆,下对小叔子小姑子嘘寒问暖,处处体现着一个长嫂的风范。

  在生儿育女上,她像所有的农村女人一样,视为丈夫生个传宗接代的男孩为自己不可推卸的重任。

  从大女儿两岁开始,阮玲玲像所有农村头胎生的是女儿的女人一样,开始在怀孕、诊所鉴别胎儿性别、做引产这条路线上奔波。一次次彻心彻肺的疼痛并没有阻止她生儿子的强烈愿望。

  完了,可以下来了。医生冷冰冰地说。浑身冷汗的阮玲玲用手抓着床沿,慢慢地爬起来,摸索着找到鞋子,穿上,向外挪着还在打着晃的身子。

  坐在休息室的长椅上,阮玲玲看着那些被丈夫拉着手送过来,又在手术后被丈夫小心地搀扶着,心疼着,并买来一大堆营养品的女人们,阮玲玲的心里真不是滋味儿。那些女人跟自己一样为了生个儿子,咬紧牙关被医生的手术刀在子宫里刮来刮去的,身心备受摧残,但她们的精神起码因了丈夫的心疼而略显欣慰。而自己呢?

  就在今天,阮玲玲一早起来就跟丈夫郭玉增说胎儿性别已经鉴别出来了,还是女婴,问他怎么办?郭玉增用他那一贯的瓮声瓮气的腔调说:还能咋办?做掉呗!难不成生两个丫头片子?

  阮玲玲顷刻间眼睛里就蓄满了泪水。上次手术时,医生就说过,女人不能三番五次做引流产的,那样对身体损伤的程度很大。偶尔一两次伤害还不算大,若是多次做,对身体的伤害可以说是无法估量的。当时阮玲玲就在心里暗忖:受伤的何止是身体啊!被身体包裹着的心呢?它的千疮百孔又有谁人知晓?

阮玲玲扭过脸抹了一把泪水,把那变调的声音极力变得正常点,说:那好,吃过饭你跟我一起去诊所做手术。

 

  现在正是抢收庄家的时候,我得去地里抢收啊!你一个人先去,做完给我打电话,我骑摩托车去接你。

  阮玲玲快步走进屋里,她不想让这个男人看见自己的软弱的泪水。在这个男人眼里,也许自己就像猫狗一样命贱,不值钱。

  曾经,喜欢读爱情小说、看爱情剧的阮玲玲是对爱情婚姻存了很多幻想的,幻想着像爱情小说里的女主人公一样找一个可以跟自己交心的心上人,可以跟他携手走进婚姻的殿堂,一起生儿育女,慢慢变老。

  然而,等她到婚龄,才发现现实与书里完全是两码事。现实中的她需要被媒人领着去相亲,仅凭相貌和寥寥几次的交往就定了终身。然后,跟那个也许并没有共同语言,甚至连起码的心交都没有的男人同床共枕,生儿育女。为了圆他们的儿子梦,还得一次次躺倒在手术台上忍受非人的酷刑。

  阮玲玲就这么胡思乱想了一会儿。快中午的时候,她感觉好了一点,就慢慢地走出诊所。

  她掏出手机,对那个熟悉的电话号码却一点也没有拨的欲望。

  凡事靠自己吧。她在心里对自己说。

  

     

  玲玲,你怎么在这儿?阮玲玲正慢慢往车站走的时候,忽然一辆黑色的小车停在她前面不远处,随即从车窗里伸出一个头来说道。

  ……”阮玲玲看着车里的郭树林一时不知说什么。

  来,快上车。郭树林催促道。

  看阮玲玲走得慢腾腾的,像病着的样子,郭树林又打开车门出来扶着她,连声问她怎么了,并扶她慢慢地坐到副驾驶座位上。

  说实话,七年前,阮玲玲结婚时,郭树林前去做管事的,就在看到他的一霎那间,阮玲玲心中就升腾起一种异样的感觉。怎么说呢?就像书中描写的,是那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他的形象,他的话语,甚至他的举手投足间都散发出一种令阮玲玲着迷的魅力。当初,连自己新婚的床铺都是他铺的。上岁数的人们说,那是规矩,叔叔为侄子铺新婚的床铺,就意味着福贵荣华和早生贵子。这个叔叔也是千挑万选出来的,并非是谁都可以用的。这个挑出来的叔叔一要人才不能差,二要脑瓜子灵动,三要儿女双全,四要夫妻恩爱。而这些,郭树林全部具备。

  而在阮玲玲心中,特别是后来跟郭树林有了那一层男女关系后,她却觉得这完全是一种缘分使然。要不怎么那么巧呢?迎娶时管事的是他,铺新婚的床铺时还是他。

  虽然阮玲玲在心里对郭树林仰慕万分,但因他是郭玉增的本家叔叔,尽管已出五服,但也总是叔叔,所以阮玲玲在跟他的交往中都是用一种对待长辈的敬畏的心去对待他的。

  可是,有一次,郭树林的一些言语却让阮玲玲心中燃了一段时间的不大不小的火。

  因为郭树林是村里的电工,每月的十号十一号是村里人到电管房交电费的日子。

  那天是十一号,阮玲玲从地里收工回来天色已晚,但想到是最后一天交电费的时间,阮玲玲就就得黑赶到电管房交电费。

  电管房里只有郭树林一个人在看电视,当阮玲玲气喘吁吁地赶到电管房时,连说:叔,我来晚了,快给我看看我家这个月的电费是多少。

  郭树林却拉过一把凳子,说玲玲快坐。

  阮玲玲说还是先交电费吧。

  郭树林说不急,歇一会儿再交不迟。

  阮玲玲只好坐下,为了不显尴尬,把目光盯在电视屏幕上。

  几分钟过后,阮玲玲又说:叔,帮我看看这个月多少钱吧?

  郭树林却笑着看着她说:别交了,用那钱给孩子买点吃的吧。

  阮玲玲被郭树林的目光盯得火辣辣的烧。她从那目光里读出了无限含义……

  玲玲……”

  正当阮玲玲猜想着郭树林要对自己说出什么自己渴望听到却又害怕听到的话时,一个声音传来了。原来是郭树林的妻子崔小玉喊他吃饭。

  阮玲玲急急慌慌地快步走出了电管房的门。那是阮玲玲自嫁到郭玉增家头一次单独跟郭树林在一起,并第一次听到他闪烁其词、又让自己猜测不已的话。

  车子慢慢地驶出了镇子,在柏油路上缓慢地行驶。在郭树林的再三催问下。阮玲玲哽咽着说出了自己三番五次做引产的遭遇。

  郭树林不由跟着阮玲玲的哽咽声发出一连串的叹息声。末了,他说,玲玲你别哭,玲玲你要好好的,我会为你想办法的。当时,阮玲玲还在心里想:你会为我想出啥办法?这可是生儿子啊,难道你能为我想出生儿子的办法来不成?

  郭树林把车停到一家饭店门口,下车搀扶着阮玲玲去吃午饭。当服务员取着菜单让郭树林他们点菜时,郭树林却叮嘱服务员做一碗鸡蛋汤,放六个鸡蛋和一调羹红糖。服务员抿嘴笑着,她大概是第一次碰到点这样一道菜的稀罕客人。

  阮玲玲不由对郭树林的善解人意投去感激的一瞥。却发现郭树林对她投来像一年前那次在电管房看她时的目光,那目光火一样燃烧着,烧得阮玲玲的心一揪一揪的。

  饭后,郭树林又小心地把阮玲玲搀扶上车,并反复叮嘱她产后的注意事项。阮玲玲那冰冷的心被他贴心暖肺的话熨烫得温暖而舒展。从此,她的心就跟着这个男人在红尘里颠簸。

  

    

  阮玲玲真正跟郭树林灵与肉结合在一起是在儿子半岁时。

  从那次在镇上偶遇并接手术后的阮玲玲回家后,为了不让阮玲玲再受皮肉之苦,郭树林挖空心思为她找生儿子的方子。终于,功夫不负有心人,他还真从一个亲戚那里讨来一个简单易行的方子。就是用核桃和鱼做主料,再放了当归等几味儿中药,吃了一准怀男孩。

  阮玲玲吃了郭树林给找的生子方,很快就怀上了儿子。

  儿子半岁时,阮玲玲觉得是该好好谢谢郭树林的时候了。就把儿子托管给婆婆照料,说到邻县去看一位生病的亲戚,跟郭树林一起出去了一趟。

  那晚,在宾馆里,郭树林的话一次次让阮玲玲感动得涕泪交流。他拥着她说,玲玲你知道吗?我从见你第一眼起,就喜欢上你了。这世上瞎眼的男人太多,他们都是从外貌看女人,而我的眼睛才是最清明的,我是从内心看女人。你看你是多么有气质的女人啊!眼睛是心灵之窗,你的眼睛漂亮、聪慧,从你的眼睛里我就知道你的内心世界有多么丰富,多么富有情趣,多么充满情调,多么让人爱怜。

  这世上的男人大都太自私了,为了圆自己生养儿子的梦,不惜糟蹋女人的身子。你知道那次撞见你去做引产我心里有多疼吗?我真想说别生了!别不拿自己当人了!可是我不能,你是别人的老婆,所以我只有想办法给你找方子。如果你是我老婆,我绝不会让你受那样的苦的。不管男孩女孩,只要是自己心爱的女人生的就都是宝贝!他们这些男人不知道珍惜啊!他们简直不把女人当人!

  阮玲玲用自己一次又一次的激情和温柔回报着她对郭树林的感激。

  这一夜,是激动人心的一夜,这一夜,是开始也是结束,开始的是两个相互懂得的人的灵与肉的结合,结束的是那种平静的日子。这一夜注定是不寻常的一夜,这一夜是个未知的开始。从此以后,阮玲玲收获的是灵魂相依的踏实,还是灵与肉之舟在现实里的触礁?

  激情退后,陷入静谧,一切的一切都交给明天了。

  

    

  这世上最难操控的恐怕就是情了。

  那次外地结合后,两人约好,相互不影响家庭,平时不再联络,一年中定时到外县相会。可事实却是,他们谁都管不住自己,总是情不自禁地就要找机会在一起。于是,不消半年,他们的事就传遍了小村的街头巷尾。

  郭树林的妻子崔小玉像所有的丈夫有了外遇的女人一样用了一哭二闹三上吊的办法,却没有任何效果。阮玲玲的丈夫郭玉增用再跟人鬼混就打折她一条腿的话来震慑,然而,阮玲玲却倔强地说:就算打折我的腿,我就是趴着也要去见树林叔!

  郭树林和阮玲玲的事不仅在各自的家庭里起了轩然大波,甚至也惊动了族人。郭姓人家在这个小村是个大户,村子里一半以上都是郭姓人家,郭姓人家出的人才并不少,在外面或者当地干事的人很多。郭姓人家一向在村里是有着很高的声望的。出现这样的叔伯侄媳乱伦之事是他们郭姓人家的耻辱。

  于是,一个以族里有声望的人为代表、郭树林、阮玲玲两个当事人以及他们的亲人参加的小型教育会在一个夜晚在郭玉增家举行了。

  会上,郭树林的妻子崔小玉声泪俱下地述说着自己当初嫁给郭树林时是多么的一穷二白,生活是多么的艰辛困顿,自己为了给他生个儿子又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现在好不容易儿女都一个个成才到外地工作了,家里的日子也舒心多了,却出了这样的让人不得活的事。

  阮玲玲的丈夫郭玉增一改他平时的窝窝囊囊,唯唯诺诺,站在那里,很男人气地涨红着脸说:我说树林叔,作为一个男人,你这么对你侄子媳妇下手,也忒那个吧?今后

文章评论

过得好

[em]e163[/em] 他们真敢作,乱爱。

红梅

先占位,慢慢欣赏!

桃源

恭喜你完成桃源作业[em]e183[/em]

桃源

你的佳作桃源收藏了[em]e142[/em]

寒梅

还没有看完,有时间继续来阅读学习![em]e163[/e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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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m]e179[/em] 一口气看完,小说人物刻画逼真、到位!学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