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人

一

想不到，临退前还能获得政府级别殊荣——“金神镇先进工作者”荣誉称号。

星期一上午，参加会议的代表带回我鲜红的纪念册和一摞淡淡的奖品。

望着这张迟到的奖状，我酸楚无味苦不堪言：这是对一个平凡劳动者应得的肯定，这是对一届基层教育机构的羞辱。这荣誉理当不让，名副其实。可少有人知道这艳色奖状的背后却藏有一波三折的弦机——

二

事业单位的改革是国家“十一五”期间就着手的事项，也是困扰当代部门领导脑髓的头等大事。涉面之广人数之多前所未有。

教育体制改革是事业单位改革内容的一部。

“竞聘上岗”是教育系统改革中，最基本最有效的方法。

二0一0年秋，金神镇教育“一杆三定”的改革方案终于在部门“千呼万唤使出来”的催促声中匆匆拿出。

这套囊括全镇教育层面的改革方案是合“情”的，它倾注了精心起草人员大量的“心血”。

这封可载人本镇教育史册的历史档案是合“法”的，它签有一百多名不注细节埋头实干

教师的手印。

然而，这层层淡略级级通行的“整改方案”是否在教师中起促效激励的作用却“拭目以待”。

三

还是去年仲秋的一个星期天，我田间劳动，忽然腰间手机的短信铃声急剧地响起。我触屏翻看，一行行醒目挑妒的词句跳入眼界：

“你知道我镇的竞聘结果吗？我们都被蒙蔽了，我们不留名不推首，起草材料陈述真相。我们最奈处是停课上访，使官方拆案。

……

匆速！”

什么?竞聘揭晓，串联罢课！我不是滋味。

我在猜测发信人的遣词用意。我想：连一个不计得失任劳任怨的一线者都通风报信，一定是差落巨大反响强烈。

我用心揣度，也按短信提示相继转几个号码了事。

四

这是一处堪乱简陋的教师食堂。早餐铃声已响，先生们不急于拿具，却在观望一封张贴的竞聘“公文”展开议论：

“怎么？八位推十？没听说过。”

“连他都不得进档，我们还争啥？”

一向和谐秩序的校园，今天却被一封议案搅得人心浮动彼此紧张。一套冠以促效掘能的竞聘方案竟成为领导与教师间疏远拉距的尺戒；一条条细则明朗的潜规则加分，像一组专为官人裁制的纨绔，使他们穿后个个能亮面地走到前台。

阅读方案公示的内容可看出两道风景：

竞聘高档的十八个排位中，没一位纯教师代表参进入座。

合聘条件的各路长官们，也无一人积分不够意外落局。

名曰：涉教学相关事项都另加分。但一道简单的算术式即测出校长与教师之间的软距离。

6÷0.5=12（注：校长积分6，一班语数主授各积分0.5，相差12倍）

我不禁为我镇基础教育领导层的精神腐化师德沦落而担心，也为方案起草人员的高超设计良苦用心而惊叹！

更令人费思不解的是：埋头教学资深杆合的竞聘者老黄（本人）却因加分偏少逐出（八）档外。

五

也许是天地安排，校园激励的岗聘竞争，正赶上《忘年交》写作白韧化时段。一件件往事眼前浮现，一行行文字历历在目。

本想临退之前以家为重不思进取过平淡生活，不想一场势在必行的教坛风暴，却将伫足观光的旁者卷扬而去托到浪尖。

据悉：我是十多位高聘落伍者中唯一“隔档退位”的一个。

虽然与诸多待聘的后位教师比还居在前列，但落到此局被人猜说的境地是不言而喻。对一帮玩政策技俩教育滥官的行径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这不是几文钱少拿的问题解说，也并非对人“德能勤绩”的均衡裁定，这是对公仆形象的歪曲和猥亵，这是对人格尊严的侵犯和侮辱。

我拨开人群，怒打心底起，一手拽下张贴的“公文”榜撕它粉碎。

六

我记起前天读到的作家余秋雨的一篇散文《历史的暗角》，解析一个费无忌（公元前527年楚国臣相）即把我国古代政治小人的丑恶面亮化得淋漓尽致。

其实，我先前也读过他的作品，敬佩他的风格和底蕴。我想，就这样一个文化大家竟腾出时间对小人的剖解，一定也遭过小人的暗算吃过哑羹。

但先生能把握小人属性，再不受困惑置他不理，以更多的精力着力文化大餐的打造。

一个风靡海内外的文化名人，不被小人累，不拣捷道行，靠笔耕实现价值。我——一个名不见传的凡俗有何抱怨？

我又陷入极度的追寻和自问：我算球？

一个靠努力和机遇拾得一份工作的社会底层，能有份安保就算幸福，拿甚来清高，凭什么桀骜？不过一个思维清醒者在守住一条人格尊严的底线。

只有在平凡的岗位不记得失的耕耘，才能被浮躁多元的社会所认定。

只有默默创造性的写作劳动，才能求得自身精神价值的提升。

七

听到一个真实的故事：一位教师在讲台上突发脑溢血去世，单位部门给他很高的评价，追记的悼词中这样写到：

“××同志的逝世，是我们单位重大的损失。他格尽职守，克己奉公，襟怀坦白，无私奉献。我们为失去这样好同志而无比悲痛。”

据悉：这位先生生前在部门声望中并不突出，因为他栽在课堂才得到殊荣。想必若他那头疼裂炸的一刻是发生在家里就不一样。

因激奋过度，我热血上举鼻孔流淌。

非忧！我没躺倒在清平的校园里面，我回到家中持续一个星期的“静养反过”。

是呀！一个连岗聘中都降档试用的“弱”教师，怎能去霸堂占位“误人子弟”？

我必须要掘出自己在职场淘训中形成“低能降耗”局面的问题症结。

我要走出去，也了解一下他方“人才市场”的竞聘细况。

我最终还是潜心书房，整理打造自己的“精神产品”，以期某一天也会突然倒下时给社会一个真实完满的交代。

不过，一个不被看重的“无名卒”在集体“大盘”中的位置和作用，也在这短期的“反过”中凸现。

八

政府大院的门槛是人来拥挤络绎不绝。

部门“父母”的接待是“左躲右闪”惛头转向。

这些也都是路迹途听事后拾得。

我虽握有一次职场竞聘特例的“人性化”出牌。

但我并不寄望长官对我的同情博爱，“莫斯科不相信眼泪”。

性格的使然，我也不会为己利益少得去卑躬屈膝。

我只要长官们给我一个悦心的答复，对群众一个满意的交代，还学生一个轻松的课堂（我两班数学，一当例假必二人代教）。

我总算见到部门“父母”的正面。

我平生第一次受到顶头上司的单程接待。

席间，一番开诚布公的对白，也消除了彼此工作间的误会，找到双方共同接受的话题。

最终，我的劳动付出得到肯定，获全镇年度先进工作者的提名呈报。

九

一阵山崩海啸般的愤喧后，我终于有了段清静的时刻。

有时在想：世界上的事情怎么这样的错综复杂不可思议。

我记起自己过去的一篇日志《个人奋斗与社会偏见》中的一段话，“当一个人的奋斗成果与社会的衡量标准不等时，是一个人最痛苦的时候，也是锻炼他走向成熟的时候”。不想，这条理论在十多年后的今天才得到检验。

也许古代那帮失意遭贬的文人，也就在一种抑郁的氛况中而创造忍辱深沉的贬谪文学。

我又想起在去年全国各电台一度风靡的电视剧《金婚风雨情》的播映热况，正是主人公耿直不求官攀历经风雨与女友舒曼真诚相爱走完结婚的动人情节，而打动千千万万电视机前观众的心田。

还是回到这校园竞聘的桌面。

真的是领导们设岗使自己掉队？我又在稍将平息的心里空间展开深层不饰的自问：

十

为什么职场触手可摸的奖项都与你擦肩？

为什么人生黑白分明的线规都被你踩上？

有两种诠释：一种是倒霉，一种是幸运。有什么张扬？有什么抱怨？这犹如一次众人赶海退潮时的跑步，你没听预警跑得比人慢；或者你为了拾得另外的贝壳而不慎湿足。

同样万人参考的独木竞技，你就能超出录取线几分觅一份工作，你比人胜出几筹？

你获得一个百万亿分之一概率的再造生命，你还要兼有一付雍荣华贵的面孔？

你又不愿改你那股“臭味”行小人气节，硬“棺材里搽粉死要脸”。李敖才不得李登辉宠爱呢！

反观镜照，你与时代确实拉开一段较长的距离还自不晓知。

其实你还算幸运：就在你这次积分珠连掉档落位后，你已经获得下场“人才招聘”测试的“另加分”。

十一

我是全镇教育先进个人中唯一未经征询直报的无党派人士。

一个能力拮据不知天高的教育底层，能获得此荣就该满足。

我不知他方校园竞聘的结果如何，也不晓与我同类掉档人员的聘后去向。但我觉得我捍卫了尊严和人格。

钱算什么？活着就是要一张脸皮无须财富。这张脸不要过分地化妆，要保持清洁。

我又想起诸多在金钱骨节方面取舍的历史人物。

方志敏在牢中不受金钱高官的诱惑，对前来谏降的国民党军官劝说：“你们想错了。”

曼德拉四十年狱后，也没想到自己还出狱当总统。

就是人们的功臣彭老总，受那么大的委屈，也忍辱负重不失节气。

我这点得失又算得什么？

人生路段的另一道线规又在我眼前浮动，我应该把它看作另一次的幸运，视为人生后半里程中的机遇和挑战。而一个不记得失甘于奉献的人会把这种机遇和挑战当做一种压力和责任。

不是一位网友在一篇《压力和责任》的日志中说过吗：

“承担的责任大，说明你的能力强，压力越大就越能激发你努力进取的动力。”

我虽然没有那种改天换地的超然之力，但我可以把这段场景描成文字让观众评点。

十二

一张小小奖状的背后，竟藏有这样一段“动人”的故事。又不禁使我飞思遐想：这不犹如一次无意的站外彩购。一个不想暴富的桩农，从站边路过，一注奉献却意外获得，怎样花钱竟成为棘手。

他应该不以意外所获就视钱来如水坐桩守兔。

他应该把大部分反馈社会才正当理得。

一摞淡淡的奖品，数量虽少含金沉重：

它是一届不力基层玩忽工作的补救；

它是一个平凡的劳动者劳动成果的结晶；

它也对一个不思进取懒惰者的督促和鞭策。

一顶清雅重实的亮盔，被我冠冕堂皇的拥戴，我就有为它争荣的义务，我就应该使它名副其实。再不忍政客小人的劣迹对它的污沾，让它高尚清洁的内涵不再被猥亵。

四月中，我主授了一堂全镇规模的多媒体公开教学课，并受到好评；

我并把教学设计的流程总结撰论文参加征文评选。

一个常落时代后步的半百老人，有这样转弯应值得庆幸，但还不满足。

近期，我又补上电大为自己“充电”求更高提速。

十三

一个个金帯彩环风尘而至。

最近，我又获一项荣誉，被定为全校年度工作考核中“优秀”等级。

面对这飞来横“福”，我酸楚无味苦不堪言。

我此时又想：

我真的合“全镇优秀工作者”评选细杆？历次的年度考核中，评到“合格”都是“抬爱”不拖大腿就算万福。一场事先未能预测的风暴，倒把我送到亮面高职的前排。

其实，这是折射某种体制改革的缺陷，这是体现一方领导工作的官僚。一个不被看重的“无名卒”对基础教育无序局面也深感忧思。

激烈地校园岗聘风波已过去半年，但此时记忆的屏幕画面还时隐时现。

周国平说：“一个人分享的快乐，决非真正的快乐；一个人分担的痛苦，则是最可怕的痛苦。”

我有必要用笔记下这段复杂的情愫，用凝成的文字发帖与知心的网友共享。相信我后来的各项工作会做得越来越好的。

一个不甘落后的“天命”之人，就这样被时代拽跑不绝余力。但我在获得这些荣誉的同时，我还是要说出一句内心真诚的话：

“千奖万奖，不及妻子的夸奖；

金杯银杯，不比先生的口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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