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似水流年—土裤里的岁月

个人日记

         我小的时候是没有尿不湿也没有纸尿裤的,按照当地的习俗,孩子生下来都是睡在土裤里。

 

        土裤,一种简易的婴儿裤,裤腿下面和裤腰上面都留有带子。土是在向阳坡上找来的细沙土,用细筛筛净,在阳光下晒干,用的时候放到铁的容器里加热,待温度适宜,把沙土装进土裤,把婴儿装进土裤里,再把裤脚和上面的带子系好,这样土就不会溢出来。即使是冬天,在热乎乎的炕上土裤里的沙土也一直是热乎乎的,所以婴儿睡在这样的土裤里会很舒服。

 我是家里的第四个孩子,待我出生时,两个哥哥已上学,姐姐还小,被送去生产队的托儿所。父亲常年在田里劳作,母亲除了照顾全家人的吃穿,每天还要到生产队去挣工分,以弥补家里的缺粮,奶奶上世纪初出生于一个落寞地主家庭,小脚,一辈子没做过粗重的活计,加上年老时体弱多病,看孩子也就更是力不从心了,因为没有合适的人看管,所以我一岁之前的日子都是在土裤里度过的。

 

 每天上工之前,母亲都要先把我喂饱,被子盖好,右右两边各压一个枕头,然后才会依依不舍、惴惴不安地离去,中间奶奶会踮着小脚从前院绕过来照应一下,喂点吃的给我,我也表现得很乖,吃了睡、睡了吃的象个傻小猪,哭也不粘糊,就几声,一哄就散,这样有序的日子持续了一段时间,倒也相安无事。

 

 随着一天天长大,我慢慢变得“身强力壮”,到八、九个月大的时候,两个枕头已渐渐不是我的对手。一天,母亲收工回家,发现旁边的枕头被我掀得东倒西歪(还是踹的?也未可知,反正也没有人看见),我则拖着二、三斤重的土裤爬到炕的另一头,歪头调腚、手舞足蹈,正拿着不知道何时扯掉的袜子吃得津津有味儿,见母亲进门,立时咧开嘴,呲出仅有的两颗门牙现出得意的笑,也许是想进一步炫耀一下自己本事,我一使劲趴过来,拖着土裤、扶着被摞居然歪歪扭扭、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母亲当时是又欣喜、好心疼、又担心,可是母亲也实在是没有办法。

 

那次的逞强,让母亲提高了警惕,不得不加固堡垒、严加防范,压在旁边的枕头由两个变成四个,外侧再挡上被子,并托咐奶奶对我加强管理。哪知,没过多久,我就又开始拳打脚踢,四个枕头已全然不在话下,直到有一天......

 

又一天,母亲收工回家,进门看时不见了躺在炕上的我,低头时才发现我正安静地睡在屋门后的地上,再看小脸上已“花容凌乱”、“涕泪成痕”。那一次母亲是真的心疼坏了。为避免我再次跌到地上,母亲不得不在我的腰间系上一条带子,把带子的另一端固定在窗棂上,这样就再不会跌到地上。

 

我是头一年五月份出生的,就这样,在土裤里躺过一个夏天,一个秋天,又一个冬天,到第二年春暖花开的时候,我终于可以脱掉土裤,穿上花衣服了,母亲还给我梳起了朝天辫,我也终于能“竖”在母亲的怀里,仰着胖嘟嘟的小脸,瞪着大眼睛,以女孩儿的面目示人了。

 

这些事情我当然是没有记忆的,只是听母亲一遍又一遍地讲起,每当母亲讲起这些事情的时候,我都会傻笑,而母亲却总会流泪,总会流泪,虽然对土裤里的日子没有记忆,但我知道那段日子里刻着母亲太多的无奈和太多太多的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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