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柳望月

葬

个人日记

人间最美的四月天，将尽未尽，四月最后的一个清晨。
我走向一道低低的小山岗，在一棵槐花树下，埋葬一对小兔“恋人”。
是的，我想把这对小兔叫做“恋人”。看它们在阳光下晒太阳时，头挨着头，肩并着肩的样子，就像一对幸福的“小恋人”。
买小兔时，卖兔的说这种小兔是成对养的，一只死了，另一只也不会活下去的。当时有点怀疑，心想，无非是想让我买两只，提醒我要精心喂养罢了。
一只小兔真的死了，另一只不吃也不喝，去看医生，医生说看不出有什么毛病。熬了一天一夜，终于也死了。
先死的那只，眼睛一直是睁着的，是牵挂着它的恋人吧？后来死的那只，眼睛安详的闭着，我宁愿相信它死的时候是幸福的！
轻易不肯落泪的儿子伤心的哭了，我心疼着，眼里含泪，又有些恍惚——这是一个爱的传奇吧？这种爱，不似在人间，应该在书上或是童话里吧？
很多年前，大约六七岁吧。
捡到一只受伤的小燕子，用节省下来的零花钱给它买药治伤。最终小燕子还是死了。在一个暮雨黄昏，我哭着把它埋在后园的一株白芍花下。
至今，仍记得那个黄昏的雨好冷，那只小燕子临死前的目光像一口枯井。
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以为自己已长大，在很多事情面前能够坚强，可以释然。可在这个清晨，站在槐花树下，看槐花落了一地，看着树木的叶子有浅绿变成深绿，想着多年前的那个黄昏，想着这对小兔“恋人”，我无力的蹲下身子，抱紧自己，终于止不住泪落如雨……
这个春天，我真的不够坚强！
春雨总是绵绵，丝丝缕缕的下个不停，心被这些细密的雨丝缠绕着，绵软无力，擎不起那些年那些月那些天里刻骨铭心的记忆。
离别二十多年后的意外相逢，惊动了你我的山河岁月，呼啦啦飞起的陈年往事，带起岁月的烟尘迷住了眼睛，那些悲喜交集日里夜里在那条年轻的路上彷徨叹息。
那个三月三，像一把箭，穿越岁月的山高水远，直直的刺在心间，而我，却无力躲闪。
那夜，电话的那端，你一声轻唤，这端的我，已泪流满面。漫天的星光下，八千多里长路一寸一寸望过去，我看不清你的容颜，只看到一帘厚重的烟雨挂在南山之巅。
那些年，谁陪你南山听雨？
那些年，谁陪你看星光漫天？
你说，那些年，打听到我过的很幸福，你忍痛远走他乡。
你说，那些年在外漂泊，在异乡看到一个女孩很像我，痴痴的盯着人家走了好远。
你说，那些年，你陪客户喝醉了酒，心里念着一个人的名字，伏在办公桌上失声痛哭，围过来的人也跟着你掉眼泪。
你说，那些年，很晚了才结婚是心里放不下一些牵念。
你说，2000年，曾在一篇文章中写下一句“山坡上的瘦菊枯了，情怎么还不枯？鱼缸里的鱼死了，心怎么还不死？”
你说……
你哽咽着，我听着，一字一字的听着，终是无语掩面。
是什么扎着了心，疼的忘记了怎样呼吸？
那些年，那些年啊！
面对宽厚温润的远山，只许，若有来世，不会再错过三月三。
这个春天，很多故事拥挤在我窄窄的心田里，曲折成路，跌宕成河，一路朝着你的方向奔腾而去。
这个春天，我找不到一支合适的笔，把我们的故事，安放在一个妥贴的角落里。
记得一个冬天的夜晚，风儿曾说过这样一句话：我怕我的笔太轻，担负不起故事里那些情深意浓。
彼时，夜很静。听得见天上几点寒星与落寞的心情遥遥相望时的叹息声。
隔屏相对，我会心一笑。
是的，有些故事，真的找不到合适的笔去写；有些心情，也找不到合适的故事去听。
笔轻了，经不起岁月的风雨。笔重了，一笔一笔刻下去，是生生的疼。雨天，听不懂春光里一朵花开的心声。晴天，听不出雨中杜鹃鸟的一声哀鸣。
至今，那些经年的故事，枝枝叶叶的细节依然在春天的风里流浪，我不敢去碰及。那些旧时的心情，依旧在烟雨蒙蒙里彷徨，我无法收拾起。
清晨的风拂过树梢，槐花一阵一阵落的急，我挖好坑，把两只小兔，葬在一片春天的花雨里。
看着它们相依相偎的幸福模样，我眼里含泪，也嘴角带笑了。
这是潋滟春光里多么凄美的一幅画面呵。
看着朝霞一点一点的升起，看着这春光一点一点的老去，我把那些流浪在春风里的故事重新打理，连同那颗初心，和小兔“恋人”一起，一起葬在这人间最美的四月天里……




依柳望月 2014.4.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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