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吟的荒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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低吟的荒野

绿　窗
 



　　　　院里积着落叶，不扫，是为了听风声。院里生了青草，不除，是为了早晨承接露珠。想那样的境味，先要

　　　　赞美主人的情趣，细究，是深深的寂寥。等着风来雨落，鸟儿撞破玻璃，蝴蝶穿过重重铁栏，奄奄息在水

　　　　泥阶上，真是罪过。 


　　　　说来，想要的是自然的野意儿。种上一盆花，为的是心上能有一片原野；挂一串锦灯笼，一串辣椒，一串

　　　　蘑菇，则乡间茅屋、菜园、松林也搁在一室了。 


　　　　可是这依旧算贫穷。没有一个村庄做阵，没有一个大片的荒野供你深入，脚无处落，像母亲不在家，心是

　　　　慌的。野草就在墙外，树木就在路口，蜘蛛就在林间，村庄烟火小，荒野吟声低。出去走走，天空之下，

　　　　归为一棵草，不向往楠木紫檀，一岁一枯，总有青青的绿等着，不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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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猫有锦衣玉食，猫仍然要抓耗子。野味才劲道，逗逗惊吓中的猎物，其中有得意，彼此都多个戒心，不忘

　　　　祖宗传下的抓捕和逃难本领，为的生存。猫在乡村，也不只在房前屋后打转转，那是没出息的弱猫。好猫

　　　　每天都要出次村庄，穿山越岭爬高上树，带回野草，露水，山耗子野鸡来，为得靠近冥冥中的祖训。 


　　　　耗子肉有牛黄酸，这东西维持夜间视力，猫必需摄足，才无夜。长期吃了人饭，猫只有夜黑头，无鼠。猫

　　　　少了野性，变成了人的宠物，只管逗主人笑，依主人的心思，以防被遗弃。 


　　　　人也一样。 


　　　　城市四处都是窥视的眼睛，投出监视、嘲弄、轻蔑，带着钱味的剪刀，让我们习惯约束灵魂。不得已吞吃

　　　　了雾霾，有毒的蔬菜，内心长出冷漠与恶毒的杂草。眼睛在关键时刻自己暗下来；危难时刻伸出的手，又

　　　　偷偷缩进袖笼里；嘴巴在不该说的时候自己闭上，躲进腔子里。每个人都顶着三五个憋出的犄角趔趄在街

　　　　头，碰撞，疼痛，流血，再挤回腔子里。让人可笑的是，大街小巷，竟见不到一个囫囵的人。 


　　　　我们心知肚明，羞愧不已，惟愿能有一颗聆听自然的野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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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荒野，植物听风听雨，见缝插针，你只能吐出俩字：蓬勃。 


　　　　秋天新生的蒿草更加肥硕冒油，似有妖邪作怪，实是把生命抓得更紧。野生的种子认得春天，也熟悉适宜

　　　　的环境，随时发芽，不管结果。受约束的只是人。 


　　　　一条向山的石阶两侧，去年种的朝颜花，粉蓝白黄繁盛美丽，流浪猫狗在藤萝下开出茅屋来，你路过，它

　　　　盎然吠叫。今年间生了许多拉拉蔓，我盼着园丁来拔除，我深知拉拉蔓满身细刺的厉害。如料，没有人管，

　　　　拉拉蔓果然斗志昂扬地铺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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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茂盛的草不是我们想要的，我们称之荒芜。但这是植物的竞争，人为与野性的较量。放任庄稼和杂草，

　　　　杂草必定浪涛一样淹没庄稼。所以农人必须随时扛着锄头。杂草让农人警醒。锄草剂的滥用，毁了野草和

　　　　土地，名正言顺的庄稼，长在温床，放弃了抵抗，是更让人害怕的荒凉。像恐龙，独霸天下，横吃横长，

　　　　最后大灭绝，个别的存活，为的提醒后世。 


　　　　所以面对一棵小叶朴树，用千年时间，劈开亿年巨石，也不必惊奇。野性的力量，人只有臣服和学习。依

　　　　赖荒野，我们才会得到力量与获救。不怕村庄消失成野；沙化，水泥化，毒化，才是真正的荒芜。 


　　　　家养的木立芦荟开花了。纺锤形，穗状花序，每枝花点上橘黄的灯烛，吐出三个深橘的蕊，像许多串冰糖

　　　　葫芦一股脑插在草包上。夜晚，我守着这枝温暖的花，聆听风的低吟，不知，我们还剩下多少荒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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蝶舞秋风编辑

2015.5.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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