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叶如佛能渡心(李丹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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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有多久没有听过落叶的声音?
那些从大树的母体打着卷儿落下来的叶子,似乎一端是尘世,一端是佛堂,尘世喧嚣,佛前静谧,且在佛前点一炷香,在一片香的氤氲里,让心事如一个猛子扎进“泳池”,再上来,已是一个精神挺拔的自我。
生命中,总有一些黄叶眷恋枝头的高度,迟迟不愿落下,哪怕是风刀霜剑严相逼,虫吃鼠咬雨淋漓,还死死抓着枝头不放手。做一枚落叶多好,潇洒地从枝头挥手落下,落的过程就是一场秋天的芭蕾。
生命中,也总有一些人看不得叶落。一片叶落下,似乎就是一根针扎在了他(她)的心上,惊悸、忧伤、郁郁寡欢、抓挠不是,叶落是一种自然的美学,用得着这样触景生情?如若那样,只能徒增你精神的娇气。
作家齐邦媛在《巨流河》里有这样一段文字,那是1945年的秋天,有一天,齐邦媛去朱光潜教授家上课——“那时已经深秋了,院子地上积着厚厚的落叶,我帮老师扫枯叶,朱老师立刻阻止说,我等了许久才存了这么多层落叶,晚上在书房看书,可以听见雨落下来,风卷起的声音……”
朱光潜教授不愧是美学家,连一片落叶也被他用审美的眼光打磨得锃亮生辉。且慢扫,阶前叶,我要留它听那窗外风雨琳琅,辨那季节转换了轮回。其实,即便是落叶腐烂了,也是好的,隐隐的落叶里,也散发着草本的香气,似乎只有落叶才配得上“香消玉殒”这个词。
人生渺渺,沧海一粟。为什么不可以静观一片落叶,把心事放逐到落叶上,如荡舟心许,繁芜与小草随风而逝,自私与狭隘随波飘远,留得一份清流在,留下一些澄澈在,心事已随秋风吹向千山远。
俗世汹涌,人心飘忽。为什么不可以学做一片落叶,把自我卸妆,素面朝天地面对大家,在微澜里闹中取静,做一个最真实的自我,最无拘无束的自我,把天性放松,让心灵皈依天然的法门。
我们总是习惯上关注大树,而很少有人在意它脚下的落叶。那些枝摇叶舞的场景尽管美妙,琼枝静默依然可喜!那些蓊郁的树冠尽管雄丽,清瘦的根部也在散发着一种隐忍的美。一棵树的美好不在于能给人提供多少荫蔽,一个人的美丽不在于用美貌换来多少追随者。树木之美,也包括“无边落木萧萧下”,风霜落尽,树木的脉络毕现,这是一棵树最清美的线条。
我们应该匀出来一些目光给落叶,不再单单仰头向上看,只关注头顶那方枝繁叶茂的星空,也应该关注脚下的土地,关心每一枚落叶的前世今生,细细推敲发生在每一片落叶里的风声与过往。树木伟岸,本来就不缺少青睐,落叶消瘦,还要化作春泥,在它们无声消融之前,我们要懂得用殷殷的目光与它们挥手道别。
落叶如佛能渡心。一片落叶最懂得感谢岁月天地的恩泽,繁茂的枝头,它们翠绿过,萧瑟的季节,它们静美过。尽管我们习惯上忽略了它的后半生,可是,它们并不怨愤,也不消沉。来年枝上,比今岁的葱茏更胜一筹。
落叶在秋夜里静静谛听秋风的诉说,然后沙拉拉地与脚下的土地亲昵,明早的晨曦里,兴许还会更多的落叶加入到泥土的队伍。岁月风霜落尽,秋叶静美退场。
我们不妨扪心自问,在季节的归程里,我们已有多久没有听过落叶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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