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马

公元二〇一四年的秋季注定是一个悲凉的季节。连绵不断的秋雨下了几天几夜，几乎把人的心情都给下霉了，走出屋子除了冰冷的雨滴就是满地的积水和零星的落叶，这让人不由得想起了两个词——凋零和逝去。在凄冷的风雨当中行走，接到了老丈人晕倒的电话。这不幸消息的又给人冰凉的思想浇了一股冷水，使人冰冷不堪、寒战连连。

岳父刚从新疆回来，两天前我还看望过他。那天老人很高兴，气色也很好，一点也没有得病的征兆。才两天时间，咋就病了呢？咋就倒下起不来了呢？但这是千真万确的事实。老人的确是倒下了，倒在了去厕所的路上。好好的人一倒就起不来了，左边的手脚失去了知觉。有妻弟的电话为证，有妻子焦虑的神情和伤心的眼泪为证更有老人不听指挥的半个身子为证。

再一次见到岳父是在固原市中医院的病房里。老人静静地躺在病床上，半身不遂，言语不清，口歪到一边，两天不见，似乎苍老了许多，大多时间在闭眼睡觉。我不知道他是真的沉入梦乡还是在想心事。如果是想心事，又该想些啥呢？想自己这几十年的艰辛劳苦、还是对人世间的不舍和留恋抑或是对自己风烛残年的思考？在老人的脸上仔细的端详了好长时间，我还是没能读懂他的心思，但从老人紧闭的双眼和雪白的胡须上，我分明看到了一条小河在缓缓地流淌。这是一条生命的小河，它流过了山间、流过了平原，现在正在广阔无边的荒原上缓缓地流着，愈流域缓、愈流愈小……

岳父属龙，一九四〇出生，年幼时，聪颖好学，勤奋刻苦，十六七岁就步行到固原一中读高中，父亲去世以后，不得不离开了心爱的课堂回到村里，凭着漂亮的毛笔字和流利的算盘担任大队会计，尚未成年的他就挑起了生活的重担。七十年代在邻村担任民办教师，一边教书一边利用节假日在生产队拼命干活挣工分赡养老人，抚育孩子。包产到户以后，就一头扎在有限的几亩土地上精耕细作，勤俭持家，凭着微薄的收入养家糊口、供孩子上学。近几年，几个孩子都相继长大成人，有了自己温暖的家庭和幸福生活，肩上的重担刚刚卸下，该享享清福了，但对儿女子孙仍然有操不完的心和尽不完的义务，心始终放不到自己上。现在，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就病倒了，起不来了。

看着病床上的老人，我的眼前又浮现出了一条缓缓流动的小河。它从遥远的地方流来，流过山间、流过荒原，滋润了沿途，美丽了两岸，却在险恶的环境和长途跋涉中逐渐失去了自己的波澜和气势，最终慢慢地耗干、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