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心使者

何当共剪西窗烛

个人日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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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的甘霖蔓延为潮，终于会成为伤及生命的无情。
她走了，永远不会再回来。
茫茫的康熙草原上、看不到她的踪影，只除了—那一行绞碎人心的镌刻……
李接待一个香港环球旅游团，担任全陪，到达北京时，认识了作为地陪的她—何剪烛，原名何捡珠。关于这个名字、有一个很长很曲折的故事。
那夜在康熙草原，游客们喧闹新奇了一整天，纷纷睡进了蒙古包。李跟她酸佩文学，说所谓文学功底就是指两大功能，一是把十句话用一句话说完，二是把一句话用十句描述，前者叫精辟，后者叫生动。
她发挥第二大功能用一整夜的时间给李讲了她自己的故事。李则用文学第一大功能把它概括为下面一段文字：
她生在渔岛、母亲是渔民的女儿，父亲是北京送到岛上参加劳动改造的右派分子,姓何,是大学生，知识分子，人称“何分子儿”。
何分子和大多数下放青年一样，同渔女恋爱、结婚、生女，又顺理成章的抛弃了她，生剪烛那天，何分子下海捕鱼、捞到了一枚珠蚌，惊为奇迹，于是给女儿取名捡珠，小名珠儿。
珠儿五岁那年，何分子回北京“活动”，珠儿母亲问她什么时候回来，何分子沉吟半响，却推推眼镜，念出一首诗来：
君问归期未有期，
巴山夜雨涨秋池。
何当共剪西窗烛，
却话巴山夜雨时。
母亲大字不识一斗，却死死记住了这首诗。还特意请“识字先生”给恭楷眷写出来，命珠儿一天念三遍。
一天，母亲一边给鱼开肠破肚，一边听女儿念诗。忽然发现新大陆似的叫了起来：“珠儿你把第三句再念一遍给妈听听”。珠儿便奶声奶气重复起来：“何当共剪西窗烛”。母是何剪烛。何剪烛、何捡珠，这二者间有着怎样的渊源？或许是丈夫的良苦用心？丈夫偏偏在临走前念出这首诗，一定是有什么玄机。
可怜渔女，并不深懂这首诗的含义，却凭着一腔热诚断然决定将女儿改名为何剪烛，只是她至死也终未等到丈夫归来与她共同再剪西窗烛。
可怜的剪烛失去了母亲，一个人也不告诉，沿路乞讨，硬凭两条腿走到了北京,一年的辛酸漂泊后终于找到了已经另外娶妻生子的父亲“何分子”。何分子也没有薄待她，一样给她好吃好穿，供她上学读书，只是要她一直住在寄宿学校。
剪烛凭着她惊人的毅力和过人的聪明连跳三级，顺利地读过小学、中学、大学、直至毕业成为一名导游小姐。
这以后，李一有机会就往北京跑，始终没有见过她的家人，却结识了她的不少朋友，其中一个叫肖露儿的同她最要好，有一天她居然找上门来问李：“你真的喜欢何剪烛吗？”
“当然。”李说。
她似乎松了一口气，又问：“你打算什么时候结婚？”
“结婚？”李愣了一下，“我还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
“难道你不打算娶她？”她瞪凯了眼睛。
李想了想，决定老老实实地回答她：“我只是一个打工仔，从香港郊区挣到中环，那点工资除了付房租外，就只够一日三餐了。我根本没有能力组织家庭，也没想过要回大陆，我爱她，可这同结婚无关。”
露儿那表情丰富的脸变得严肃起来：“可是剪烛会怎么想？她从小在心灵上受到伤害，把感情看得很重，现在她这样信你，要是你辜负她，她会受不了的。”肖露儿的话让李也变得严起来，剪烛的认真吓住了他，李并不想伤害她，于是向她辞行，说他要辞去导游职务，回香港和几个朋友做点小生意，以求安定下来。
好不说话，沉默地帮李收拾行李。李忍不住问她：“你怎么不问我什么时候再回来？”她摇摇头说：“我不问，问了你也不会知道答案。女人的脚是跟心走的、女人心在哪里，脚也会走向哪里；男人却是心跟着脚走的，脚走了，心也跟着走了。”坐在窗前，低低地吟起一首诗：
君问归期未有期，
巴山夜雨涨秋池，
何当共剪西窗烛，
却话巴山夜雨时。”
她举起一条嵌着颗小珍珠的简易项链带在李的脖子上说：“这就是生我那天，我爸在海里捡到的那颗珍珠，这是我的图腾，我把它送给你，让它代我陪你走好么？”
李走了，带着她的图腾。两年后，剪烛忽然给李写了一封信，信上说有一个“各方面都很适合结婚”的男孩向她求婚，可她始终心有所期，只是不知道有没有等待的理由。
李很快就回信了，告诉她太美好的事或感情只能点缀回忆，真实的生活是平淡的。李祝她婚姻如意，信寄出去不久的一个夜里，剪烛又来了，不说话，只坐窗前梳她的一头清香如水的长发，恍惚中，似乎听到她在低低地吟诵着一首诗，李知道是剪烛有话要对他说，可听不清楚，原来这是一个梦啊！
又是三年过的，李已是功成名就了，却也并不轻松。于是又来到北京,想看看剪烛救得可好，但他只见到了肖露儿，她怨愤的告诉李：“你再也找不到她了，她已经死了。”
“死了。”李身心一灰，刹时土崩瓦解，化为虚空。
“死了，是在结婚前夜，手里握着你那永不归来的信穿着婚纱喝了安瞩药……”露儿的话像冰又像刀，“死后，按遗嘱把她葬在了康熙草原。”
“死了。”李机械的重复着，一时也琴不懂死的真正含义，“好该有话留给我的，她这么恨我。”李忽然意识到，剪烛真的来看过我的，就在她结婚前，她来到李的房间梳过头，低吟浅诵，长发飘香，她是来向他告别来了，可他没有听清她的别语，他真是太辜负她了，李终于哭出声来。
露儿流下泪来，放缓了语气说：“她没有恨你，她是有话留给你的，在康熙草原上，你们当初定情的地方，你自己去看吧。”
这、就是李现在来到康熙草原的缘故了。墓草青青，秋风翦翦，茫茫的康熙草原没有她的踪影，只除那沉默地墓碑，冰冷的石碑上既不镌生辰年月，也未写姓名籍贯，只有饱含深情的七个字【何  当  共  剪  西  窗  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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