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限生命几时回(散文)——追忆弟弟最后的时段

个人日记

图片

图片


 有限生命几时回(散文)
 

2015211日晚7时许,夫人跳舞去了,家里的电话铃声不断,我走过去,拿起话筒,话筒里传出老家堂四弟白连界的声音,他说:“大哥,告诉你一个不幸的消息,”他停顿了一会,好像是在抽搐,我还以为是他96岁的老妈妈我四婶去世了,我平静的刚要问,他又开始说话,我静静的听他接着说:“我三哥病重,是胰腺癌转移到肝癌晚期,医生说头年够呛”。我立刻蒙了,颤抖的话筒差一点掉在地上,突然感觉天晕地转,头发立即耸立起来,我哽咽的让他再说一遍,“大哥,我三哥病重,是胰腺癌晚期,又转移到肝癌晚期,大哥,你不要哭,我是才从城里回来,我和媳妇说起此事,媳妇告诉我说,应该告诉城里的大哥,这我才给你打这个电话,你明天去看看我三哥吧。我对着话筒,大声的嚷了起来:“这么大的事,他三婶为啥不告诉我?”“嗨,别争她了,天很黑,明天再去吧。”我放下话筒,急忙跑到我们一个老太爷的子孙后代,堂弟白连月的家里。
 

一、陪伴弟弟最后的第一天

这是一所三层小别墅,在一楼会客厅内,我的三弟媳妇和她女儿小雪及侄子小坡迎接了我,我控制不住情绪,失声痛哭起来,她们反倒劝慰着我,不叫我哭,让我平静下来,待一会儿,好去二楼看望弟弟连月。我了解了大概情况后,这时进来一个中年人,我还以为是侄女小雪的丈夫,他三婶告诉我是小雪的男同学、朋友,叫洪博。我问他三婶小雪的丈夫叶武来没有,她支吾着……我不在过问此事。

我心里有点不高兴,小雪的同学都知道了,我这个一起长大的哥们却不知道,弟弟连月病情如此严重还不告诉我。我流着眼泪便质问他三婶:“你为啥不告诉我?我们兄弟一场,光屁眼一起长大的,又都在城区居住数十年,早知道我可以给他做点好吃的,陪他玩玩。”他三婶平静的解释说:“我没想到这一点,是我忙的糊涂了。”我又问,“这么年轻,为啥不住院治疗?”他三婶解释说,“我知道天津市的确诊也才十多天,一个月前,连月身体不好,总是低烧,我们到城区中医院查出是肝肿瘤,把我俩吓坏了,女儿把我们接到天津市区肿瘤医院复查,检查出是胰腺癌晚期,比中医院查的结果还严重。医生说没几天活头啦,回家爱吃啥就吃点啥吧,医生已经不给治疗了。这些情况女儿当时没有告诉我们俩,在医生的配合下,女儿做了假证明,证明是肝肿大,我们看到假诊断证明才放心,连月高兴的大骂中医院误诊,我俩的心情一下子好转,高兴地熬鱼,改善伙食,吃。正是您打电话叫他去参加您孙女满月的时候,这时正是好心情”。我听了他三婶的解释后,回答说:“啊,就是我孙女元旦过满月时,他还高兴地为我们记账,没看出他不正常呀。我还埋怨他头天夜晚没来喝酒,他说有事没来,他还告诉我已经戒酒了,这才四十天呀,他就这样了”。他三婶接着说,“对,就是那个时候,情绪最好的时候,他驱除了疑虑,从肝癌确诊为肝肿大,他的情绪解放了,心情也好,女儿一直没敢扩大范围,就是想让他多活几天,我也才知道十几天呀。”我急切的又说:“就是肝肿大也应该告诉我呀?这也不是小病呀?”。这时我堂二哥的儿子小坡从楼上下来,陪我介绍了一些情况,我又质问二哥的儿子小坡,问他是啥时知道的?小坡说:“大叔,您别急,我是8日才知道。三婶她们也对我这个亲侄子保密,”我又转向他三婶说,“为啥不住医院治疗?”侄女小雪接过话题,她说“天津肿瘤医院的医生说胰腺癌晚期又转移到肝癌晚期,活不了几天了,医生不再给治疗,我和妈妈商量一下,省的我爸爸到医院去受罪,也不方便,就回家啦”。此时我无言了,我的弟弟太年轻了,他小我五岁,还没有到退休的月份,如果是八九十岁得老人,在家里等待归天也就心安理得了。我的心里不好受,他太年轻了,我又大哭了起来,满屋子的客人及蓟县他三婶老家的老舅等亲戚,也都劝我不要再哭,小雪也安慰我,侄子小坡也安慰我说:“大叔,不要再哭了,我三叔在厕所里,别被他听到,他还不知道是癌症,您稳定一下情绪后和我三叔去待会儿”。侄子小坡说的很对,我控制了情绪,不再痛哭。

过了一会儿,侄子小坡对我说,“大叔,我三叔回到卧室了,您可以上去了,但是情绪一定要稳定,绝对不许同着我三叔再哭,我三叔的病严重后,他心里有个猜测,这层窗户纸还没有捅破,病情还在保密。”我坚定的答应了他们的要求,又平缓的呆了一会儿,才随孩子们来到二楼弟弟的卧室。

卧室不大,一个双人床,一个桌子,一个电脑桌,就已经满了,狭窄的活动空间,还放了一个可以调节的躺椅,是临时从老家搬来的。眼前的堂弟白连月坐在躺椅上,瘦的让我一惊,他比40天前元旦那天,我孙女过满月时大不一样了,他瘦的让人害怕,黄黄的脸,枯瘦的身躯,涨大得腹部。他斜坐在躺椅上,上身一件白背心,下身只穿一条衬裤,光着的两只脚丫子,放在地板上,脚丫子肿胀的发紫。他闭着眼睛,急促的呼吸着,还有些喘嘘,嘴里发出嘶啦的声音。

弟弟的女儿小雪告诉他爸爸说,“爸爸,大伯来看您来了”。连月弟弟脆弱的睁开眼睛,无神的眼睛看着我,点点头,他已经不爱多说话了。平时,我们在一起海聊,他滔滔不绝的劲头今天没有了,我抑制着眼泪,坐在他对面的一个临时小凳上,屋里太热,我脱了外衣和他平和的攀谈起来,我和他回忆我们小时候,说着大爷,大伯叫什么,他合着眼很开心的听我说,不时地点头,比如说到我大来哥的爸爸时,我问他还记得大伯叫啥吗?弟弟摆摆头,我告诉他叫白永泉,他很满意。我又说到我的爷爷,我问他叫啥你还知道吗?他睁开眼睛,告诉我说叫白风润,提起我爷爷的弟弟他的爷爷时,他高兴的告诉我,他爷爷叫白风露等等,我们呆了足有两个来小时,尽管他脸上没有笑容,没有很多语言,显然我陪他的这个夜晚,他很高兴。我问他肚子疼不,他说疼。

侄子小坡上来和我们一起又呆了一会儿,连月自己拿来几片白药片吃了,我问小坡,他小声说告诉我说是吗啡,一种止疼药。弟弟连月吃完药后,他又拿起电动刮胡刀刮胡子,他一只手不停地刮,另一只手不停的配合,刮得很仔细,一个地方反复刮多遍,刮得已经很好了,还在刮,侄子小坡不叫他刮了,他就跟没听见一样,还在不停地在原地方滞留着剃须刀,任剃须刀飞快的转动,我的心也飞快的跳动,最后还是女儿小雪拿走了他的剃须刀,剃须活动方才罢休。

弟弟说累了,要上床休息,我拉了他一把,站好后他自己走到床边躺下,我问他想啥吃,明天我去做,他合着眼睛说,“大哥,吃不下去东西啦,”我含着眼泪说,“那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你不是爱吃我做的饭菜吗?”他沉默了,此时,连月弟弟没有回答我的问话,他有一肚子的话不想再说,也可能是这夜晚的会面,谈话太多了,他真的很累了,他不再出声,喘着气,似睡非睡,静静的躺着,我陪他静静地呆着,过了20分钟,他好像睡着了。

我回忆着往事,过去他家过春节很简单,有时2斤羊肉就过年,我家不行,总要成桌成盘成碗的讲究,他们初一总是到我那里热闹的大吃一顿,两家人欢天喜地,侄女小雪结婚,节后的来往就不多了。一次在我家吃饭后侄女还同我说,“大伯,我每年都盼着您那桌大餐,”我逗她说,“你咋不早告诉我,我要早知道,一定年年给你办几次大餐”。

侄子小坡叫我到楼下休息,我们爷俩来到客厅,同他三婶、小雪等又呆了一会儿。夫人跳舞回来打了我的手机,告诉我她跳舞结束了问我在哪,我说明了情况,她立刻骑自行车来到来这里。因为连月弟弟休息了,没有去卧室相见。只是同他三婶,小雪、小坡等人一起交谈,度过了这悲哀的夜晚。

回到家里,这一夜我失眠了,一夜没睡,眼前总是浮现我的堂弟白连月。
 

二、陪伴弟弟最后的第二天

212日,早上,老家的弟弟连文来电话,连文弟和连月一起长大,也和我同时知道了这个坏消息,他在老家他也是一宿没睡觉。

这是我陪弟弟的第二天,吃过早饭,我又跑到连月弟弟那里。母女等人正吃早饭,侄子小坡在二楼陪着他三叔,我在餐厅叫住正想上楼的侄女小雪说:“闺女,我给你点钱,去给你爸买点吃的。”小雪推搡我说不要。我的眼泪哗的流了下来,痛哭着对她们母女说:“闺女,钱不多,只是表表我这个大哥对弟弟的一点心意,你爸他爱吃我做的饭,可现在他吃不下去了,他爱吃啥你知道,你拿着这钱,给老爸买点啥吃吧,哪怕是只吃上一口,我也高兴。”侄女小雪眼里含着泪,看着我哭诉,她说:“我爸可以吃藕粉冲的糊糊,罐头啥的”,“那好,闺女,你去办。”侄女见我痛哭,也流下心酸的眼泪,“大伯,别哭了,大伯,我收下,我收下。”侄女小雪收下了我的一点点心意。

小坡从二楼下来,我叫他吃饭后抓时间休息,我擦了擦脸,来到弟弟的屋子,弟弟一个人斜躺在被窝攞上,我和他打了招呼,他睁眼看看我,点一下头。我陪着弟弟呆了一个小时后,我夫人在他三婶的陪同下来到弟弟的屋子,他三婶叫醒了合着眼睛的连月弟弟,并告诉他说:“连月呀,嫂子、大哥又看你来了,大哥还给小雪一千元钱,叫给你买东西吃,你想吃啥?说话。”弟弟连月靠在被窝攞旁,闭着眼睛喘着粗气,他努力睁开眼睛,看看嫂子看看我,点点头,他说,“知道啦”。

我夫人对连月弟弟说,“连月呀,你嘴咋就这样严,要是早知道也可以给你做点你喜欢吃的东西呀,你哥哥总是念叨你,惦着你…….”他闭着眼睛听着,有时候点一下头,算是在努力的交流了,他心里很清楚,知道自己的病情不轻,他很坚强,他和嫂子说了几句话,喘着气又闭目坚强的挺着,女儿小雪递给她爸爸几片白药片吃掉了,同病魔做最后抗争。

女儿小雪见爸爸的病情加重,同她母亲商量一下,决定给弟弟打一针激素,在我和侄子小坡的协助下,他三婶在弟弟的屁股上迅速的打了一针。他三婶经常给连月弟弟打针,几次弟弟喝多了我送她回家,都见他三婶为弟弟在屁股上打解酒针,她说管事。她有时见连月醉醺醺的,气得骂着街给他打针,还笑着说:“要不是看上你那点工资,我就一针打死你,省得你总去和那帮狐朋狗友去喝大酒,喝的烂醉。你就喝吧,早晚喝死你。”弟弟连月喜欢喝酒,就是我在他身边,当他喝起劲来,我也是阻挡不住,一次,我和夫人的一帮女同学来我家集会,连月弟弟来陪同,开始我还能控制弟弟,后来就失控了,他挑衅了这帮女强人,竟被这帮女同学灌得名堂大醉。

家里、单位来人不断,探望的人流不断,弟弟睁眼看看,并叫他们下去,我和夫人一上午在弟弟的卧室陪着他。他三婶又进来,弯腰跟弟弟说话,她说:“连月,就大哥大嫂在这,你心里有啥话就说出来吧,”连月弟弟紧锁一下不易被察觉的眉头,突然说:“你有啥事就直说吧?

三婶没加思考突然转移了话题说,“给你输点液好吧?”连月弟弟点点头,女儿小雪出去找医生,傍中午时小雪回来说,“医生现在没空,说下午抽时间过来输液”,我对他三婶和、弟弟连月及小雪嘱咐了几句,我最后说,“不是有人送来了羊肉吗,你们给连月炖点羊汤,或是买只小鸡,炖鸡汤,让他喝点鸡汤也行,哪怕我弟只是喝上一口,我们也尽力了”,他三婶对我小声说,“大哥呀,好东西不能再吃了,吃了全让癌细胞吃掉,癌细胞长得很快,他更痛,更受罪”。我茫然了,无话可说,从癌细胞折磨人的角度来说,也许他三婶说得对。后来听说她们没有熬煮羊或鸡汤,他们是最亲近的人,不知她们是咋想的,总有一天想起此事,将遗憾终生。从我的心境来说愿意弟弟连月喝羊、鸡汤,因为他爱喝,哪怕只是喝上一小口,我也尽了最后的一点心意。

一上午好多亲戚和老家的人前来探望,四弟,连文弟媳妇等白庄来了很多,弟媳妇和他三婶、我夫人一起聊着病情,老家的人上午就回去了,没有在这里吃饭。

我又安慰了弟弟几句,又同侄子小坡说了几句嘱咐的话,我不想在这里吃饭,这里人多,有亲戚轮流照看,我和夫人放心的回家了。

晚上我又过来看护,我见弟弟坐着很稳,双眼紧闭,双腿耷拉到地板,双脚放在一个垫子上,手臂插着管子在输液,屋里只有女儿小雪,在后背扶着爸爸,瓶子里还有一部分液水没有输完。侄女见我进来很高兴,我看到弟弟精神很好,也很高兴,便说:“连月,你今天的气色真好。”他瘦瘦的脸忽然一笑,睁开眼看了我一下,脸上露出了难得的笑容,他又合上眼睛对我说:“你坐下。”我和他陪伴这两天来,见识了好多人来人往,今天这简单的三个字,是唯一的一句让探望之人“你坐下”的客套话,今天的一笑也是很难得的笑容。

听侄女小秀说,还一次笑是今天下午见医生来输液,他也露出来笑容,而且笑得阳光灿烂。在我写这篇回忆弟弟那最后几天的日子里,我才感觉到弟弟这笑容的奥秘,我才明白这笑容是他期望生存的心理和意识的释放,是在向我们发出了新的信息,那就是他想治疗,可我们当时没有读懂他笑容的意思,我很后悔没有坚持让他三婶和她的女儿去送弟弟到医院,走完他最后的路程,只是任从了家里等候死亡的重病规则。

侄女小雪见我来了,她要出去打几个电话,小雪出去了,她把爸爸交给了我这个大伯。屋里就剩下我们哥俩个,我看看吊瓶还有四分之一的液体,我一个人陪弟弟待了会儿,我问他痛不?他告诉我说不好受,示意我不再输液了,正好小雪进来,我说明了他爸爸的意思,她利索地给爸爸拔了吊针。

这晚,弟弟精神稍微好一点,来往探望的亲戚朋友很多,今天,他真的累了,他躺在床上,闭着眼睛,嘴里喘着气,又似睡非睡的睡觉了。
 

三、陪伴弟弟最后的第三天

213日,这是我探望、陪伴的第三天早上,他三婶和小雪在楼下忙着什么,我直奔弟弟的卧室。弟弟在睡,我一个人轻轻的坐在弟弟的身旁待了一会儿,我的夫人也来到这个房间,我见弟弟今天不太好,躺在床上,赤裸着双臂,只穿个背心和衬裤,我们俩个对话,使弟弟睁眼看看我及夫人,算是打过招呼,我和夫人开始同弟弟连月说话交流,我把薄被子给他在肚子上盖了盖。

我弯下腰给他按摩后背,还为他挠挠后背,感觉到他很舒服,我就多给他按揉了好一会儿,他闭着眼睛,面似平和,很安静,我又向下按摩下肢,我按摩着瘦瘦的大腿,再也忍不住了,酸楚的泪水如涌泉一下喷了出来,我失控了,已经不管他们让我控制的清规戒律啦,我发泄着亲情的泪水,发泄着心底里的埋怨,我大声说,“连月呀,元旦我孙女过满月时,我叫你,你还不是这个样子,你看看这才几天呀,就瘦成这个样子了。你喜欢吃我做的饭菜,为啥不提前告诉我你的病情,哪怕我就做一次你喜欢吃的饭菜,你吃去了,我也好受些呀……”,我的泪水有些止不住,我恨劲的擦了擦,用袖子抹掉了眼泪,我断断续续的叨咕着。弟弟闭着眼睛,他没有回应我的话,还是闭目躺着,我继续为弟弟按摩、揉搓他的双腿,双侧大腿的肌肉很少了,松弛的皮肤包裹着骨头,骨头硬硬的,我轻轻为他按摩、揉搓了好一会儿,弟弟的脸上轻微的变化是很平静,安静,似乎他在认真的听着我唠叨,我见弟弟蜡黄的面孔闭着双眼,喘着呼吸,瞬间我的眼泪又失控制了,我呼喊着弟弟的名字,失声的痛哭起来,“连月呀,连月,你咋就这样的坚强,你不想麻烦我,才不提前告诉我一点消息,你一肚子的话就这样憋着……”我放声大哭的举动,我夫人同我一直一起哭着,她和我并排弯着腰,她也在给弟弟轻轻地捶背,我和夫人大哭了好一阵,弟弟还是闭着眼睛,弟弟的心里很清楚,他很不好受,这是他大爱的品质,他不想给我增添一点麻烦,他喘着粗气静静的躺着,任我为他按摩,我努力收住了奔腾着的情绪,不再出声,我弯着腰又摸摸他的小腿和两个脚丫子,这里的肉硬硬的肿胀着,我不敢按摩这肿胀的小腿和脚丫子,这地方轻轻按压一下,一个深深的坑就停留在那里。

侄子小坡没有休息,他接待着老家的亲朋好友,并带他们进来看看就退都退了出去,老家的四弟,二婶等也都来了,四婶要照顾96岁弟弟连月的老妈一时来不了,他三婶带着十几个单位的朋友上来探望,因为屋子狭窄客人多,我和夫人退让出来,只是一会儿,他们单位的朋友留了一些钱就走了。我和四弟又上去陪伴三弟连月,我感觉今天他很不好,直到中午12时,我和夫人才回家。

晚上我又跑了过来,我在客厅坐了一会儿,他三婶和侄女小雪来到我的跟前,他三婶说:“大哥,我想就着连月还明白,脑子还清楚,把真正病情告诉他,让他走个明白”。我问她们说:“他现在知道什么程度?”。他三婶说:“连月自己知道个大概,可以肯定他以为是肝癌,就是没有捅破,他以为是肝脏的癌变。”我表示说:“也好,让他清楚的走好最后一程,不过,应该叫上小坡,连月身边就这么一个侄子在跟前。”他三婶说:“还是不叫他为好,就小雪,我和您一起去谈就行了。”我同意了他三婶的要求。

我们三人来到弟弟的卧室,他三婶唤醒了弟弟,简单的向弟弟连月说明情况,弟弟微弱的说:“不用说了,我都知道。”小雪接过话题说:“爸爸,您不知道具体情况。您是胰腺癌晚期,转移到肝癌晚期。”弟弟平静的点点头,说:“知道了。”我对弟弟连月说:“既然你知道,想罢你早有思想准备,事已至此,我们就坚强面对,我们三人都在这里,你有啥要求,心里有啥就说出来。”他三婶和小雪也说,“是啊,你走了,我们咋办?”,“爸爸,你有啥想法,就说出来吧?”弟弟连月什么也没说,只是轻轻地说了三个字, “找他们。”至此他再也不说什么了。

是啊,弟弟在位水政科长,竟给全局的朋友们张罗红白喜事啦,此后事就得找他们。

见连月弟弟今天不如昨天,另外的两个亲侄子,一个塘沽一个北京还是没有赶过来,只有在城区居住的这个侄子小坡一直在他的身边,他已经连续值3个夜晚了,我叫他注意休息,要做好持久战准备。他说,“大叔,您放心,我夜里顶着,白天可以抓点时间休息,您放心吧”。今天还是小坡他顶着,10点了他催我回家休息,我也嘱咐他注意身体,有事来电话。

小坡真是好侄子,他尽到了儿子的职责,他释放了对三叔真诚的爱心,直至弟弟3天丧事到落土为安,这数天里,都是他在忙乎,他睡得很少,他对我说:“大叔,完事我再一起睡,我睡他个三天三夜。”
 

四、陪伴弟弟生命最后的一天

214日,第四天上午,天气很不好,夜里还下了冰渣。我早饭后赶忙跑来,直进弟弟的房间,只见弟弟的女儿一人在陪着她爸爸,连月坐在床铺上,弟弟双手哆嗦着执掌着身体,我问侄女小雪,“为什么不放下,让他躺在床上休息?”侄女说,“躺下出不来气呀,就这样坐着还行,已经一夜了。”弟弟不时地仰靠被窝攞,见他嘴干的很,我说是不是要喂他点水喝,侄女小雪用棉签沾点水,为他湿润嘴唇,又占一次水,放在他的嘴里,他喘着粗气竟像孩子吃奶一样吸棉球上的水分,我见他渴成这个样子,问侄女说“能否喂他点水喝?”侄女说可以,她拿起杯子,我扶着弟弟坐在床铺边缘的弟弟身体,只见他闭合着眼睛,女儿小雪拿着水杯送到了他父亲的嘴边,他猛喝一口,却吞咽困难,并发出连续的几声咳嗽,侄女小雪和我立即为他拍打后背,好一会才缓过劲来,正赶上我夫人进来,她叫侄女去找吸管。

侄女小雪很不简单,也很坚强,很少哭泣,我知道,爸爸这样,她最难受,她的泪水都流入了心里,她的大心脏足够大,她承受着人生之路的磕磕坎坎,如今遇到父亲这样的大灾难,很少见她哭泣,她的泪水干了,她爸爸确诊癌症晚期,开始的一个多月只有她和老家的四弟知道此事,这两个来月都是她跑前走后,不知有多少泪水在偷偷的流淌。这天大的灾难硬是侄女一个人顶天立地的扛着,前后左右的照顾她爸爸,这一点我听在耳中,看在眼里,记在心中,我很敬佩我的侄女,大伯祝侄女今后的人生之路,平安、顺利。

此时,继任弟弟连月单位的水政科长王福宇,陪同局领导们、同事们十余人慰问,屋子太小,家里人退了出去。此时,弟弟喘着粗气,微微睁了一下眼,点点头,探望的局领导说了几句慰问之语,单位留下一万元费用,滞留一小会儿,领导们告别。

客人走了,屋内就我一人,连月弟弟双臂颤抖着费劲的支掌着坐在床铺上的肢体,我看着受罪的弟弟,看着肿胀的双腿垂在地上,心如刀绞,弟弟的身体在颤抖中端坐着,他很坚强,忍着剧痛在同病魔斗争。我看着难受,又为他扒拉后背,还轻轻地为弟弟拍打后背,我见他默认了这个举动,我还为他挠了整个脊背。此时侄女小秀的丈夫李立进来,侄子小坡进来,我亲侄子白杰和他爸爸连文从老家前来探望,白庄村子同来了好多人家族的人们探望。

侄子小坡对我说:“他一夜就是这样的坐着,已经不能躺在床上了,躺下就出不来气,我同三叔说,我是您的亲侄子,就是您的儿子,您一肚子的话跟我说吧,有啥嘱咐,有啥遗憾,您说出来吧,我三叔摇摇头啥也没有说,”我听了侄子的叙说,也很担心,也知道他不会说啥啦,立即叫侄子给老家连月的亲弟弟白连界打电话,叫他立即过来,另外,在美国的我大哥知道了吗,要向他渗透情况。

我看着弟弟的情况知道不好,心里有了准备,大家都有准备。

只见弟弟连月一只手在向下动内裤,我夫人说是不是要接手,小雪问他父亲是否小便,他点点头,我跨上一步在弟弟连月的左侧架住弟弟,侄子小坡站在右侧架住他三叔,李立协助小坡,白杰协助我这侧面,侄女白雪拿着小盆接尿,因为不方便交给了洪博,我们慢慢移动弟弟的身体,好不容易移动到弟弟连月双脚站在地上,撒尿持续五六分钟,当最后尿完时,我和小坡已经没有劲了,弟弟连月的身体软了下来,我们架着他向床铺上移动时,我发现弟弟脖子的静脉停止了跳动,他完全摊在我和小坡的怀里,我见他已经不再喘气,我立刻意识到弟弟停止了呼吸,我腾出一只手,把手放在弟弟的鼻子下面确认后,大声呼叫:“不好,连月停止了呼吸,快拿寿衣,更衣”。我发布了命令后,带头哭了起来,屋外面立刻传出一片哭声。

我停止哭声,又大声宣布,还有一点微弱气息的象征,后面不知是谁大喊掐人中,我心里明白,弟弟是癌症导致了肾衰竭,肺脏衰竭,窒息而亡,掐人中怎么会管用,我还是下意识的用那只手狠劲掐了弟弟的人中。

夫人在后面叫我说:“哥们死亡时不准见面,有例的,你快撤出来吧”。

我心想弟弟连月已经死在了我的怀里,还有啥说词呀,我失声的大哭起来,家侄白杰一把就把我拽了出来,为了尊重传统的清规戒律,我还是退了出来,侄子白杰接替了我的位置。白德坡、白杰,李立等人为弟弟连月换上了寿衣。此时,一楼客厅也在紧锣密鼓的布置灵堂。

狭窄弯曲的楼道尸体运不下去,唯一的办法是背下去,这个艰巨的任务,被身体高大的侄女婿李立慷慨自认,侄女婿李立背着连月的尸体,侄子白杰抬着脚,小坡胁从。从二楼沿着弯曲狭窄的楼梯,运到一楼客厅,放在这里已经准备好的床铺上。

2015214日上午1003分,我的堂弟白连月谢世,享年60岁。

 

五、追忆弟弟

我就这么一个堂弟老三,他小我5岁,每年大年初一上午或下午总要到我家串门,久久不愿离去。

去年我们全家与他三叔一起包饺子,吃夜饭,吃零食,说着、笑着,欢天喜地,其乐无穷。夜晚他久久不愿离去,临走我非要送他一程,顺便运动一圈。大年初一的夜晚,我们哥俩说笑着,边走边聊,我们有说不尽的童年趣事,说不尽的共同语言,我们漫步在时明时暗的路灯下,谈笑中时间是那样的短暂,只一会儿就到了他住的小区,在小区门口我们告别,相互祝贺晚安。

今年的大年初一,我沉浸在悲痛中,等待的却只是思念,我默默的看着他的照片,看我们合影的老照片,看我们去年大年初一在我家一起包饺子的照片,看着我们哥俩的合影,这些照片都是绝版呀,我看着照片,又不自觉的流出了泪水。

而今他驾鹤西去,再也回不来,再也不能相见了,他这么早早的离去让我心痛。

生命的终结没有改正错误的机会,身体只有平时经常呵护,才有旺盛的免疫力。

 

永别了——弟弟

 

永别了

我挚爱的弟弟
永别了

我酷好的哥们

你潇洒的活着

你安静的离去

是恶魔夺去了你尚年轻的生命

 

流泪

再也看不到你的身影

叹息

再也听不到你的声音

流泪

叹息

把你永久的藏在这里

我脆弱的心底

2015
228日星期六


去年我们全家与他三叔一起包饺子,吃夜饭,吃零食,说着、笑着,欢天喜地,其乐无穷。
图片

图片

图片

图片

图片

图片

图片

图片

图片

图片

弟弟,安息吧!
图片

我与连界四弟,侄子小坡、白杰、小群等提前亲临墓地,为弟弟新的居所清洁,让弟弟连月在那里舒适的长眠
图片

图片

图片

图片

图片

图片

图片

图片


图片








文章评论

忆江南[em]e327796[/em]

我能理解他女儿的心情,当时我也这么做了,也没打算告诉太多亲属,怕大家都来了引起他的怀疑!

碧海蓝天

真诚[em]e7414[/em][em]e110120[/em]好朋友幸福安康[em]e661[/em][em]e697[/em]、快乐吉祥、万事如意[em]e6091[/em]

在水一方

看了心酸酸的、得了这病谁也没有办法、朋友重情重义、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