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婆婆和对面楼里的男人
原创小说
三年前自公公去世后，我和爱人就把婆婆接来一起住。做家务，带孩子都成了她份内工作。让她忙些挺好，至少她没有时间去想和她生活二十几年的公公了。我也和她商量过，不如再找个老伴儿吧！好歹有个说话人。每次话题一起，她就和我急，你是不是嫌我老了？不中用了？想找个法儿把我轰出去呀？久而久之，我们谁都不敢提了。她的日子也慢慢走入正规，早上送女儿去幼儿园后便到附近卖治疗仪的地方免费体验，傍晚则和一帮老头老太太们扭秧歌，小日子过的有滋有味。
六月的一天早上，婆婆去阳台取昨晚洗过的衣服，哎呀！我的妈！婆婆一声惊呼，跑到厨房对我说，媳妇，你说我刚才看到啥了？我看到她脸上泛起红晕，笑着说，妈，是不是一个超级帅气的老头子？死鬼，连妈你也敢逗？然后，身子靠在厨房的门上，轻声地喘着气，脸上的那缕绯红，慢慢散去。真是个男的，还是个只穿了个裤头的男的，把我这个快六十的老太太都给吓着了。她一边拍着胸脯，一边笑了起来。是吗？真的？她使劲地点了点头，扯着我的手猫着腰，潜到阳台的窗户下，指了指对面的楼，小声说，你看！我探出了半个头，又嗖地缩了回来，惊呼道，真的呀！对面是个90年代建造的灰色职工家属楼，和我们家的这栋楼隔了条小马路，总共五层，一楼是大众浴池，上面便全是住宅了。在五楼靠边的阳台上站着一个男人，约莫三十左右，赤裸的身体只着一条黑色的三角短裤，手中拿着牙刷，一边刷牙一边向外面看。真不要脸，婆婆气愤着说。我安慰她，人家毕竟是在自己家里，又没在大街上，你跟他较什么劲儿呢？那他还看我呢！婆婆仍耿耿于怀。那你要是不看他，怎么知道他看你呢？婆婆不作声了。
没想到从那后，我们的早餐桌几乎就成了这个“暴露狂”直播现场。婆婆则勇敢地承担起播报任务。那小子原来还养鸽子呢！那小子就站在那儿望咱楼瞅，有时能站上好几分钟呢！你说他咋就不知道多穿点儿？我和爱人，总是饶有兴趣听着。婆婆是个挺有意思的老太太，有一次提起原先的一个老同事生活作风有点问题，爱乱搞男女关系时说，现在呀，他得脑血栓了，成了非常六加七了，就算在他身边放上个十八岁的黄花大姑娘，他也白扯了！我哈哈大笑，妈，你可真逗，爱人却听的眉头紧锁。
日子一天天地过着，进入八月，气温也越来越热。那个“暴露狂”也终于有了质的变化。一天早饭，婆婆极其兴奋的说，那小子今天是光着腚儿出来的，真的什么也没穿呀！还喂了半天鸽子呢！连平时沉闷的爱人也眼睛锃亮地问，真的吗？婆婆连连点头，我一点儿都不巴瞎，啥也没穿！我嘿嘿地笑，这天看来是太热了，还光着屁股喂鸽子呢？也不怕关键部位让鸽子给叨着。爱人一本正经地说，看来喂食还真的有点儿技巧，那部位只要不沾上鸽食，问题应该不会太大。女儿扬起小脸儿问，什么叫部位呀？我们三人顿时笑成一团。
经过一夜暴雨地洗刷，城市里泛起了凉爽的味道，天气骤然降了十几度，给人以进入初秋的错觉。婆婆早上有点心疼地说，你说今天多冷呀！那小子也不知道多穿些。我歪着头问，今天还光着呢？婆婆点点头。勇气可嘉呀！我赞叹。好在后来让一个女人给叫屋里了，哎，你们说他是不是个疯子呀？我耸耸肩，管他呢！
一天傍晚，和爱人领着女儿出去散步。无意中瞥到在扭秧歌的人群中有一个戴黑框眼镜的老头给婆婆擦汗，婆婆一脸的幸福，笑盈盈地与这老头四目相对。我俩这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当晚三堂会审，婆婆倒也爽快，全盘交代。老头是市灯泡厂的退休技师，老伴儿去世五年，儿女都自立门户，现在只老头一人独居。他们认识还有些浪漫色彩，婆婆有一次去做治疗仪的体验，从床上起来时一阵头晕，险些摔倒。这老头恰好路过，将她一把扶起，并送回家中。我点点头说，还挺绅士呢！爱人有些嗔怪，妈，什么时候开始的呀？你咋不早说呢！婆婆叹了口气，有半年多了，说啥说，八字没一撇呢！再说也怕给你们小的添麻烦。我问，妈，想和他生活在一起不？婆婆轻轻点头，像个待字闺中的富家小姐。我说，那就行动起来吧！找个机会见见面，再让我们给你把把关。
两天后的中午，我们在附近的一家东北私菜馆见面了。婆婆穿上我给她新买的那件浅红色的纱制半截袖衬衣，临出门时，还一遍遍照着镜子，嘴里叨咕着，是不是太艳了？是不是太艳了？我连忙说，好看的很！多喜庆呀！
婆婆被我们领着来到饭店，进门时还有些犹犹豫豫，我拖着她进了大厅，又不是第一次见面，害什么臊吗？
大家都到齐了。老头大方地要了一桌子的菜，炖柴骨肉，炖血肠，大拌凉菜，蘸酱菜。。。婆婆心疼地说，别叫了，别叫了，够了，够了。老头一看就是个实称儿人，只知道嘿嘿笑个不停，难得呀!难得呀！还说，我有个儿子也想来看看，但工作太忙，我们先吃着，边吃边等。席间我们努力找着话题，老头可能有些紧张，一问一答，像似挤牙膏。不过，看来对婆婆真的很体贴，一个劲儿往她碟子里夹菜，吃！吃！你瞧你现在多瘦呀！婆婆的脸红到了耳根，低头轻轻地说，我知道，我知道。然后，也一个劲儿地吃起来。看到他们，我想笑，怎么感觉我们这些年轻人反倒成家长了？
我们正吃着时，老头一抬头，有点兴奋地说，我儿子来了！我们回身望向门口，一个西装革履，气宇轩昂的男人向我们这儿走来。我儿子，搞保险的，现在是公司的部门经理，老头颇为自豪地说。婆婆迷着眼睛直直地望去，好像要把人家看穿不可。男人走到我们的饭桌前，礼貌地微笑着，爸，这就是你说的阿姨吧？好年轻呀！大方地把右手伸到了婆婆面前，婆婆怯生生地把自己的右手抬起，在还未触及男人手指时，只听哇的一声，婆婆吐了！在场的所有人都惊呆了，污物喷在桌子上，也溅到我们身上。呕吐之物色彩斑斓，有红的，那一定是血肠；有绿的，那一定是小白菜；有黑的，那一定是已被消化的“半成品”。一股浓烈的又酸又臭的烂菜叶味直冲鼻腔。两家的第一次见面就弄成这样，这真是始料未及，只有鸣金收兵，草草收场。
我和爱人不知道说了多少个对不起，多少个不好意思，才将婆婆扶回家。而婆婆却像中了邪似的，发起了高烧，天天傻傻地躺在床上，不吃不喝，不言不语。我们谁也不敢问她到底怎么一回事。那老头倒是挺有良心，天天一个电话，询问婆婆的身体情况，还不住地道歉，都怪我不好，那天给她夹太多菜了。大爷，你也不用上火，我妈过两天就没事了，爱人安慰老头。
五天后，瘦了一圈的婆婆，突然说想喝粥，我连忙熬好吹凉端到她屋里。她一边小口抿着粥，一边自然自语地说，你说那孩子穿上西服，我怎么开始就没认出来呢？．．．．．．
（２００７年７月２４日）
六月的一天早上，婆婆去阳台取昨晚洗过的衣服，哎呀！我的妈！婆婆一声惊呼，跑到厨房对我说，媳妇，你说我刚才看到啥了？我看到她脸上泛起红晕，笑着说，妈，是不是一个超级帅气的老头子？死鬼，连妈你也敢逗？然后，身子靠在厨房的门上，轻声地喘着气，脸上的那缕绯红，慢慢散去。真是个男的，还是个只穿了个裤头的男的，把我这个快六十的老太太都给吓着了。她一边拍着胸脯，一边笑了起来。是吗？真的？她使劲地点了点头，扯着我的手猫着腰，潜到阳台的窗户下，指了指对面的楼，小声说，你看！我探出了半个头，又嗖地缩了回来，惊呼道，真的呀！对面是个90年代建造的灰色职工家属楼，和我们家的这栋楼隔了条小马路，总共五层，一楼是大众浴池，上面便全是住宅了。在五楼靠边的阳台上站着一个男人，约莫三十左右，赤裸的身体只着一条黑色的三角短裤，手中拿着牙刷，一边刷牙一边向外面看。真不要脸，婆婆气愤着说。我安慰她，人家毕竟是在自己家里，又没在大街上，你跟他较什么劲儿呢？那他还看我呢！婆婆仍耿耿于怀。那你要是不看他，怎么知道他看你呢？婆婆不作声了。
没想到从那后，我们的早餐桌几乎就成了这个“暴露狂”直播现场。婆婆则勇敢地承担起播报任务。那小子原来还养鸽子呢！那小子就站在那儿望咱楼瞅，有时能站上好几分钟呢！你说他咋就不知道多穿点儿？我和爱人，总是饶有兴趣听着。婆婆是个挺有意思的老太太，有一次提起原先的一个老同事生活作风有点问题，爱乱搞男女关系时说，现在呀，他得脑血栓了，成了非常六加七了，就算在他身边放上个十八岁的黄花大姑娘，他也白扯了！我哈哈大笑，妈，你可真逗，爱人却听的眉头紧锁。
日子一天天地过着，进入八月，气温也越来越热。那个“暴露狂”也终于有了质的变化。一天早饭，婆婆极其兴奋的说，那小子今天是光着腚儿出来的，真的什么也没穿呀！还喂了半天鸽子呢！连平时沉闷的爱人也眼睛锃亮地问，真的吗？婆婆连连点头，我一点儿都不巴瞎，啥也没穿！我嘿嘿地笑，这天看来是太热了，还光着屁股喂鸽子呢？也不怕关键部位让鸽子给叨着。爱人一本正经地说，看来喂食还真的有点儿技巧，那部位只要不沾上鸽食，问题应该不会太大。女儿扬起小脸儿问，什么叫部位呀？我们三人顿时笑成一团。
经过一夜暴雨地洗刷，城市里泛起了凉爽的味道，天气骤然降了十几度，给人以进入初秋的错觉。婆婆早上有点心疼地说，你说今天多冷呀！那小子也不知道多穿些。我歪着头问，今天还光着呢？婆婆点点头。勇气可嘉呀！我赞叹。好在后来让一个女人给叫屋里了，哎，你们说他是不是个疯子呀？我耸耸肩，管他呢！
一天傍晚，和爱人领着女儿出去散步。无意中瞥到在扭秧歌的人群中有一个戴黑框眼镜的老头给婆婆擦汗，婆婆一脸的幸福，笑盈盈地与这老头四目相对。我俩这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当晚三堂会审，婆婆倒也爽快，全盘交代。老头是市灯泡厂的退休技师，老伴儿去世五年，儿女都自立门户，现在只老头一人独居。他们认识还有些浪漫色彩，婆婆有一次去做治疗仪的体验，从床上起来时一阵头晕，险些摔倒。这老头恰好路过，将她一把扶起，并送回家中。我点点头说，还挺绅士呢！爱人有些嗔怪，妈，什么时候开始的呀？你咋不早说呢！婆婆叹了口气，有半年多了，说啥说，八字没一撇呢！再说也怕给你们小的添麻烦。我问，妈，想和他生活在一起不？婆婆轻轻点头，像个待字闺中的富家小姐。我说，那就行动起来吧！找个机会见见面，再让我们给你把把关。
两天后的中午，我们在附近的一家东北私菜馆见面了。婆婆穿上我给她新买的那件浅红色的纱制半截袖衬衣，临出门时，还一遍遍照着镜子，嘴里叨咕着，是不是太艳了？是不是太艳了？我连忙说，好看的很！多喜庆呀！
婆婆被我们领着来到饭店，进门时还有些犹犹豫豫，我拖着她进了大厅，又不是第一次见面，害什么臊吗？
大家都到齐了。老头大方地要了一桌子的菜，炖柴骨肉，炖血肠，大拌凉菜，蘸酱菜。。。婆婆心疼地说，别叫了，别叫了，够了，够了。老头一看就是个实称儿人，只知道嘿嘿笑个不停，难得呀!难得呀！还说，我有个儿子也想来看看，但工作太忙，我们先吃着，边吃边等。席间我们努力找着话题，老头可能有些紧张，一问一答，像似挤牙膏。不过，看来对婆婆真的很体贴，一个劲儿往她碟子里夹菜，吃！吃！你瞧你现在多瘦呀！婆婆的脸红到了耳根，低头轻轻地说，我知道，我知道。然后，也一个劲儿地吃起来。看到他们，我想笑，怎么感觉我们这些年轻人反倒成家长了？
我们正吃着时，老头一抬头，有点兴奋地说，我儿子来了！我们回身望向门口，一个西装革履，气宇轩昂的男人向我们这儿走来。我儿子，搞保险的，现在是公司的部门经理，老头颇为自豪地说。婆婆迷着眼睛直直地望去，好像要把人家看穿不可。男人走到我们的饭桌前，礼貌地微笑着，爸，这就是你说的阿姨吧？好年轻呀！大方地把右手伸到了婆婆面前，婆婆怯生生地把自己的右手抬起，在还未触及男人手指时，只听哇的一声，婆婆吐了！在场的所有人都惊呆了，污物喷在桌子上，也溅到我们身上。呕吐之物色彩斑斓，有红的，那一定是血肠；有绿的，那一定是小白菜；有黑的，那一定是已被消化的“半成品”。一股浓烈的又酸又臭的烂菜叶味直冲鼻腔。两家的第一次见面就弄成这样，这真是始料未及，只有鸣金收兵，草草收场。
我和爱人不知道说了多少个对不起，多少个不好意思，才将婆婆扶回家。而婆婆却像中了邪似的，发起了高烧，天天傻傻地躺在床上，不吃不喝，不言不语。我们谁也不敢问她到底怎么一回事。那老头倒是挺有良心，天天一个电话，询问婆婆的身体情况，还不住地道歉，都怪我不好，那天给她夹太多菜了。大爷，你也不用上火，我妈过两天就没事了，爱人安慰老头。
五天后，瘦了一圈的婆婆，突然说想喝粥，我连忙熬好吹凉端到她屋里。她一边小口抿着粥，一边自然自语地说，你说那孩子穿上西服，我怎么开始就没认出来呢？．．．．．．
（２００７年７月２４日）
文章评论
水水
哈哈哈哈！这你家真事啊！！
心灵之しovの
我可是当真事读的，入戏了，很喜欢这个结尾，正是我喜欢的微型小说的结尾，赞一个！！
扣儿
小花，你太有才了，佩服之至啊！期待你的新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