润笔走墨,闻道诗偈,读到岩静人立,人也仿若能就此化去。此生游历娑婆,来此无非一问:这一场生与死,皆无据可寻的湖海襟期,该怎样走过,才能偿还所欠的缘与孽,又有谁敢辞逆旅之馆,风月一担挑,走出这困缚一生的残局呢?深知日子终究不能在倒退中回望,不似古时的人,糊几个闲字能换一斗酒,我们有入世的情意与担当,不能轻言甩袖红尘,在承载难言的苦楚与饱受风霜考验的同时,我们有一条绝美的退路,在质问生命本源的同时,犹能对天荐墨,于翠柳白堤处解下旧尘鞅,脱掉满身的尘衣风帽,酒从村店赊,船问邻僧借,穿行山林,偶遇宗庙之美……
——前言
【翦一片白云补衲 邀半轮明月看经】
云隐更深的那一座山峦叠嶂,苍松翠竹掩映下,好似老庄在对弈,举着日月这枚棋子不动,坐化为尘埃一粟,几缕白丝飘荡于人间,凝聚着太虚无为的智慧。山色沈沈,石上仿若有僧,静坐观大化,偶尔云生破衲,亦不动丝纹。涯风吹裂流云,至唐至宋至明末,云窗雾槛永远留有一席,让你灵魂宿倦之时,来此聚膝认领。
慈悲心覆盖的版图,永没有疆域之别,一宿之行穷究来的学问,有时却可抵一生愚蒙。也许人在被不安与恐怖驱赶至穷途绝境之际,不妨借万物为供,惭悔过往罪愆,为有缘相遇之人祷告祈愿:愿君常生净土,终得美意延年。生命因此而灵明透澈。
有时会想起“清风鉴水,明月天衣”这样的美好。浮云穿衣而过时,人好似走入一则禅门公案里:老寺轩檐下,几个参禅的衲子在吱声争辨,说顽石也会说法,道心就是水中的明月,野鹿听经一定是宿植来的善根……此时踏月挑云归来的尘中叟见了,望了一眼自己的破草鞋,和袖口不一的短褐,寺门也不进了,唱着清悠的诗偈:明日不留去客衫,今朝且放声高吟,三千游履的跌宕,不羡它日日无波无澜的潺流小溪……
歌声之流响遏行云,动山川之情,触沧海遗尘,歌吟不尽的浩荡乾坤,千百年来依然为人们所参拜乐道,哪怕客途邈远,也依然追逐他们一瓶一钵走江湖的身影。人从境里走出后,某日偶拾陆龟蒙绝句,诗曰:多情惟墨客,无语是禅家。无语之句,让人慨然释笑,试想行住坐卧间,岂止是做到闲襟不藏人过便好?还需做到不与人诤才是上德所赞。此时若还有人来问这机息是可参,还是不可参,你就只管一笑了了。
春星当门户,更邀云朋霞友,伴看读经。而山水之外,甚深禅定的人早已不在,这寂静人间,臻至圆满,又趋于破碎,纵观几百卷经书,也犹如渡人之伐木。不管在朝在野,还是在清在浊,人不过是被妄念摆渡左右的舟子。须时时谨记:浮世如驿旅,拴好自心的野马,不要去寻找所谓的归宿。没有谁能替你去走明心见性的道路,也无人能代你去堪破这破迷离妄的诗偈。唯愿自今尔后,惭愧前身所作罪愆,于轮回路上,洁净还乡……
2014年 三月书
【老妻画纸为棋局 稚子敲针作钓钩】
单看个“简”字,胸间便蓄有无限美好的意境。把简字拆开来,就是竹林下盖一间草屋,遥暮起古人植柳来邀蝉,种蕉以邀雨,侍花卉而邀蝶,或贮雨水弄新萍等乐事……也许人生追求切慕的永远是一份平稳的归宿,我荷舟归来,悟到浮生如幻趣,便选择谦卑处世,与韶美在此结庐。闻祖上人早慕功名,晚谈空妙,家传一宝唯“戒嗔行善”,吾唯有守身作则,方令幼子铭记。
仆仆年月不堪其累,放眼浩瀚人世,仍有许多人坚持问卜名利前程。叹如今懂得面壁自惭的人太少,想胸中叠万卷,山河尽收眼底又如何,问生死谜团,至今都无人敢破译!
人对宇宙发出的浩叹,不过是浪涛拍打礁石,继而转归平静。挟卷三余,负薪一束,日日行善素——我只是明白世事难全,并不能纵意所如,与山道上走来的人携手并肩,招回悬旌在关山万里外的心,浮生日用间只关心油盐粮薪,布衣斗笠亦成了此生盟誓的信物。湖山历劫巍然不动,人若转念即见太平,此是不扰尘耳,绝非避户。
多年过去了,一念及家中憨拙的老妻,心便适意平静。布满残茧的手,补缀炎凉人世遗破的旧衫,周身寂寂,唯有草虫喧户庭,石阶上的苍苔寂静生长,抬眼便见妻的颜一如月色清亮。时而见她取旧纸画棋局,捡碎瓦代棋子,每下到残局自困之际,也不会计较漫劳神,索性交予路过的穿堂风去破解。人老了却有返婴状态呀,时而与路过的风雨寒暄,时而对着天际呼星参月,随时随地捡拾的都是些闲闲野趣。
急雨打残碑,老梅风中舞。夜里写下这句诗时,突然想起一身素袖藏金,但甘愿从此深山埋骨的人古来不计其数,一枚印章的举足轻重,足以印证一个人被时光洪流冲刷千年后,来表明看似一无所有的身世。山家岁月,云雨本无常,但翻看注解却另有新奇解释,把谋臣比为雨,把将士喻作云,倒像是给人生这场征伐之战鼓足了勇气。
万物随因缘聚散与生灭,我们不流俗于认命或放逐,要相信在寻真路上,我们从来不止一个人,而人最终所需要的某种抵达与依怙,也来源于一份悲悯他物般的“净照相印”之心。
从前过份看重的恩恩怨怨,痴迷纠扰,也许会在某个鸡犬相闻的早晨,如浮梦南柯般,飘荡无据。浊世再躁动,也不及内心的虚弱动荡,我不再凡事求问一个究竟了,亦不再为往事翻案陈词,我只希望平宁岁月里,胸中能时常含有一股静定,不局限自我,也不自控他人。或许只有等内心醒觉了,才会发觉一切本具的“空无”意义,如今只愿专注当下的人事,随顺内心的法则与秩序,珍惜每个闻喜灵莹的片刻。
也想告诉那些旅寄尘海的人,若哪一日扬着倦马归来,孑影无定时,只需记得:桃树下一石一几,屋内外有山妻稚子,还有桌上的酒碗茶壶,永远等归家的人,促席长短。
2014年 六月书
【携取旧书归旧隐 野花蹄鸟一般春】
旧书里的真相,如经久荒废的宅院里,几块不起眼的破木头和破壶盏,来扣门寻访的必当是长衫儒帽,倘若不幸遇到的是衣衫蓝缕的人,只能被当成引火的柴薪,供简陋柴屋里一家人围炉驱寒,或闲话古旧。这些上古秘事,几经演变流传,成了民间“传说”。有时不愿意去探讨史事,只因每个时代都有它盛极一时的错落美,但相信这些不会随着流水急景错覆。
古人著笔记,少有经世致用般的宏伟愿理,而是多以阐扬因果,策励世人为主线。对于一些写书人来说,尽管“思想”面临兵慌断粮之际,也绝不铺锦列绣,只是恳恳然的想把胸间蓄藏的美好养分,疏导或分享给他人,这贞静无华的诚意,使文字经久弥香。
曾经在极度困厄之时,也希望有一股静谧,且深沉如水的力量作牵引,但遍寻无果后,深知怀而不得,不遇而遇的难得,就像前世萦腕的佛珠,因缘来到今生的枕边,我因而生出珍视以外的另一种情感,对古书亦如是。
他们善于引申,譬喻常人所见不到的实相,同时也尊重万物编撰的天书,其中自隐的玄妙,让有缘拜谒的人自己点苔作序,读到深契灵魂的那一刻,是句惊巢穴,云飞月显犹不能表达的清灵豁然。我们步入它铺陈的意境桥梁,在此青山结庐,共享天地所赠予的无字筵席,过上春日戴蓑衣,秋水持纶竿,与万物共参禅的日子。有时也会痴然的寻找作者是哪朝哪代的人,只是往往更深的炽情换来的却是“不落题款,年谱不祥”,犹如前世某个铭心的女子,在山迢水远的转世路途里,纵然有幸会晤比肩仍不识,唯有字句是牵挂。
本是盘算归家的银两,却找不到哪条一径无尘的路,携了一布囊的惊骇诗题,如今也掉了一地。我们徒叹世事多翻覆,【真相】总被厚土掩覆,礼义仁智信在门槛外摔了一跤,此后道德光芒日渐熹微……现世道理是如此脆弱易懂,却在骤雨敲新荷的深夜里,读到“松枝挂剑”的典故时,不由眼眶微热,只好拈灯长叹,心中留一份纯白以祭这份敦厚情谊。往后的日子,偶尔释意出内心另一种心声,无外乎:世味尝尽,难再天真,吾只感佩清醒朴拙之人。
也深知日子终究不能在倒退中回望,不似古时的人,糊几个闲字能换一斗酒,我们有入世的情意与担当,不能轻言甩袖红尘,在承载难言的苦楚与饱受风霜考验的同时,我们有一条绝美的退路,在质问生命本源的同时,犹能对天荐墨,于翠柳白堤处解下旧尘鞅,脱掉满身的尘衣风帽,酒从村店赊,船问邻僧借,穿行山林,偶遇宗庙之美……
2014年 五月书
【路遇剑客须呈剑 不是诗人莫说诗】
心中总浮现一景,野寺松风院,那人不问世事,抚桐涧外,世人说破的数桩缘法,都被他指下的琴音弹破。我想是宿世有缘,不然又怎会平添这些犹不能清扫的陈年幻迹。只是觉悟的路上晚来一步,等我的人,便只留下几页奥义难解的经文。人生唯怕障深闻道晚,根钝灵心浅,等到白头来问讯,纵天地不老不倦,怕也是梅惊花谢的暮景,败荷残偈中,只见到潸然欲涕的自己。
宗门有语:情不附物,物岂碍人,引申为另种言外音或许是:止水能照自家面目,凡事深入浅出,慧而少言,不探幽玄地,不着情尘相。世上的因果不能被重合,所以允许铭刻于心的人与自己殊途分道,或相见无期。人生有时并不惊喜与局促,你爱的人下辈子也许不再相见,因为善缘已了。而你所嗔怨的人事,一定还会再相遇,所谓怨憎会苦如是。尘间路狭,若有幸相遇,便促膝交谈,若无缘再遇,便各赴将来,这是对既往和未知的人事,一个最妥帖护念的心法。
绕过山深水影,才知山月最为孤洁,遍赏人间风月,才知年岁非昨,容不得片刻驻留与回首。看云窗下奋笔疾书的儒生,十载寒暑沤心于字,一转眼花谢人老。一生为名迹上下求索的权士,老去无人知晓,残岁而抱佛经。南唐野史的传说代代留传,如今只剩闲雀殷勤说今古。往事风流云散,读来令人喟叹,世人不知以史事作警省,仍在自我的小天地里驰逐名迹,放任福田久不耕。
无论何时,我都希望人生是篇不加修饰,有着天然格局的篇章,卷首有鹤梦之闲的引序,卷末有对炎凉生命的心得批注,但最终不必落款,不必与人世绸缪互道生平。生活不应刻意返朴,而是一念归真,纵你它朝有意,携壶抱酒而来拜谒,也是空门无物。想那些活得临在无惧之人,也许早已是一涧落花,旧隐在心,也可能于林间戴斗笠,抱蛙声而眠,人间纷扰都成了他枕上的鼾雷……这些场景被路过的禅者见到了,又似洞悉了遥远不可知的红尘,便拈须代笔,一一写进岁月的诗钵里,让路过的四时去传续。
2014年 六月书
【笑白发犹缠利锁 喜红尘不到渔蓑】
山是入世的隐士,水是载酒放歌的侠客。掀开繁美背后隐藏的深蕴,像一幅无法收笔,却又荡漾自如的水墨,缘起的一笔拥抱浮嚣,缘尽之时趋向澹泊。此生游历娑婆,来此无非一问:这一场生与死,皆无据可寻的湖海襟期,该怎样走过,才能偿还所欠的缘与孽?又有谁敢辞逆旅之馆,风月一担挑,走出这困缚一生的残局呢?
罢,即已知世事云散明灭,亦不再抱叹上路之时,无有朴实的野叟行以问路。有些人急于寻找能落脚一生的驿栈,又不得不被沧桑的年月与诡谲的无常驱赶着上路,这段人生羁旅,能于荒径险绝处遇到收留人的野店留宿,都是宿世修来的善果。
而我此一去,到底是不敢敛袖问深浅。深知背尘合觉外,世事无圆满可求,卸下一诺之重的行囊,抚平内心的千顷惊涛皆不是易事。但浮世长戚,我相信有些结局早已在前世用宿命的笔写下,我们需要不紧不慢的翻到这一页。往事如同残旧的书页,不能重补便合上,哪怕暗生陈迹后又被无意想起,那便拿起再重读,人海遍历后,时间还给人一份宽宏大量,这时所说的放下才是真的如沐清风。
回想生命里出现的太多困惑总是石沉潭底,而不见回响,一片沉寂有时却是最好的解答。终有几分通晓“客去莫叹息,主人亦是客”这层道理,明白千壁万仞的险境自古无人能规避,生涯逆旅中由于尘蒙镜台,而为自己设立了太多对立的涯岸,然世事如棋局多翻覆,生灭流转的永远是轮回的故事。人需要的是借由克制,走到一条严肃诚谨而又不失自在活泼,令人全然喜悦的道路。
踏了茅屋,索性焚了茶肆,弯一身瘦骨继续上路,我钦佩的是有勇气随时将辞逆旅之馆,于绝路中涉渡浩淼尘渊,于险崖上砥砺磨剑的人。年轻时的气焰如出鞘的剑气,不懂得藏敛锋芒,亦听不见他人情深的劝慰,放任意志在情理之外一意孤行。在经历种种困顿与痛苦之际,幸而苦海回岸,内心醒觉,与尘世玉帛修好,息无妄兵戈。
想起一年前写的心迹:人世心远,久做飘零客,梦觉处,始知辜负深。对人与生俱来的某种义务与肩负,我相信人会面壁是因有所愧对,会坦然是因得到了某种自省。灵魂从来幕天席地,客居无定,自感走累,也寻累了,前倨后恭的风也知晓了行人的疲倦,终于稳了攀缘是非的性情。或许是倦听尘世懒语,此刻我只想找个地方落脚,喝一壶忘春归,或听听细雨湿衣仍不倦的樵客,在幽趣甚微的尘劳里,说一两桩风物闲美的趣事,好让生来有情的人醒时念一念,睡时嚼一嚼。
2014年 四月书
【日月都从肩上过 山河尽向掌中看】
听——日月打灯笼从南窗过,山河尘世如人走失的残棋,排兵布阵的是权谋客,洞悉全局的是道家仙侣,我只是隐匿于明月身后的无名小卒,只且闲闲的放任,任由山川改了繁华,任由土丘葬了新魂,也任沧海横逆为涯岸。
佛门所说的“习气”,是三世累劫而成。如滋长于深幽涧户里的青苔,常年幽闭在暗,不易察觉,又如数万兵马,横据胸中,人一旦与内心的“自我”起争执,或沉潜的躁性一经业风唤醒,想要平息一场无妄兵戈,却总是适得其反。尤其与苦难无常正面遭逢之际,任你世智聪辩,也是棋逢末路。心性丝毫不能自主,如车轮滚过的涸辙,日日行旧履,再无力与“习气”一战高下。
想起那些古来慧悟之人,境遇不佳时仍心意凛觉,不做尘世逃兵,也不落荒遁隐入清凉世界,只是暂辞了尘宇,把喧扰关在门外,收摄放逐在外之心,体察内在的小天地。有时也怕达不到这种善渊如水的心境,就索性于月色里丢下万缘,步入一阙诗词里,在云深朴素,万象归寂的山野里迷路怕也是幸福的——
吾人只管放缓履喧而来的尘足,但不必过问,误闯入的是哪户人家的小院。只从长闭的诗扉来看,屈就此处的先生也许性情闲拓,又或许是真趣之人,醒时于树下闲批旧句,困了即阖门大睡,一任月移松影来敲扉,人立久不开。待到厌烦尘氛之时,便收拾了残云旧水去游山,倘若访友不遇,一人也实悠哉,树响风涛,枕石任卧,先生自鸣自醉了,解下那破旧的宽布袍,与天地同倾一体。
有时不禁想,他就像是我尘世出走的一笔新词,“穿我荷叶衣,饮我琼瑶液”的世外散人哪。世人乐衷于进山问道,殊不知“真机只在人心”。人若想亲近他,必得熟知他的知已——茶。因为在草木的世界里,它只甘愿当布衣平民,日夜储风蓄月,不卑不怨,且有极好的修养,安静等待天和地利,时机具备之时与缘遇的过客对饮。晚年欧阳修有一诗:“吾年向老世味薄,所好未衰惟饮茶”,想嗜茶如痴之人,不用考据也知胸中多少有几分是澄澄湛湛,淡泊弥襟之怀。
看此刻的日月山河,亦不过是杯中闪现的浮影,见境生心皆属于妄,我进入这妄地,见的是琉璃光如来的碧蓝之境,但种种意趣终不可领会。世途邈远,多少人历尽万难来到烟涛云雾的盛景面前,为的是窥破“万千气象如何化虚无”的道机,但最终知道,世间万有原无“法”可说,便施然地回到日用常行来济世或修行。
深夜煮茶,看茶叶在水中沸腾的那一刻,我突然明了,茶的幸与不幸,就在于生命彻底释放燃烧之际,品茶者能用片刻心如止水去禅悟,这当下以及此生寥廓深远的意义。明了这一杯“涤烦子”里蕴藏的道象,以茶叶的忍辱之性,和流水的大悲之情作为醒悟之训。——想后来禅僧们放下了手里的佛经,纷纷进入一杯茶里禅定,而有缘的你我来此邂逅,也甘愿当起那枚亦载亦浮的叶子,于熙攘红尘中悟道。
2014年 三月书
【一方湘竹卧春阴 数卷唐诗醒老心】
润笔走墨,闻道诗偈,读到岩静人立,人也仿若能就此化去。若每日里早午晚都像一场新生与轮回,那我情愿再次启程时,只当胸无宿物之人,与缘遇的一切舒眉相往。今日的辰光是如何也挽留不住的,黄昏亦著了素衣裳出门,我们不妨掌灯夜读,去走访数卷唐诗里的各色人物。我依稀记得那晚掸尘露,扫心尘,与不知名姓的人聊复浮生,末了还相约翌日一起去洗荷荐清风,日子是敛迹生香,闲趣才会淡然滋生。
记得从前总怀揣一份骛远情怀,总想谙知物外是否有妙谛可寻,或缘遇智慧的引路人。年岁一长,思维便越发简化,遇到难解之处,就索性抛卷不理,等待因缘契机出现,慢慢理解与实修,以期得遇深心明眼。此外还兼读古诗词,自吟自乐的过程中,也解了不少尘惑。
读到了最后,越发觉得唐诗就如质地坚冷的兵刃,身负绝句式的剑芒。宋词就如下江南时遇见的蒙蒙细雨,点滴皆淋在翻阅人的心上。而元曲小令,就如独自一人来到物外,等你的只有一座松庐和半碗缺月,你步入了它的意境后,自然会有人与你接应相和……这些诗歌在历史上各有其无法取代的位置,如日月星河,所映照过的的时代都璀璨且明灭不已,放到现今来说,古典诗歌给人心注入的温厚力量仍是不容忽视的。
闲时还会翻读下民国背景下的诗词,这些诗句读来有时最能直触人心。钱钟书说:大抵学问是荒江野老屋中,二三素心人商量培养之事。而在当时,这些素心人也许还得经历三难:一难夜深漏雨击窗,寒扉无人关怀;二难客路常逢冷眼,忧去国难料;三难怅陈情难辩,举世耽于车马形迹者众,在此情境下,或许便唯有诗歌能吐握衷肠了。
记得有回合上旧诗时,心里念着一个人的名字,想查下其人生平资料,可叹网上一点零碎记录也无,说是近现代,可再近也是百年前的旧人了。我读诗,缅怀的不止是旧式人文情怀,深知现世并无多少绿烟蓑影可寻的同时,只能让心置于其境,让甘美与困苦同参。我觉得人每日一定要有属于自己的空灵时光,与悦心的自己对坐,诗心有余,喝淡茶,读几则公案避喧习静,或等荷舟归来的人,念新诗,唱乐府。
而今所偏爱的一类诗词,大抵是古人们在优游卒岁时,所写出的“自出机杼,胸叠空翠”的诗章,这类诗词如清凉散,且大多带佛禅义理,能解人一时烦忧。不管是哪种宗教信仰,或哲学,并不教人脱离或厌烦尘俗,只教人要超越尘俗,
文章评论
[B][ft=,,punctuation, 微软雅黑, tohoma][U][ft=red,2,楷体-gb2312][ft=,2,punctuation, 微软雅黑, tohoma][/ft][/ft][/U][/ft][/B]人世心远,久做飘零客,梦觉处,始知辜负深。若每日里早午晚都像一场新生与轮回,那我情愿再次启程时,只当胸无宿物之人,与缘遇的一切舒眉相往。大地依旧空无回响,唯有白云甩了甩衣袖,落花推了推松果,一粒,两粒,滚落于我脚下。俯身,拾起,心顿时有了凛然会意,对万物,对天地作了深情一揖,载了满船真趣而归,返乡之后,继续烟火当中作活计,尘间路狭,若有幸相遇,便促膝交谈,若无缘再遇,便各赴将来,时而与路过的风雨寒暄,时而对着天际呼星参月,随时随地捡拾的都是些闲闲野趣。岁月静好 惟愿安之![B][ft=,,punctuation, 微软雅黑, tohoma][U][/U][/ft][/B]
凄美的乐感催人泪下,酷似叹香菱的神情,又似大悲咒的震撼,也如掬水的轻柔与温馨。。。喜欢是一种快乐,伤感是一种美。。。独享的一种静谐,高雅、从容、镇静,淡薄世态一切的绝好境界!祝好人一生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