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兰晓月

    有一种伤痛是无可名状的，有一种思念是没有尽头的。阴阳相隔，却隔不断女儿对您的怀念。

——题记
 

梦里月光斜射在山坡上，在白色的苍茫中，土丘下你头枕着山坡，安静的沉睡着。
 

也许梦里是可以随着自己的意愿去幻想，我变成四、五岁的小丫头，在高高的山顶，坐在你用木板做成的小雪橇上，很兴奋很激动，又有些胆怯的心情，顺着雪橇下滑的冲力激荡着，雪在两侧飞溅，你总是站在山下，等我飞跃而落，梦里如此真实，我竟也在你慈祥的目光中，渐渐的长大了……
 

空旷的原野上只留下那矮矮的土丘，就算我哭的死去活来。您也不会再来安抚我的悲痛，一层黄土相隔着生与死的距离，那些陈年的旧事常常出现在我的梦里，欢呼雀跃的心情总在梦醒时分跌入山崖，思念和痛楚在失眠的夜里啃噬着我的心。
 

如今念及您的好更是让我悲恸万分，您也许不知道，您在您的女儿心中就是一座可以依靠的山；您也许不知道，您在女儿眼中永远是生活俭朴，辛勤慈祥的老人；您更不知道，你是女儿常常引以为傲的父亲。
 

你下葬的那一天，我不顾形象的和长辈们争辩，我说：我爸没有儿子，我一定要送他最后一程，谁也不要拦我，拦也拦不住！可是当您裹着白布的身体，徐徐落入墓穴的时候，我的脑子一片空白，清晰的感觉心被一层一层的剥落，疼痛消失了，所有的哭喊声消失了，只见脱落的疼痛碎裂成泥。我想那里将是您永远居住的地方，阴冷潮湿，见不到阳光，爸爸！那一刻我才知道您真的要离开我了，您怎么忍心丢下我，就这样走了……我哭着喊着：您说话不算数，你回来，说好了要一起去哈尔滨的，我们一起去，为什么您要骗我，你是坏爸爸！坏爸爸……我无法接受这个事实，却又不得不接受父亲的离去，我想让我的大脑停下来，不去想就不会难过了，越是想要停下来，就越是想，想父亲生前的那些种种苦难和难能可贵的精神。
 

坎坷多变的人生未曾压弯您的脊梁，您依然乐观的对待生活，从家庭到工作您都是那么让人无可挑剔，可是为什么？您要走的那么急，不给女儿一点行孝的机会！
 

这一年来我不敢写下关于您的只字片言，总是未曾提笔，就泪流满面，痛哭不止。我努力整理好我的心情，就像您活着的时候，把你的菜园整理的整整齐齐一样，我们父女坐下来好好聊聊，泡上你喜欢喝的茶，听你讲那些让我们笑的前仰后合的趣闻轶事，也可以谈谈我的工作，您活着的时候，我整天在忙碌，很少回去看您，心里也知道您岁数大了，需要我们关心的话语，可是每一次还没来得及好好说说话，就又回到了工作中，每每想起这些，我总是懊悔不已，对您亏欠太多，我还有太多的心情未曾与您分享，还有太多未来的设想等你赞扬，可您啊！却已经永远离开了我，只留给我梦中的回忆！
 

因为您的离去，我不愿再回到那个有着我童年、少年回忆的家，庭院里的花香依旧在飘荡，却独独没有您的欣赏，母亲的饭菜，依旧让人食指大动，却独独没有您的品尝，新闻联播天天都在黄金时间继续播放，独独没了您的观赏……爸爸！我的生活里，独独没了您，让我空虚的疼痛，直疼到灵魂的深处。
 

梦在泪眼中继续，巷子口的篮球场，几年前您还吹着哨子，对着一帮年轻人指挥着，健步如飞的您，在我的眼里爸爸很帅气，您喜欢篮球，好多乡里人都说起您，在年轻的时候，篮球打的很棒，您岁数大了，乡里总是请您去做教练，您很认真，从不觉得自己已经老了，也跟着运动员满球场跑，可还是不小心伤到了您的脚，您却固执的认为，对于这项运动有点小伤不算什么，可是这几年来，您走路一直都有点瘸。发现自己有了心脏病，总是劝不动你去看医生，还很自信的说：我的身体我最知道！可是那一次我陪您去看病，您进了重症室，知道我有多害怕吗？那一刻我才知道，您是多么坚强，为了不给我们添麻烦，忍着病痛，您呀！真是让人又恨又爱，住院期间一直惦记妈妈，刚刚有点起色，就想着回家，说：你妈妈胆子小，晚上一个人睡害怕。却总是忘记自己是一个病人。
 

父亲是乡里很有名的文化人，写一手漂亮的字，谁家有红白喜事都会邀请他去管账，写请帖，父亲也是一个很出名的会计，工作时极其认真，从来没有做错过一笔帐，而母亲却是没有上过学，他们的感情好到让人羡慕，我不知道他们之间的共同语言是什么，母亲脾气古怪又暴躁，父亲却是听着妈妈的唠叨，不言不语，我们要是顶撞了妈妈，准会挨你的训。你常常和我们姐几个说，不要觉得你妈妈说话啰嗦，她很多话是值得深思的，事实证明妈妈的那些唠叨，对我们日后的工作和生活有了相当大的影响力。
 

不知道您是不是还记得，那年我还在辛劳和痛苦中煎熬着，住在破败不堪，夏天热死人，冬天冻死人的平房里，你踏进我的小院，眉头就紧锁着，看见角落里堆着杂七杂八，忍不住问我：没有仓库吗？我有些不好意思的回答：房东没有把仓库租给我，只好堆在那里。我去超市买菜，你追出来喊住我：买块豆腐炖了就行。当我转过身，心里说不清楚的滋味，是自己不争气，让您如此担心我的生活，你只在我那里吃了午饭，就准备回去了，走到门口的时候，您说：看看买几张瓦，我再来的时候，给你盖个仓库吧。那一刻我的心酸的要掉下眼泪，您这么大岁数了，还要为我操心，我真的无地自容，您一定知道我爱面子，说完这句话，你大步流星的走了，我知道您的心里也不是滋味……父亲的爱，就是这样简单，却是让我铭刻在心，不能忘怀也不敢忘怀。
 

您不但疼我们姐几个，还疼我们的孩子，总是很想念他们，惦记着孩子们的学习成绩，也怕我们照顾不好孩子，每次回家，都嘱咐我要好好给孩子做饭，不要睡懒觉，还嘱咐我要注重孩子各方面的教育，不要把成绩看的很重要，那时候我真的是嘴上答应着，却没往心里去。现在想好好听您的话，您却不在了，总是觉得你在什么地方看着我，离我很近，却是摸不到也看不到，心里高高的一座山，只在那梦中苍白的光影里屹立着。
 

几年之后，我的事业也有了点起色，您总在外人面前夸我：我家二姑娘一个人在外面闯的还不错，只是可惜这孩子身体不好！想来父亲对我还是满意的，只是担心着我的身体。也许父爱是深沉的，平日里是难以觉察的，那份细细的爱护只在我看不见的地方。
 

茶，似乎淡了，让女儿重新给您沏一壶，我很早就学会了茶艺，却一次不曾为您泡一壶，这一次长谈，让您也感受一下，经过女儿手泡过的茶香，父亲！您请用茶！
 

父亲！我无法接受您的离去，可是我会牢记您的训诲；父亲！我无法如您所愿不难过悲伤，可是我会坚强的好好生活。父亲！我无法想象没有您爱护的生活，可是我会逐渐成熟如您所愿。
 

父亲对女儿的爱永远是一缕和煦的阳光；不烫不冰，父亲对女儿的爱永远是花瓣上的露珠，不轻不重；父亲对女儿的爱永远是不停歇走动的秒针，不长不短。
 

梦飘的很远，雪纷纷的落下，直飘向我心里的那座山，心灯突然乍亮，清晰可见——梦中那座洁白的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