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兰晓月

【一】               

囡不是很怀旧的人，她决心离开这家公司的那个晚上，最后一个离开办公室，这是她做了最久的一份工作，太久了，她想离开这里，甚至离开这个城市，她象飘在风里干枯的叶子，风累了，她才会着地，然后在一个陌生的环境里摸爬滚打，她喜欢忙碌的自己，可以不去想那些陈旧的故事，包括浩帅气的脸，有时候在夜里醒来，她就拼命的吸烟，然后在网上找一些自己喜欢的文字，或者动手写，然后发到浩的邮箱里，那个再也没有人打开的邮箱。那个时候她会落泪，会疯狂的想念浩。
 

她环视了一下这个工作了两年零三个月的办公室，小芳的电脑没关，她走过去关掉电脑，猪的办公桌一片狼藉，她走去整理好……。她把整个办公室打扫了一遍，已经是九点多了，她从包里拿出辞职信和有关的文件，放在醒目的地方。仿佛放下了一种心情，不是难舍难分，是不可预知的未来。
 

她走向电梯的时候，发现总裁办公室的灯还亮着，莫名的她推门走了进去，看见总裁坐在电脑前，她推门的声音惊动了他，四目相对，她第一次注意到这个40多岁的总裁，眼睛和浩的那么相似，清澈见底，隔着那么远的距离，她仿佛看到了他眼中的自己，她慢慢走过去，隔着办公桌看总裁的眼睛，喃喃的说：“我们回家吧！”
 

在囡的小公寓里，她和总裁疯狂的做爱，一次又一次。男人是个很容易满足，又很容易累的动物，她看着他睡熟的脸，用指肚轻柔的画他的眉眼，眼角的细纹告诉她，他不是浩，不是。
 

半夜里醒来，她被躺在身边的男人吓了一跳，她想起了他的眼睛，她走下床打开电脑。
 

这样写道——我看到了你的眼睛，然后和他上床了，那一刻你消失在我的脑海里，这让我很害怕！
 

然后投进了那个邮箱。
 

她看着屏幕发呆的时候，他醒了，看见她坐在那里，穿着白色丝质的睡衣，长发自然的下垂，挡住了她纤细的腰肢，电脑发出的蓝光中，她不是天使，好像美丽的魔鬼，在暗夜里是那么的妖媚。他下床走到她的身后，她浑然不觉，他把手轻轻放在她的肩上，她颤抖了一下，然后他用力让她靠在他的身上，囡感觉到他身上的体温，这样的温暖让她流了泪。
 

第二天，囡起得很早很早，第一个进了办公室，她成功的取回了昨晚放好的辞职信，并且没有人发现她的不对劲，只是大家都在高兴有人认真打扫了乱七八糟的办公室，而她却高兴不起来，因为那个后背的温暖，让她改变了离开的想法，或许太想浩了，在思念的长河里溺水般，让自己失去理智的把那个陌生的男人，当作救命的稻草，她和总裁并不是不认识，只是从来没有过接触，她只是一个小职员，她此刻很纠结，纠结自己为什么又留下来。
 

快下班的时候，大家说周末了要去狂欢，她婉称自己不舒服，因为这一天是浩的忌日，她一个人买了花，洒在那条河里，因为浩就死在这条河里，为了救一个落水的小女孩，那时候她还在另一个城市打拼，等着浩回去他们就要结婚，浩来这座城市是来看望他将死的父亲，没想到他比他父亲死的还早。他走的3天后，他的父亲也跟着去了。
 

浩的遗物里有一个纽扣，囡看到那颗纽扣直接昏了过去。
 

公交车里很拥挤，她和浩站在一起，这个看上去清爽的大男孩，总是面带微笑，阳光一样的微笑。他们一起下的车，一股风飘来，扬起了囡的长发，却在拥挤中缠在了浩衬衫的扣子上，在大太阳底下，他满头是汗的试图解开头发的缠绕，最后还是囡拿出剪刀剪断了头发，浩很不好意思的一直道歉，囡笑了，也许是她的笑容太美，浩看她的眼那么清澈，那时候，她看见了他眼中的自己，笑的很美。
 

那以后的生活里有了浩，她一直在笑，一直笑。
 

她怕回公寓，怕得要命，每一次将要开门的时候，都有一股凄凉的风在心底刮起，今天是浩的忌日，她站在门前流泪。
 

打开门的那一霎那，她愣住了，餐桌上摆着饭菜，有人在厨房里唱着歌——咱当兵的人有啥不一样……！她冲进去，看见总裁在厨房里正做着拼盘。他看见她笑着说：“回来了！收拾一下，吃饭！”她站在那里一动没动，泪顺着脸滑落下来，他将她抱在怀里，抱得很紧很紧，她感觉到了他的体温正一点点传递过来，她疯了似得推开他，指着他的鼻子声嘶力竭地喊：“你是谁？你到底谁？你怎么还不走？不对！你怎么进来的?你是谁？是谁？”囡歇斯底里的叫着，无力的坐在了地板上，他走过去抱起她，把她放在沙发上，给她换了拖鞋，脱了外衣，又把她额前的乱发用手指梳理整齐，把脸贴在她的脸上，然后很久他悠悠的说：“你要记住，我是杨晓波！”然后他就亲吻她的眼睛、面颊、还有冰冷的嘴唇。
 

囡的情绪被他的吻安抚下来，不再哭闹，她用力的搓着自己的手，白皙的手被她搓的出了血印子，杨晓波用了很大的力气才掰开囡的手，然后柔声说：“我们吃饭好不好？”囡定睛看着他，看他的眼睛，看他眼睛里的自己，泪却模糊了她的眼睛，她笑了，笑的很好看，她牵起他的手，向餐桌走去。
 

她似乎忘记了刚才的举动，津津有味的吃着总裁亲自为她做的饭菜，不住的夸奖他的手艺，而且对每一道菜都打了分，囡想好好享受一天，这样不会回来的幸福，她已经期待了太久，就当总裁是浩好了，他们有着一样的眼睛，和吻的力道。
 

吃过晚饭，总裁不允许她动，让她坐在沙发上看电视，他自己收拾着碗筷，厨房里又传出他的歌声，歌声里带着掩不住的喜悦。
 

“你爱我吗？”囡在他从厨房出来擦着湿漉漉的手的时候问。
 

“说真的，我没有权力爱你！”他想了很久才说，眼里带着些许哀伤。
 

“那你为什么不一走了之？一夜情在这个城市里，天天都在上演”囡有点激动的问他，眼睛不曾离开的他的脸，想要找到他的虚伪，找到他的龌蹉。
 

“我想知道你想要什么！我可以补偿对你的伤害！”他老实的说。然后坐在囡的对面，低着头，不敢看囡的眼睛。
 

“你开的是什么玩笑？补偿？一夜情是各取所需……！”
 

“不要说的那么不堪！”杨晓波怒吼着打断了囡带着嘲笑的话。
 

四目相对，他们听得见彼此的呼吸声，急促而慌乱，囡这一次看得很清楚，他不是浩，却在他眼中看到了自己，一个清瘦的女孩，不可思议的眼神。
 

囡妥协在他眼睛里的自己，在心里一直告诫自己，他不是浩，只是眼睛很像的另一个人，她只是在迷恋着浩的眼睛，无法忘记的一个人和一段恋情。
 

那晚他们再次拥抱着倒在床上。
 

半夜醒来的时候，囡悄悄打开电脑，写到——花漂走的时候，我想跳下去，跟随你的魂魄一起游荡，无论是光明或是黑暗。浩！我害怕一个人的独处，却又讨厌热闹的忧烦，你不要走太远，我感到无比的孤独和寂寞。你看，你的眼睛，是不是冥冥之中你的庇护。
 

然后发到那个再也没有人打开的邮箱。
 

那双手适时的放在她的肩头，她哆嗦了一下，感到他的手用了一点力道，似乎是在安抚她受惊后的颤抖。囡主动靠在他的身上，吸取着他身上的温度，缓缓暖暖的流进囡的后背，她突然觉得此时此刻很幸福，却好像忘记了幸福的味道，那只是一个名词，又或者是形容词。

她冲了一杯咖啡，喝了一口，他拥她坐在床上，嗅着她的发香，浅浅的笑容，然后她把杯子递到他的唇边，他喝下一口说：“牛奶加咖啡？我喜欢的味道！”用舌尖舔了下嘴唇，好像意犹未尽的样子。囡“噗哧”笑了，笑他这个年纪的人，做这样滑稽的动作，只为逗她开心，实在是好笑。
 

“你打算在我这呆多久？”囡很快速的把笑容掩盖好，很不是时候的问道。
 

“这真是个问题呢！我要好好想想！”他抢过她手中的杯子，一饮而尽。把杯子放到床头柜上，转过身一用力就把她翻到在床上，他们彼此贴的很近，他用指肚轻抚她的脸，她的唇，灯光太暗，她没有看见他眼中的自己，有些失望的闭上了眼睛，他带着咖啡味道的吻落了下来，一下一下很清晰的抹去了她心中的乌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