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水楼台

        他们都是军人。一个在桂林陆军学院， 一个在桂林一八一医院   。                                                                          

       时光流逝，转眼十多年。       

     
  金秋十月，天空明亮。黄昏时，任何一个角落里明与暗的对比格外清晰。夕阳从树枝的缝隙间掠达，投在地上的影子又细又长，毕竟还是有令人眷恋的时刻，然而似乎怀着期望，又似乎悟出了些什么。此时，他哼起一支歌，用的是一种抽泣的调儿：夕阳问在哪里，晚风轻轻在叹息，是谁在怀念，是谁忘不了你，我也问我自己... ...可惜，根本没有观众。

       在部队里，晚饭后的时间往往显得漫长，一般除了开会或组织一些文体活动外，其他的时间就全由自己来安排。大多数的人是打打球什么的，或许许看一看电视，或许约约战友一起玩玩牌。而他呢，更多的时间是看书，写写东西，因为他很喜欢一个人静！有时候，他偶尔会放下手中的笔和书，在无声的空间里，他会感到孤独，飘乳在时间的苍茫河流之中。同时也不甘寂寞地想起陈红，不知怎么，一想到她，心里头自然浮现一种淡淡和甜丝，越想起她，越是感觉她的好，那么就越是抱着一种侥幸心理，希望他的一切担忧只不过是一场虚惊而正。他这样想着，也这样认为着。

       一个朦肬的细雨天，他正睡午觉，突然，“咚，咚，咚”，“谁呀？”没人回答，门继续敲着。无奈他披衣起床打开房门。“哦，是你呀，怎么不吭声？”他笑着质问她——陈红。“怎么啦，不欢迎？”陈红调皮的说。“哪里话，欢迎，欢迎，他重复着。下午他没去办公室上班，一直在家陪着陈红。有时，他们你望着我，我看望你，在顺其然中，他们紧紧地拥抱在一起，但是他们只是一抱抱而已，亲吻而巳，并没超越规萢尺度。

       生活啊！你真是一个令人啼笑皆非的怪物。在爱的包围之中，他发现，也不断地在追求，同时也在期待着。但就在他和一些女孩尽情玩要后，总是有一祌不可名状的空旷，惆怅和失落堵塞住他的整个心胸，寻求着往昔欢乐和激发之情，并不想错过任何一个和他接触的姑娘。然而，现实摆在他面前的该是怎样呢？并且他深切地意思到现实在他的生活里掺杂着太多的冷酷和无情，这是他多年来的体察和情形，那么今后的结局又如何呢？也许他很难说清楚。

       爱情，容不得半点虚假，他时常想，也时常追忆着，不要怕这怕那，不要为少女的矜持所左右，也不要在更多的情与爱的包围中下不了定义。只要是真正的爱上她，那么，爱与情就会成为生活的欢乐，生活的活力。他这样想着，他的心也就踏实多了。然而，人世间的万事万物真不由人所想象，也不由人的意志所转移，只要他和一些相好的姑娘接触，那理智的堤坝就会被冲垮，甚至脑子里和心里只有渴求。

       黄昏是富有诗意的时光。漓江上飘散着轻纱般的迷雾，淡谈的雾，也许是大自然赋予情人的面纱，把生活的一切都笼罩在朦胧中，让人看不清大自然和生活中美的真面目，因而，激起他们对这种生活中美好的追求。实话说，自笫一次见到陈红，他就感到心儿被她深深地打动了，使他心荡神移，耳目一新。那天，陈红没穿军装，她身着淡黄色的衬衫，红青色的裙孑，梳着整齐的“上海”头，她是那样的朴实和自然，更使人惊异的是她那副细白，温柔，清秀的面孔，应该说，漂亮二字难以形容。

       在人群中，有人尽管漂亮，但在面孔上总会有这样或那样的缺陷。如有的人两道眉毛之间距离或宽或窄，有的人眼，鼻，嘴的位置由于上帝的安排得比较匆忙，显得很不匀称，有的人鼻孔翻起，有的人门牙外龇...  ...而她—  —陈红，面孔上的一切，都配置得得那样的合理，准硧，深动。大而明亮的眼睛似两注清泉，玉琢般的鼻子，线条分明的嘴，那样的给人称不尽，赞不完，他的感觉，她简直就是仙女，慧星

       毎当和陈红在一起时，他周身的血液流速加快，心情格外激动。但是，她一张口说话，再见她那闪闪发亮的眼睛，仔细地瞅了她以后，同时马上采取了冷淡无所谓的态度。毎当此刻，面对栋红那动人的容貌，触到她那柔软润滑的肌肤，他的心往往激荡着阵阵难以压抑的情感。而每这时，他还是不得不尽力地控制压抑了自己，因为理智告诉他，他是一个有妻之人了。

       今天相会，没有爱抚，没有热情，也沒有娓娓动听的言谈和朗朗的笑声。他们并排坐在石板上，他歪着头，眼睛盯着波光闪烁的江河上。陈红也低着头，摆弄着衣襟，好像总什心事的似的，所以，他们各自都保持着沉默太态。经过曲桥的游人和情侣们，他们都奇怪地看着他俩，也许有人还误认为他们是在爱情的旅途上作分道扬镳的诀别呢。

       然而，依旧在沉默，但是，是一种在沉默中的期待。“我们往那边走走吧。”他指了指曲桥对岸的江滩上。未知可否，站起身，她随着他向曲桥对岸走去。可是，不可思议的是，他们之间的距离总是保持着两米有余。“陈红”他转过头，轻轻地唤着她。“你今天是怎么啦，怎么不像往常却样爱说爱动，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啊？”“没一 一没有呀”只见陈红吞吞吐吐地回答。

 
      此时的夜空，是多么温顺。不知是夜色的美景给予沉思，还是在矛盾的交战中？谁也没说什么，半天没动静，好像陈红她悄然无声地走到了一也似的。奇怪，她的动作竞如此轻捷。可是，她并没有走开，还是坐在他的身也，并且靠得那么近，甚至可以看清那里面贮满了清汪汪的水玻，可以看清有一根睫毛浅浅地歪搭在眼眶边，可以感觉到她嘴里呼出的热气。她用牙齿咬着下嘴唇，表情舍怨带嗔。她的眼睛很亮， 燃烧着一种期待，闪着动人光泽，他有些惊讶，也有些紧张，直愣愣地凝望着她，而使这些持续了十几秒钟的凝视给陈红急剧地软下身子，靠在了他的胸前。

 
      对于这种情景，哪怕是最初的一刹那，他都能巧妙地应付自如，可谓是有着丰富经验的老手了。然而此时他不知怎么被吓了一跳，本能地推开她，但他的手却怎么也抬不起，只能僵坐着，直挺着腰板，像冰冻似的，浑身血管在一阵阵膨胀，他拼命克制自已，用双手抠牢石板凳。但是，他模模糊糊地觉得自己伸手抱了抱她，然而又慌忙松开，为什么松开？他说不清。似乎是害怕，又似乎是有什么呼唤着。他晕头晕脑地仰起头，望着夜空，看看四周。呵，怎么如此之静吧？整个大地都敞开着怀抱，接受夜色的抚慰，它们并没有感觉到他们的不规矩，对他和她的一切都无动于衷，毫无关系。

 
      看吧，整个夜色都不约而同地向天空仰头，期待着那明媚的甘露，一切都出于需要，一切都出于本能，一切都顺理成章，符合规律。可见，大自然给予人的启迪是多么的深奥啊！ 他轻轻伸出手，重新搂着她，想不到她像羊羔样柔顺。哦，她浑身都像火炭般发烫，她的腰肢柔和而适度，她纤细的小手有一种万分新鲜的，令人狂躁不安的触觉。他浑身都激得颤抖，然而，他突然不容抗拒地扳过她的脸，在她烧红的脸口狠狠地吻着... ... 她躺在他的胳膊里，睁着痴痴的眼睛，一动不动望着他。她那甜甜的笑意越发增添几分美丽光彩。但是，他不知道她为什么，好像突然醒悟过来似的，“哇”的一声哭了，双手没命地抱住他的脖扌，用头在他胸前乱钻乱拱，又用牙咬他的肩头。她的动作那么突然， 情绪玻动的幅度是那么大，使他猝不及防，险些被她拱了个跟头，而她什么也感觉不到，只是尽情地发泄着兴奋。她的泪水，唾沬了他满身满脖扌，他只觉得胸前一团热烘烘的东西在动，只觉得喘不气来，她突然又咬住了的胳膊，疼得他差点大叫出声。

       礼拜六，黄昏降临。陈红又来了，她显得很文静，很温和，还是像往常一样，无拘无束地进来。但是，他很快推翻了这种感觉一 一不，不对，完全不象平时，平时她进他房间时，总是毫无顾忌地一推门，或者干脆用脚踢，而今天则不然，而是轻轻地，蹑手蹑脚地，像是做了什么亏心事似的。再说，平时她一进门来，总是急不可奈地喧闹，可是此次却不出一声，慢条撕理，文文静地坐在床边上。房间里静悄悄的，暮色并不是很重，也不算太浓。可足，他住的那套房子的楼层比较低，而且窗户又小，所以光线暗淡。只有从蒙了一层绿色丝绸的窗帘缝隙中透出一丝光亮，才使人能依稀相亙看清。然而，陈红她静静地坐了一会儿，似乎很胆怯，好久好久，才下定决心，悄然无声地靠向他，伏下身，把脸贴在他胸上。可是，他突然感到有点不安，心里充满着无限的愧疚，这种愧疚又慢慢变为一种悲哀，这一切真像是一场梦幻。于是他迫不及待地将她抱在怀里猛烈地亲吻着，搂抱着...  ...

       长久以来，他将异性之间的接触看得比较神圣，珍贵，憧憬得多么美好，多么浪谩！而当这一切以现实刭不能现实的面目呈现在他面前时，他却并不感到喜恍，相反，心里反而有一种乱麻缠绕的烦乱。归根结底，这是由一种不正常的环境促成不正常的感情。是的 ，他每次只要是和陈红在一起后，对后果的担忧又立即使他紧张起来，原因是怕事态的发展不可收拾，对于他，对于陈红都是一个可悲的结局啊！但是，他时常又宽慰自巳，从某些方面，他只是忍不住才抱了她，亲了她。她的身上有许多神秘感，具备着特有的芬芳和温磬。至此，他受不住那巨大的诱惑。他认为，无论是谁处于这种情形十，都会像他一样，那是无可非议的。

  
     思前想后，胆颤心惊，一件芝麻大的事儿也被他想得比磨盘还大，还重！他竭力鼓足自巳的勇气，呸，这算什么，又有多大的事呢?他想，在人生中，不经受大波大浪，能有出息吗？还能成什么大业！对，鼓足勇气，没什么可怕的。可是不行呀，他仍然心乱如麻，他甚至感到自巳的可悲，可耻！就这样想来想去，在他和陈红之间的情还未升刭高峰期时，他想还是刹车的为好。如果继续发展下去，那后果是不堪设想的。与其在感情上的折唐，还不如早点了结他们之间的关糸，抛开那不正常的情丝，以兔今后双方都不可收摊。

       可是，陈红她哪里知道啊！他就半年前就己结婚呀！在这点上，他是可悲的，他对不起她，在她面前从未说过他己结婚半个字。然而，岁月像水一样无声无息地消逝，转眼功夫又是一个金秋时节，想不到的事终于发生了。 有一个礼拜天，他偶然收到陈红写的一封来信，信中并袒露了她少女一片痴情恋心定终身。捧着这封炽热的信，他的心颤抖得相当厉害，不知所措。不喜欢她吗？那是违心的。自从他认识她的那天起，他就隐约地感觉刭她似乎成了他生活中不可分割的一部分。毎当在一起时，看到她，他总有一种激动情潮和兴奋感。站在她面前，就如站在辽阔的原野上，总有一种清新，舒畅，激发的感觉。说实话，他真的很欣赏她，很爱她，同时也希望能得到她的爱。然而，当爱神伸开双手，把那少女的纯真之爱，赤裸裸地展现在他的面前时，他害怕了，似乎看到一颗为他而跳动的心在流血，那就是他的妻子呀！

       公园里，老地方。“陈一 一陈红”他痛苦地结巴地说。“你给我写信干什么？为什么要给我写信呢？你，你应该永远地忘掉我，你还很年轻，可是，可是我已经结婚了... ...” 她听着，眼睛陡然睁得很大，长长的睫毛惶恐地眨动着，在她变得惨白的脸上，仿佛就像一个孩子受到欺凌时的那种茫然失控的表情。很明显，他的话使她感到震惊。刚才，几分钟之前，她还沉侵在快乐的气氛中，可是，他竞乘愚蠢而粗鲁地一下把她推进了玷污她心灵的泥潭。她后退一步，扬起手，用她的小指头掩住她半张着的小嘴，眼睛里含着屈辱的泪花...  ... 他呆住了，他没有想到他的话会给她芾来如这般情绪，他一时说不出任何话来，呆板地站在原地看着她，她慢慢放下捂住嘴的小手，她的嘴唇动着，整个脸上完全失出了血色。

       “不，不一 一”只见她望着他喃喃地说不，轻轻地摇摆着头，嘴里浮出一丝凄凉的笑意。接着，她用很大力气断断续续地说：“对，对，我知道，不过，我恨，我恨死了你！” 说完，她挺直了身子，向前走了一步，用她那含泪的眼睛认真的，仔细地瞪了他一眼，然后猛然转身，朝来的方向奔去。她跑得那么快，那么伤心，一下子消失在黑夜之中一 一 一。他呆呆地望着她抽泣奔跑，没有喊她，更没有出追她。

       晚上回来后，他一整夜没合眼，知道他的话与形动伤害了她。不过，他又觉得这样做，也许是对的，如果还继续保持着那种关糸，只会使他们感到痛苦一 一他能给她什么呢？即不能使她快乐，也不能使她幸福，他只会带给一个纯洁女孩子心灵上的重负。这种接触不可能有任何结局，不可能有任何好处，她会使他遭到谴责...  ...还是让她摆脱他的羁绊吧，她应该在人生的路上自由自在地走下去，她会遇到一个真正能使她幸福的伴侣，她会幸福的，一定会得到幸福的。他这样的想着，一切都是为了她。

       在一个星期以后，他突然收到一个用牛皮纸严密封起来的包裏。他打开一看，里面只有一册红色的日记本，日记本里夹着一张纸条，上面有两条清秀的字：“你送给我梅花扇我永远珍藏，这本日记本你焼掉吧！”  天空静如水，阳光射万物。正直中午，他躺在山坡的一个草坪上读完了她的这本日记。这本日记袒露了一个少女纯洁的心，里面除了她学习的心得，读书的体会，还比较详细地记载着她对他的爱恋之心，相思之情。 当她知道他已婚以后，可想而知她的心情是痛苦的，她最后在日记本上写了这样一句话：“她是幸福的。”那么这个她是谁呢？他想指的就是他的妻子。 以后，他就再也没有得到她的任何消息，也许她就无言地吞下了他带给她的苦果。

       两年过后，他因坐骨神经住进部队一八一医院。他是住內科，而她是在外科工位{护士}，相距只有一幢楼，如此这般，他都没有去找个她，也没告?6?0她  一 一他已住院。 但是，就在有天晚饭后，他和几位病友在球场边散步，聊天，想不到就在球场中央见到她和另一姑娘正在打羽毛球。看得真真切切，瞧得明明白白，更是光彩照人，亮丽姿色。然而，他此刻的心境又是惊喜，又是紧张。惊喜的是，时隔两年在不知其然中见到她，心里感到很欣慰；紧张的是，怕她见到他以后他们各自都难为情。于是，他急忙拉着病友扭转方向往另一边走去，还时时扭转脖子不舍弃地看她。此时，他是多么想冲上前去与她打招呼啊！可是他终究没有，因为他不敢。

       后来，他在其他护士跟前曾打听过她的情况，得知她还是一个人生活，连男朋友都没找。 就在他出院的前两天，曾一度有个想法，想见见她。这个想法在他思想上折磨着，整整两个晚上未成眠。可是最终还是下决心没有去找她，他想这样是对的，因为那段情丝早已被无惰的岁月给吞噬。但是，已经消逝的岁月，只能殉身于往事的记忋了。然而，它还有某种力量虽隐密无形，却依然牵动着他的心和情绪。

       无情岁月，可恼人生。这又是谁的错？他时常问自己。箅了吧，以前所发生的一切，就让它永存历史的档案里，不再查阅，不再迫究。 又是黄昏，又是日落。满怀着不可与人分享的苦与乐，他在野外悠荡着，时而苦水涟涟，时而从心里微笑。但是，过去的一切他还是永这难以忘怀。然而，百鸟在周围咆唱，他要挥手向前。 举目眺望，蓝蓝的天上白云飘。  天是那样的蓝，树是那样的绿，周围的一切又是那么地吸引人，这，就是生活。生活原来可以这样的安宁和美丽，明天，明天的太阳也将依旧；明天，明天的生活更加阳光灿烂！

                             


                                        注: 此篇日志是 2011年1月份写的，发表一段时间后由于不小心删掉了一些日志，后来在草稿箱找回就重新发表，但今天才发现不完整，所以再次修饰完整。请见谅。

                         
       
                                                   近水楼台

                                                 
                                                                     2014年7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