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火隔夜凉

      2010年12月26日.星期天.晴.3-7度。

      这个冬天有些冷。

      冷得脑子都快冬眠似的，思维如同街上穿着厚厚羽绒服的行人，滞，缓。

      自从事财务工作以来，不记得有多少年没享受过一个悠闲的圣诞与元旦，似乎每年11月到次年3月这段时间，约定俗成的成了我情绪的低谷期。易怒，急躁。口中总是不由控制的冒出一些伤人的言辞，理解的笑笑了之，倒也罢了，不然，还不知道会种下什么因而得些什么果呢。虽然一度将“制怒”两字贴在显目位置不断提醒自己，但坏情绪来临，如火山爆发，哪里是简单两字就能制止得了的。温婉了大半年，被这年末短短几天轻易就给毁了。哎。

      书房里，五门的大书柜里都快挤爆了，与拽哥说好了俩人，我居左，他居右，互不干涉内政，留一格作公用。左边全是散文小说四书五经，右边尽是毛泽东选集邓小平文选，间或有一些管理演讲组织口才写作补充，怎么看怎么令人头疼。这一左与一右，中间隔着些摄影图片像册之类的权当楚河汉界，倒也相安无事。可近两年，某人的圈地运动日渐猖獗，眼看哈佛管理全集被拿下，又见人事制度管理改革系列掩面泪奔，极左势力仍以不可抵抗之势一路凯歌高奏。士可忍，拽哥不能忍，愤愤然：书卡归我，禁止再购。不然，开拓新天地去！别来欺我善辈！购书之好怎能断？唯戚戚然，寻广阔新天地去！

     书柜底部一格带锁的抽屉，仿佛从锁上之日起就从未打开过，连钥匙都忘了存放的地方。这似乎是个被人遗忘的角落。

     偶然找到一把钥匙，在很多锁孔试过，居然就打开了这扇抽屉。

     满满的一抽屉信件。

     全都发了黄，落满了厚厚的灰尘。

     打开一封，是何老大写给我的，98年。

     “傻妹：接到你的电话，非常惊喜...如果我选择继续留在攀枝花，很容易随遇而安...他们都不看好我和你哥的将来，毕竟相隔太远，于是，我就这样辗转到了海南...从7月20日到8月中旬，对来我来讲是漫长的日子，我那时的心情与你相仿...到海南两个多月了，也许我瘦了一些吧，确实很累...我想我会坚持，等到与你哥重逢的那天...”这是何老大初到海南时给我的一封信，彼时的何老大，离开了熟悉的生活，放弃了稳定的工作，只身前往海南打拼，为了看不到曙光的希望，守候着相距千里的爱情，奔波在南方炎热的土地上。曾经叱咤校园的风云人物，也学会了忍受低头的屈服。求职，离职，如同一叶小舟，漂在漫不见边际的汪洋。

     有几张卡片，很小，很小，小到只有普通卡片的五分之一。用一个同样小的米黄色卡通小信封装着。

     卡片背后只有一句话：尽在不言中。

     没有称谓，没有落款。

     信封上写着我曾经的班级，以及我的名字。

     这似乎是学校电台送来的，每一个收电台点歌的学生都会收到的。

     那仿佛也是一个冬日的午后，有暖洋洋的阳光，在宿舍走廊上，猛然就听到校园广播里有我的名字在被提起，片刻的寂然，接着便是宿舍的美女同时绽放的坏笑。糊里糊涂的，我也当了一次她们卧谈会的主题人物之一。

     十多年过去了，送我歌的男生也许早就记不起303。而那段青春岁月，那段美好时光。永远珍藏。

     1997。

     更多的信件来自乐山市，一个叫coffee的女孩。

     是我的室友，与我的床位面对面，时常取笑怕冷的我，裹着厚被子像条大青虫。

     是个调皮的女生。

     “我和Y大炮一起到点点家去玩了两天，她家风景好好，像世外桃源，而且点点妈做的米花糖、花生糖好好吃！特别是临走时她还送了我一大包！于是乎我暗下决心：以后要多多的去，多多的吃！”

     “I told you：如果下次回信，你不大大的夸奖我、赞美我、称赞我、祝福我...并表示大大的喜欢我的话！哼！我一定要揍扁你、坐扁你...总之使你成为一只名符其实的大panda!”

     “姓名    工作单位      心情

      阿光     ...           无聊

      点点     跳槽中        一般

             耗子     联想集团      高兴

      M玄      ...           矛盾

      ...      ...           ...”

     虽是时隔多年，看Coffee的文字，仍然会颔首微笑。仿佛那个活泼的短头发女子就从这发黄的纸张后面跳将出来，用她特有的温柔的嗓音冲我“嗨”。曾经收到她寄来的一张照片，手夹着支钢笔托着下巴，在一大堆的作业本后面，冲镜头微微笑。这是个让人觉得温暖的女子。

     也许在我性格里面，有很大一部份“冷”的成分。我会偷偷的思念一个人，但如果他（她）出现在我面前，我会沉默；我会在心底送出祝福，不管你收到或是不曾感受。我厌恶用发短信送贺卡的方式散布我的每一个祝愿，我以为，心底有你的人即使是什么都不做依然有你，心里没你的人送出写在纸面的祝福再多仍然没有任何意义。所以很多时候，我缄默。

     1998-2000。

     有一叠书法作品，笔风稚嫩，却满纸生气张狂。

     有一篇岳飞的《满江红》。

     有的只是两句“书因鸟迹方成篆  文是龙心不待雕”。

     有一幅是我点名索要的，写的是柳永的一首词《玉蝴蝶》：“...水风轻、频花渐老，月露冷、梧叶飘黄。遣情伤。故人何在？烟水茫茫...”

     ... ...

     落款均是丁丑年。

     丁丑年。

     恍若隔世。

     那是个强说愁的年纪。

     无缘由的喜欢柳永喜欢纳兰，为“人生若只初见”扼腕，为“惆怅晓莺残月”啜泣。

     转眼，那个面若满月的女子己生华发。而几位赠我作品的朋友，在何地？何处？

     1996，1997。

     有一封打印的信件，很厚的一叠纸张，一封很长的信件。

     “...转眼五年，我以为你的消息会随着你的身影而去，没想到今天还能联系到你...我一直以为你在蓉城，几年前我多方打听你的消息，可没有一个人告诉我。唯有凭着直觉判断你还在蓉城，我曾经幻想能在蓉城和你相遇...为这个故事我来到蓉城，却天不遂人愿...”这是个才华横溢的浪漫男子，诗作曾风糜校园。而我的思想不合拍，进而步伐不合拍。如今彼己事业有成，更兼一好丈夫与好父亲。以后的岁月，祝愿安好。

     2001。

     一个只字未落的空白信封，装薄薄一张信纸，字数廖廖。

     “...我以为我们能改变，但我错了。我们回不去了...一切顺其自然吧...”

     这是一个了结。

     一段人生剧目拉上帷幕。

     我也以为我能改变，但我错了，我们回不去。

     顺其自然，是唯一的选择。

     接受吧。

     ... ...

     我们回不去。

                                                        灯火隔夜凉

                                                        2010.12.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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