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外的雪

父亲——永远巍峨的青山

【塞外的雪】

不觉间，柳絮飞尽，天又清朗朗一片蔚然了，园里的芍药也渐渐褪去盛妆，茂茂地只挂满绿叶儿！夏天，在明彻的日光里，在偶尔的雷雨里，悄无声息地走来……在万物日渐葱茏日渐繁盛的一片璀璨里，又一个父亲节，正跚跚向我们走来……

一个温馨的日子，一个祝福的日子，心里，满满的一片感恩，一片敬爱……

我的父亲，祖祖辈辈的农民，一辈子辛勤着、操劳着、奉献着……在众人的眼里，也许他同别人一样，平凡且普通！但在我的眼里，他却是如此与众不同，如此让我敬佩！缘于他的坚强，他的乐观，与他的永不退缩！

父亲很少向我们谈起他的童年、他的少年与青春，但从母亲偶尔的讲述里，我们还是断断续知道了他以前的一些生活片断。

小时候的父亲家里很穷，也许那时，穷，是大多数农村家庭的现状吧！父亲每天总是翻山越岭，去很远的地方上学。同龄的好多孩子受不了这个苦，纷纷辍学了，只有父亲不放弃，依然每天揣着两个窝头、半块咸菜，起五更爬半夜去学校读书！夏天还好，天亮得早黑得也晚，但冬天可就不一样了，天上还有星星的时候，父亲就要从家里出发，再到黑透的时候才会走进家门。记得有一次，父亲放学回家，天又擦黑了，走到半路，前面不远的山脚下有一个黑乎乎又高又大的东西挡在了回家的路上！风吹过时，仿佛它还在飒飒地动。当时，父亲的汗毛都竖起来了，因为总听老辈儿人讲，什么“山怪”、“水怪”呀的！定定神，父亲抄起一根木棒，怯怯地、却也坚定地向黑影靠拢过去！近了近了，而那个黑影却一直在原地未动。终于走到近前，老天，竟是不知是谁捆的一大捆玉米秸戳在那里，而早上父亲从这上学经过的时候还没有呢……虚惊一场啊，一摸头，父亲的头发都被冷汗湿透了，也难怪，那时他才十一、二岁，还是个孩子啊，即便是大人，在那不明就理的情境下，也会毛骨悚然的呢！听说祖母曾问过父亲“怕不怕”，父亲说“怕，但怕也要回家啊！反正我拿着棍子，大不子拼了，它也落不着啥好处……”这就是小时候我的父亲，一个勇敢无畏的“小大人”！

尽管父亲努力，成绩也很优秀，但仍然输给了贫穷！小学毕业，父亲没能走进他渴望的中学校门！父亲是家里唯一的男孩儿，他要“下地挣分儿”当壮劳力的，于是他又毫无怨言地扛起了锄头……也许是队长看到了父亲的勤恳，但我想更多是因为父亲的聪明吧，父亲被队里选去公社参加拖拉机驾驶员培训，并成为了一名优秀的拖拉机手！很快，父亲成了师傅，不但带徒弟，而且哪儿的拖拉机出了毛病，都要请父亲去修理；每每队里或公社里购进了一台新拖拉机，都是父亲第一个试开。至今，我仍记得那台好大好新的大拖拉机，在小小的我的眼里，它是那样威风、那样雄伟，仿佛驾驶室里父亲的身影般，是那样高大那样辉煌……

父亲是个对生活充满热爱与信心的人。19岁那年，祖母便撒手人寰，离他而去！祖父身体一直不好，大姑又已出嫁，二姑尚且年幼，于是家里家外，一下子全由父亲一个人扛起，他没有一蹶不振，葬了祖母，毅然挑起了照顾全家的重担。父亲的勤劳与坚毅赢得了乡亲们的赞赏，也赢得了母亲的信任与爱恋……父母结婚后，一直恩恩爱爱，从未像其他人家那样大吵大闹，父亲更是疼爱母亲，甚至从未骂过母亲一句，更别说像别的男人那样动手就打了。在这充满爱与温馨的家庭氛围里，我们总是很快乐很快乐，快乐得让小伙伴们艳羡与嫉妒………

那时候，最喜欢夜晚，有星星的夜晚！晚饭后，父亲总爱牵着我的小手去邻家串门。孩子是最爱困倦的，于是，每晚从邻家回来的时候，我总是盹在父亲的背上。那脊背好温暖好宽厚啊，像摇蓝又像妈妈的怀抱，让我在里面安然地睡着……偶尔，抬头看星星，满天的繁星，数也数不清，还眨啊眨的，似在笑我慵懒，笑我娇气，于是我便报之以微笑，然后又重重地伏进父亲宽大的脊背里……至今，我仍怀念那黑岑岑的夜，那闪烁的繁星，和那透进心底的微笑与温暖……

父亲生性乐观豁达，事事不甘人后（这一点，我想我们是遗传了父亲吧！父亲很年轻时就入了党，相继的，姐姐和我也都成了一名光荣的共产党员！）父亲喜欢唱歌儿，也还不错，于是，那些年，他们厂里年年的表彰会上，都少不了父亲的荣誉称号与歌声，要知道，在台上手拿麦克风唱歌，像他那样年龄的人，可真是不多呢！记得有一年，他们厂组织大伙儿去雾灵山玩，快一天了，大伙都筋彼力竭，没有几个人愿意再去最远的清凉界了，父亲硬是拽着大伙儿，第一个踏上了清凉界主峰！一个五十多岁的老人，终是让一群小青年儿们竖起了大拇指！

同我们一样，父亲深爱着母亲，母亲的阖然长逝，带给了我们无尽的悲伤与思念，也给了父亲致命的打击……送母亲走的那几天，父亲没有掉泪，理智而果断的处理着繁冗的丧葬事宜，丝毫没有倒下与颓废的迹象。但我深知，父亲的心痛、父亲的哀伤、父亲一夜变白的华发……那是与他相濡以沫走过三十年的爱人啊，那是深入他骨髓走进他生命的相伴的灵魂啊！虽然没有甜言蜜语，没有海誓山盟，可风雨相携的三十年，爱，已深深根植于父母的眼中与心底……一个眼神，一抹微笑，他们彼此理解，彼此牵念，没有任何力量能让他们远离，唯独躲不开这“天人永隔”……父亲啊，从此后，谁还会倚在门口，翘首期盼您归家的身影；谁还会笑吟吟掸去您进家时身上的灰尘；谁还会在您病痛中的深夜，把药递到您的手心……

时光荏苒，母亲走了十几年了，但我深知，父亲对母亲的思念却从未停止过。父亲老了，身子骨大不如前了，腿脚也由于疾病变得蹒跚了！但每年母亲的忌日，父亲都要到母亲的坟上，拔掉多余的荒草，添上几锨新土，坐在那儿同母亲静静说会话儿……

父亲啊，母亲走了，但您的儿女还在，牵挂还在，惦念还在……电话里，您谆谆的叮嘱“不用担心爸爸，爸挺好的，你好好上班就是了……”每次送别时，您总会说“走吧，路上小心，到家别忘来电话告诉爸一声儿……”，在那缕慈祥的目光与温暖的微笑里，爱一直在延续、延续，延续到女儿的心底……

…………

如果，我是一棵小草，那么，父亲便是吹绿原野的一席春风；

如果，我是一条小鱼，那么，父亲便是给我呼吸给我自由的江河；

如果，我是一片白云，那么，父亲便是给我广褒给我蔚蓝的天空；

如果，我是一只风筝，那么，父亲便是那个牵着风筝的有力的手，慈祥的目光里，永远是那只愈飞愈高却总也飞不出视线的风筝……

父亲，在女儿的眼里，您的背虽然驼了，但在女儿的心里，您却是一座让我永远仰视的青山，挺拔伟岸，巍峨耸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