喀纳斯湖
个人日记
从上往下看湖水被一层薄雾笼罩,也听不到水声。
“北京和上海来的几个画报社的摄影记者等了十天都是下雨天和雾天,就看你们的运气了。”
那天我们十个人买了一只很肥的绵羊,我看着哈萨克族的厨师一个人从抓羊、宰杀、剥皮、掏尽内脏到切块,就十几分钟的时间;他直接把带血的羊肉放进一个直径达一米的铁锅里,放进清水,加上一大把盐和生姜,就开始用松木烧火。看见我的表情,“这羊肉就是要带血的味道才纯、鲜和够味。”大师傅笑呵呵地,火光印着他的脸油光水滑的。
晚上十点,也就是新疆时间的八点,我们开始享受全羊盛宴:一盆雪白的汤,如羊奶一样香纯;不用筷子,全用手抓;大块大块的连皮带骨的、肥瘦相间的羊肉一入口——香鲜细嫩、肥而不腻;喝着香喷喷、咸咸的马奶茶、合着清脆的甘甜辛辣的洋葱和特别劲道的雪白的面块,香的使人喘不过气:年轻的我只有恨自己胃太小。
晚上住的是很有特色的三角形的木头房子,房间里没有空调、没有取暖设备,一进房间就是一个字——冷,悠悠的灯光中看见自己哈出的白色的热气,更冷。
木板床上就是一床棉絮和一床厚厚的被子;我把外套连同裤子全放在被子上,穿着毛衣毛裤钻进被里好像掉进冷水里……我闭着眼卷着身体打着冷战开始祈祷:快点热吧、快点热吧。
说真的祈祷回音了:半小时不到,我先是不那么冷了、接着有点温热、暖和、发热……真的热了,但是是太热!那种热是从骨子里往外冒的热,就像小时候发烧时的热——热的我喘不过气。
糟糕,我又感冒发烧了,我很快把被子上的衣服裤子掀到床下木地板上,立马舒服;但不久又开始热,只有把毛衣毛裤脱掉,终于缓过劲来,人一下就掉进甜蜜的梦里。
早上阳光照进房间里,我看见木地板上是乱七八糟的衣服裤子,我才知道房间里的人都“感冒发烧了”。
我终于知道,在寒冷的冬天,羊肉就是一宝。
运气真好,难得的晴天;我一起床还没来得及洗脸刷牙,提着画夹就跑到室外:一块血红的朝霞在深灰色的天空燃烧,像是在呼应,几分钟的时间天空就放亮发光;云彩绕着雪山曼舞,住地外面是水草丰盛的湿地,三角形的红色房子倒影在水中,后面是雪山和雪山上各种色彩的树木,不断幻化成一个又一个的场境,整个就是一个童话世界。在阳光的照射下,那原本灰扑扑的木纹如浮雕一样,你甚至能闻到原木的清香;那两个三角形的木屋不再呆板,屋顶发出沉静透蓝的光芒、墙壁是隐隐的桦树叶金黄色的那种奶白;一棵多情摇曳的小树象一个会唱歌的小精灵。
找不到冷水,只有用房间里的半瓶开水;早晨的空气如泉水般甘洌,我大口大口的呼吸好像是在喝水;快速地在画板上铺上水彩纸画铅笔稿,我用冒着热气的水调色,我非常快的用最大的毛笔铺色,最多十分钟,我就看见纸面上有反光,怎么会呢,这么干燥的气候,又不是全湿画,纸怎么还是湿的?我用手一摸,冰冷——原来纸面已经结冰。再一看调色盘,也是闪亮的薄冰。
这下没办法画了,看着纸面上云里雾里的色彩,我对着老公一笑:“结冰了,我要去玩了。”
我看着湿草地上的水波纹慢慢变化,远处的天边飞来一群鸟——象滑翔机一样平缓、轻柔、安静的着落在草地上,优雅至极:正在猜想是什么鸟儿——原来是乌鸦。
我真的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乌鸦不是很聒吵的吗?眼前的乌鸦就象穿着黑色礼服的绅士,难道是哈纳斯的空气和水把他们喂成了神鸟?
漫游之际,听见一阵马蹄声,我看到两个蒙古族的汉子;“你是前面屯子里的吧,刚从北京回来的,对不对?”我还来不及反应过来,那人又说道“我们正打赌,你小时候我还见过你,忘了?”我不知可否,摇头、又点头;“就是,我赢了,晚上请你喝酒。”忽地一下,两人说笑着骑着马就抛开了:他们让我自己在哪里开心的不得了——我真的象是蒙古族人吗?
俯视喀纳斯湖,碧玉般蓝、绸缎样滑、处子般静;看到那样的湖水,任凭思绪飞奔:似乎看到了九寨的秋色,又似乎看到了羊湖的圣洁——这就是喀纳斯。
司机带着我们沿小路——是沿着铺满厚厚的苔藓、树枝、草和落叶的;那厚厚的苔藓一踏上去弹性十足,仿佛从来就没有人走过;茂密的松树投下的很多小小的光斑,像一颗颗跳跃的太阳,照在那些毛茸茸的苔藓上,如一朵朵金红色的花朵——用眼睛轻轻抚摸,就能感觉到脚下的悠悠岁月。
湖水近在眼前,直逼眼底:眼睛里有一种怪怪的清冷;湖边安静没有一个游客,能见度只有几米;湖的周围都是山,山上长满了深绿色的发黑的松树、金黄色的白桦。赤红色的不知名的灌木林——红色、黄色、深绿色,形成了极其鲜明的、绝妙的对比;那些色彩的飘动,象在水里看到的景物一样斜斜的成排成行渐渐消失在雪峰上;湖面上一丝波纹也没有,似乎人走上去也能轻轻飘飘地滑行到湖的深处;这块以水天一色为画布的巨大风景,正是我在东山魁夷的画面曾经看过而且很想去寻找的自然。
湖有二十六个进水口,只有一个出水口往俄罗斯流去;湖最神奇的是中间一段:在特定的季节和特定的光线下,湖水会呈现一种非常透亮的白白的色彩——那是一种可遇而不可求的奇景。
湖水是少有的清澈,散发出一股淡淡的冰冷的味道——就是冰冷的味道,冷的让我就想喝一口:立即就是无数的针刺的快感、且甘甜味长;用水洗过的手,一会儿就是滑溜溜的异常舒服;水边也是异常的清爽,有很多细小的碎石,带点橘色的乳白、还有黑黑的透出紫红的大礁石,人有一种将要融化在湖里的渴望。
一会儿,细雨霏霏,湖面烟雾缭绕,不见了树、不见了山——又是一种柔柔的江南情调——水彩的透明、酣畅,正好表现喀纳斯的可遇而不可求的美丽,加上雨丝的助兴,更是妙不可言。
回到住地,我看到我的画夹上的水彩纸上的冰已经化了,在纸上呈现出特殊的肌理美。
很遗憾三天后我们就要离开,司机说暴风雪就要提前来临。
坐了将近十二个小时的车到达布尔津已是深夜,人是特别的疲惫不堪;在一个旷野的地方下车休息,昏昏然然中猛一抬头,我看到不知比内地高出多少倍的天空——真的是九重天;我看见漫天的星星,象钻石,大把大把的伸手可接。从那一刻起,我才知道了什么叫银河——由数不清的闪亮的星星构成的天上的一条大河,看不到尽头象科幻电影中的镜头那样逼真可见;离人那么近又那么远;人的眼睛象加了高倍天文望眼镜,那以前模糊不清的星座一下都想会讲话似的,清晰而又形象地告诉我它们的名字;想当初,牛郎和织女被银河阻隔 , 很多人都叹息——我到觉得被那么美丽的东西所挡,还有何所求?
今夜为我们喀纳斯之行画上了一个美丽的句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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