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湾——“崖山”之后的“中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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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台湾纪行之四


这些年,经常可看到有些人“崖山之后无中国,明亡之后无华夏”。所谓“崖山之后无中国”,无非是说:元灭南宋的崖山之战后,春秋大义、汉唐遗风下的“中国”随着蛮族的入侵而消亡了;“明亡之后无华夏”的意思是:朱元璋推翻蒙元后,华夏正朔得以重建,中华文明和优秀传统文化得以较大恢复,然而随着大明王朝再次亡于蛮族,“中国”再次消亡。

“崖山之后无中国,明亡之后无华夏”其实是一种很“水”的说法:中国传统文化的黄金时代是“百家”可以自由“争鸣”的春秋战国间(北洋政府时期也一度短暂重现)。无数中国人历来沾沾自喜的“中华几千年辉煌文明”,其实就是那个时代所创造以及流风余韵。自“秦皇扫六合”、建立大一统家天下以来,汉人自己的皇帝老儿同样不把百姓当人看;对读书人、士大夫的思想奴役和身心摧残,对优秀传统文化之肆意破坏,比“蛮族”有过之而无不及!就拿无产阶级革命家朱元璋建立的大明王朝来说吧,它不但是文字狱最盛行的王朝之一,也是中国历史上对士大夫实施“廷仗”酷刑最多的王朝,同时,还是中国历史上创下“诛九族”、“诛十族”最高纪录的王朝——胡惟庸、蓝玉案两案,朱重八同志一口气杀了35000多人,与他一起打天下的开国元勋屠戮殆尽;朱棣夺得侄儿龙椅后,仅屠杀的宫女、女官、太监便达13000余人;方孝孺一案“诛十族”,8700多人被杀;永乐十八年,宠妃王氏暴死,朱棣竟将3000宫女活剐!……



    而真正从此“无中国”、“无华夏”的,是将一切古籍、文物古迹,甚至连祠堂、祖宗牌位也一概当作“四旧”一扫而光;“将孔老二揪出来斗垮斗臭”,对知识分子实行漫长的、钝刀割肉式的“思想改造”和肉体折磨,使其人格彻底奴化、犬儒化的十年“文革”以及稍前的“反右”!

所以,“中国”和“华夏”的消失,“追责”期其实应当从焚书坑儒的秦始皇,以及一面“独尊儒术、罢黜百家”,一面行“外儒内法”那一套的汉武帝时代开始。

近三十多年,随着“西方那一套”在中国影响的日益加深,对传统文化持全盘否定态度日众。鄙人亦不例外——受鲁迅的深刻影响,对“吃人”的传统文化曾长期持全盘否定态度,乃至深恶痛绝;对力倡脱亚入欧的日本明治维新时期的启蒙思想家、教育家福泽谕吉顶礼膜拜。后来,发现儒家文化仍然倍受推崇的韩国、台湾等地民主玩得风声水起,不由得不重新审视、反思和反省过去的“传统文化观”。这次到台湾,经多方留意观察和体验,对“崖山之后无中国”之说的质疑就更加更深一层——因为“崖山”之后,春秋大义、汉唐遗风之下的“中国”并没有消失,只是她不在大陆,而是在台湾!

有道是:“见微知著”,下面,想通过一些细节来感受一下“崖山”之后的“中国”和“华夏”:


(1)、举岛上下的“谢谢”声和微笑


之前,看过许多人在文章中介绍台湾民风如何淳朴,台湾人对人如何热情友好,曾将信将疑,这次在台湾停留半月之久,过去的疑问一扫而光——在台湾,无论是机场的保安、警察、安检还是海关关员,无论是的士司机、宾馆服务员、商场店员,还是街头的流动小贩,只要与之接触,会发现他们或面带真诚的微笑,或一脸恭谦之色,对人非常热情友善。还有,无论是你有求于他或他有求于你,告别时都几乎无一例外地说一句台湾“国语”音调很浓的文明用语:“谢谢哟!”纵然是向陌生人问路,人家不但会十分耐心地告诉你,告别时还会说声:“谢谢哟!”或者说:“祝您玩得开心!”——在台十多天,问路几十次之多,无一例外。
 



    还有,在台湾无论进小商店还是逛大超市,纵然你进去老半天东问西问、这挑那挑,最后连一枚针也没买,离开时店主或店员也会一脸恭谦的微笑对你说声:“谢谢光临!”而且,微笑和“谢谢”声是如此自然。

有一次,身上的台币快用完了,于是走进一间银行兑换台币。一位西装革履的银行职员微笑着走过来,柔声问“您要办什么业务?”得知我要兑换台币,他先是一脸歉意对我说:“先生,很抱歉,本行不办理外币兑换业务,不过不要紧,您来,我告诉您”,然后带我走出大门,指着前方说:“前面五十米左右的邮政银行办理办理外币兑换业务。有劳您走一趟!”大半辈子没享受过如此“礼遇”的我连忙对他说:“谢谢您”转身就要离去,没想到这时他竟右手贴在胸口来个鞠躬礼,连声说:“谢谢!谢谢!”……如此日本式鞠躬礼,过去只有电影或电视中看过。
 


       “行人优先”的牌子让人遐思


(2)、身无分文也无须难堪


这次到台参加“台北国际作家周”活动,“下榻”的台北艺术村不附带餐饮服务,要到八百米左右的大街上才有吃饭的地方。来台第二天早上,洗漱后穿戴整齐便出去吃早餐。来到台湾大学对面大街上一个卖煎饼和粉条的摊档前,点了两个煎饼,一碗粉条后,便坐了下来。一会却尴尬起来:原来出门时忘记带钱包!

于是,赶紧起身向一边忙于招呼客人,一边忙于收钱的摊主——一位容貌普通、典型街头小贩装束,看样子三十出头的女子解释道:“对不起,出门时忘了带钱包,点的东西暂不忙做了,我要回宾馆拿钱。”没想到,老板娘一边微笑着挥手示意我坐下,一边说:“先生,没关系,吃了去办您的事。如果有时间,下次给就是。如果太忙,就结个缘,不就几十块钱吗?”听了这话,一股暖流从心头涌起……

为报“赊账之恩”,之后我曾两次光顾这位女摊主的小吃档。每次用餐时,一看到她停下活,我总是见缝插针地向她了解:流动商贩要不要交税和管理费?台湾没有城管,谁来管街头流动商贩?还有,会不会遇到罚款,或者没收家什、被打等情况?……

我总是问来没去,女摊主却不嫌咱嘴巴太多,而是和颜悦色、十分耐心地回答。她告诉我:流动商贩每个月要交1000元税(相当于200元人民币);她就是从花莲乡下到台北经商的流动小贩。而且,现在这个摊档其实也是占道经营、属于“非法”的。至于会不会被罚款,她这样回答:这样看有没有人投诉,如果有人投诉,负责街头流动商贩管理的警察也会罚款,金额是200元(相当于40元人民币)。不过,这种现象极少发生,因为虽是占道经营,却留下足够空间给行人来住,所以几乎没人投诉。也就没听说过有人给警察没收小贩的家什、货物现象。就更别说打人了。……。


       

台北街头的流动小贩


(3)、无须查房的背后……


这次在台湾,还有一点让我印象十分深刻:在台十多天,先后在台北、台南、高雄、嘉宜、桃园等市住酒店或旅馆,发现退房时将钥匙交回给服务台之后,服务员会十分热情地说声:“谢谢您的光临”,或者说“再见,您慢走!”然后就可以走了。根本无须像大陆那样,一定要等服务员认真查房后才能离开。此事看似简单,其实太不简单——无须查房的背后,折射的是顾客与店主长期以来形成的相互尊重、彼此信任的良性循环。而如此良性循环,其实又是台湾社会道德风尚的反映。
 



      
“斯是陋室,唯吾花馨”——“台北艺术村”名字很悦耳,其实村里尽是六七十年前的老房子。然而经精心装饰,成为不少国际艺术家们慕名投宿的地方。


(4)、孝子吴正兴的“三不主义”及花格手帕


去台湾前,我在重庆曾与老朋友、主内弟兄——这些年一直从事现代化农业实验的农场主李业江弟兄相聚。并流露了到台湾之后想参观台湾现代化农场的愿望。李弟兄得知我有这个愿望,特地通过微信将我介绍给这些年一直在大陆经商的台北企业家吴正兴先生认识,并希望刚好回到台湾的吴先生帮我实现这个夙愿。
 

 


到台湾第六天上午的九点左右,吴正兴先生便开车到台北艺术村接我。然后,带我到台北市内参观目前台湾城乡非常流行的、无所不在的“文化创意”。
下午,带我到台北郊外的阳明山参观目前在台湾同样盛行的休闲农庄。直到晚上八点左右,才送我回到住处。
 

“文创”商店

“文创”商店

“文创”商店


与吴正兴先生太有缘:两人竟是同年!


       吴总乍看像洪金宝,细看比洪金宝帅多了


阳明山休闲农园的樱花

 


阳明山的农园


与吴正兴先生在一起的一天,是我在台湾十多天最愉快的一天:“心宽体胖”的吴总“心如其相”——阳光、热情、开朗,十分健谈。半天时间下来,便俨然老朋友一般。

与吴总虽只相处一天,但他身上的诸多大陆富人中罕见的品德却令我印象十分深刻:他在大陆有多个企业,在台湾也有自己的公司,然而却十分朴实节俭——邦国同志是“五不搞”,吴正兴先生则实行“三不主义”:不抽烟、不喝酒、不搞“男女关系”。还有,极重伦理亲情——这些年大多数时间在大陆的他,再忙一个月也要回台与家人团聚一次。他告诉我:父母都八十多岁了,虽然一直十分健康,但太久不回来看望,心里不踏实。所以,再忙每个月也要抽出时间来看望父母。他还告诉我:直到现在,他仍与另外三个兄弟,以及父母同住在一幢二十多年前修的五层楼房(兄弟每人一层),而没有别处购置新房。因为与父母在世,兄弟住在一起能更好地尽孝,让父母更好地乐享天年。

关于吴总不搞“男女关系”,有些看官或许会不相信。然而,这点我却持有关部门发言人态度:“至于你们信不信,凡正我是信了!”——面对我“这些年在大陆究竟泡了多少个妞,包过几个小蜜”的追问,吴总的回答是令人可信的:“真的没有。如果有,也没必要隐满。我从不犯这个错。因为我们这代人都是苦日子中熬过来的人,没有家人的心血相扶,就没有今日的成就。如果有钱了就乱来,既对不起家人,也对不起自己!”

与吴正兴先生相处一天,还有一个细节让我暗暗称奇:我发现,他偶尔会掏出一条花格手帕来擦汗……吴总告诉我:现在台湾使用手帕的人十分普遍,因为它脏了可以洗,反复使用,符合环保和节俭精神……

吴总的话,让我想起了去年潘石屹先生谈茅于轼老人的一篇文章,文中两个细节让我印象十分深刻:年近九旬、“不差钱”的著名经济学家茅于轼先生还经常挤公共汽车;还使用手帕擦汗……看到潘石屹的讲述,既涌动一股深深的敬意,也使我想起了在中国曾盛极一时,目前却彻底消失的“手帕文化”——上世纪八十年代中期之前,手帕几乎是每个中国人身上的必带之物。只是近三十年间,随着纸巾的出现,手帕才渐渐地从中国大陆日常用品行列中消失了。尤其是近二十年中,我竟没有发现过一个中国大陆人仍在使用手帕!然而,前些年我曾看到过一篇日本仍在盛行“手帕文化”的报道,并谈到“手帕文化”流行的意义:在纸巾于全世界滥用之时,经济高度发达、人均收入名列世界前茅的日本,手帕在日本人的生活中却仍占据重要地位。虽然它的材质、形状乃至在用途上用所改变,但日本人使用手帕的习惯在日本并没有改变。因为在日本人看来,使用手帕既环保,与节俭的传统文化相符,也是对传统美的一种传承——这一点与吴总可谓不谋而合。

见微知著:在高度商品化、时髦化的世界中,手帕在“改革开放富起来”的中国大陆彻底消失,而比中国大陆“阔”得多的日本、台湾却仍然盛行,这说明了什么?

吴正兴先生的思想实在太不“与时俱进”了。然而,孝敬父母、重伦理亲情,恪守节俭持家传统和“富贵不能淫”之古训,不正是古之“中国”与“华夏”之优良传统吗?



文章评论

周五通

我們崛起大國有大事要幹,所以不拘小節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