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间随笔】------姐姐的泪（上篇）个人日记

【空间随笔】------姐姐的泪（上篇）

个人日记

题记：所有的往事，都有一段回忆；所有的感情，都有一份铭记；所有的经历，都会有悲欢离合。这世上，有些事情，是人难以掌控的，意外会有，不如意会有，遗憾和悲伤也同样会有。正是因为，我们有太多的无能为力，人生才会有如此多的无可奈何，对对错错，恩怨情仇。

  前几天外甥从黑龙江老家来了，到这里要学习提高一下面食的深加工枝术，只学了四、五天功夫，家中来电话生意太忙，便匆匆忙忙的回去了。

  真是岁月不饶人啊，一晃外甥都四十多岁了，繁重的家庭负担没有写在他的脸上，反而显得乐观豁达，对生活充满阳光与希望。他上有七十来岁的老爹，下有一女一儿，家中仅有赖以生存的两垧地的收入，远不够家中五口人的生活所需。但这孩子很有头脑，自从娶妻成家这二十多年的时光里，从来没有看到他有闲着过的时候，开商店、赶大集、打工、开饭店、面点加工......，什么辛苦的活他都干过，但从没听见从他嘴里喊过一声累。他起早贪黑的硬是把面食加工这个不起眼的买卖，在镇里干得很小有名气，一年也有几万元的收入，前年花二十多万盖了六间砖房，这也算是他用汗水积累的成果吧。

  说起这孩子，生来体弱多病，再加上他是他妈妈的掌中宝、心头肉、命根子。在他结婚之前，从来没见过家里让他干过一锹一镐的体力活，那真是捧在手里怕吓着，含在嘴里怕化了，他名符其实的成了穷家富养的小少爷。唉，老天就爱捉弄人，就在这孩子刚要订婚的时候，无情的病魔夺走了他妈妈的生命。常言道：有山靠山，没山独立。没想到一个从小弱不禁风的孩子，立马判若两人，生活的磨励把他锤炼成了令人折服响当当的男子汉。

  孩子来北京这几天，我心里是五味杂陈，夜不能眠，往事如一部漫长的情感记实大片，从久远到现在，一幕幕的在我脑海中回放。

外甥的妈妈是我唯一的亲姐姐，我们共兄妹三人，大哥年长姐姐七岁，姐姐年长我七岁。姐姐出生在贫穷落后的旧中国，听妈妈说解放前的新生婴儿是生一千死八百，每年春天因传染麻疹、天花疾病而死去的孩子扔的荒野随处可见。姐姐三岁那年的初春，也传染上了“天花”这种不治之症，在那个无医无药的年代，除了用点民间偏方，只能烧香拜佛，凭天由命。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姐姐停止了呼吸，邻居帮助把幼小的尸体扔到村外的荒丘上，痛不欲生的妈妈，认死也不让把女儿抛尸荒野，她发疯一样不听任何人劝阻，生怕来狼把孩子叨走，她坚守在女儿的尸体旁，也许是妈妈的虔诚感动了天地，也许是妈妈撕心裂肺的哭声唤回了远走的女儿，天傍亮，姐姐起死生奇迹般的活了过来。

姐姐一天天的病好了，大片大片的结痂从全身脱落，痊愈后脸上留下了永久性的疤痕，也就是过去人们所说的“麻子”，就是这无法磨平的疤痕，像个沉重的包袱压在了姐姐的头上，压得她一辈子喘不过气来，心灵的痛苦，精神的折磨，伴随她走完一生。

我是被姐姐牵着小手长大的，亲历目睹了姐姐人生的每一步艰辛，她虽然出生在我们这个当年经济相对比较优越的家庭，但在我脑海中深深打下烙印的是，姐姐是个苦命之人，是一生中流泪最多的女人。

姐姐小学时代，品学兼优，是全校出了名的三好学生。可是，姐姐经常放学是一个人坐在角落里默默掉泪，妈妈知道，一定又是又有调皮的孩子喊她“麻子”了，小学六年的光景数不清姐哭过多少次？也不知姐姐是凭什么毅力把小学坚持读完的？姐姐是个腼腆内相，而且自尊心特强的性格，所以她受到的心理伤害也是最重的。

可是，小学六年毕业时，姐姐毕业考试竞名列前茅，荣获全乡第一名的好成绩，那个年代还没有普及中学教育，师资力量困乏，当时学校的校长找到父亲争求意见，学校要把姐姐保送去师范校读书，三年后回母校当老师。父亲回家让姐姐准备去市里读书，姐姐什么话也不说，只是一个劲的摇头拒绝，默默的流泪，就为了不受到别人的语论上的伤害，她选择了放弃改变她人生命运的最关键一步。但在那段日子里，她每天都要翻看她心爱的书箱，一个人不知掉了多少眼泪。

  我小的时候，家中人口并不算多，但全家人能够聚在一起的时候，机会却很少。父亲是土地革命时期加入中国共产党的老革命，他无限忠诚党的事业，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坚守在工作岗位上，基本很少回家。我五岁那年，盘居台湾的国民党叫嚣反攻大陆，父亲响应国家号召，送子当兵上前线，哥哥一走就是十三、四年。家中只有我和姐姐守着体弱多病的老妈，三口人相依为命。从那时起，我就成了姐姐的“尾巴”，她走到那里我就跟到那里，我的小手总是被姐姐紧紧的牵着。

  记得哥哥当兵初期三年没有探家，妈妈想儿子到了精神崩溃的状态，有时妈妈在家哭着哭着起身就走，我和姐姐只能远远的跟着，妈妈走出村外没人的地方，放声大哭，我和姐姐只能陪着落泪，等妈哭痛快一些了，我们才拉着妈妈的手回家。因此，妈妈的肺心病日益加重，经常大口大口的吐血，十几岁的姐一边上学，还要三餐做饭，起早贪晚的还要给妈妈煎药。每年冬天妈妈的哮喘病都会发作卧床不起，严重时昏迷不醒，晚上我们姐弟俩相依为伴，坐在昏暗的小煤油灯下看护着妈妈，我陪不了多长时间就枕着姐姐的膝盖睡着了，时而我半夜醒来，经常会看见姐姐一个人守着火盆在落泪。

  姐姐小学毕业后，她动手在家中院子里搭个猪圈，从跟前的生产队买回个小猪养着，姐姐每天下午领我去大地里割野菜，我实际只起个做伴的作用，割够半麻袋了姐姐就背回，用刀切碎煮熟后喂猪，秋天，姐姐会到大地里搂回好多好多的黄豆叶，给猪储备冬天的饲料。姐姐的勤劳肯干，换来每年春节家里都有肉吃。

  每到秋天，家家户户都忙着储备一年用的烧柴，姐姐领着我去四五里地远的大草甸子打柴禾，我们带着午饭，割到傍晚才收工，姐姐一天能割五、六十捆茅草，我连十捆也割不上，姐姐的手掌磨得直出血，她用白胶布一贴照样干活，我们坚持割十多天,一年的烧柴问题就解决了。

姐姐的勤劳肯干、姐姐的忠厚善良、姐姐的贤惠孝顺、是邻里出了名的。所以，到了谈婚论嫁的年令，上门求婚的人自然不少。但我父亲是旧中国走过来的人，受封建礼教父母主婚的传统思想影响比较深，我们的订婚大事都由他一个人选择决策。我清楚的记得，给姐姐介绍第一个对相是个乡下的民办教师，小伙子和媒人来过我家两次，妈妈问过姐姐怎么样，姐姐总是脸一红，什么也不说，等父亲外出开会回来给拒绝了，他的原则是找个出身好、身体好、劳动好的农村小伙子，能安安稳稳过日子就行。后来我的二姨，给姐姐介绍乡工业一个姓王的小木匠，小伙子手艺好，人长的也非常帅气，就因为他是富农子弟，在那个年代而不好找对像，妈妈和我这个十几岁的小孩子都看中了，姐姐虽然不表态，但她上姨姨家去了几次，我看得出姐姐心里是很乐意的，可是在争求父亲意见时，又被我这个“革命”的老爸严词拒绝，他的理由是：我们贫下中农的子女，不能嫁给地、富、反、坏、右、家庭。

后来陆续有人又给介绍几个，不爱干活的、身体瘦弱的、有点残疾的、家庭问题的......反正我记得，不知为什么，姐姐是看过一次哭过一次。

  一九六六年是个非常寒冷的冬天，妈妈的老病又加重了，我背着父亲偷偷给在远在部队的哥哥发去一封电报，让大哥请假回来见上妈妈一面。几天后哥哥来电报了，让把妈妈送去沈阳军区总医院看病。可是，老爸在文革运动中被打成了“走资派”，单位的造反派又不准他外出。家中还有一个只有几岁没妈的小侄女由姐姐照管。当年只有十五岁的我，长这么大连县城都没到过，说不上那来的勇气，一个人掺扶着老妈出发了，从乡里到县里，又从县里乘火车来到市里，到佳木斯火车站，妈妈又开始大口咳血，多亏遇见一个回沈阳的解放军大哥哥，是他帮助把妈妈背上火车，那个年代的火车上是真冷啊，妈妈盖着那个解放军战士的军大衣，她一声接一声的咳嗽，鲜血一口一口吐，解放军大哥哥急得去找列车长，但是找来谁也束手无策，后来车上连吃药的水都没有了，好心的列车员不知从什么地方给端来一杯凉水。六六年正是文革的大串联时期，车厢里的人特别多，还好乘客们让了一个两人的座位，妈妈能躺在上面，我一直站到沈阳，两个脚背肿得像两个馒头，大脚指也冻伤了，在车上我两眼始终盯着妈妈的呼吸，两天没敢合一下眼，但我没流一滴眼泪。由于火车晚点，第二天晚十点多火车才到了沈阳，还是这位解放军大哥哥背着妈妈走出了火车站，见到哥哥的一瞬间，我彻底崩溃了，我哭了。是后怕？还是委屈？反正我哭得是那么的伤心......（写到这里，我的泪水刷刷往下流，实在写不下去了，待心情好时，一定把姐姐篇写完。）

2015 . 1 . 9 . 深夜写于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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