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书桥

    天真·稚气而又总以为生活的世界是那么简单的小学生活，就这样乐在惬意中不经意地溜走了，只留下点点闪烁的影子。如夏日的萤火虫一般，总在我岁月的夜幕中飞闪着光亮，就象跳动在一部气势恢弘的交响乐中的锣点，虽时隐时现的那么几声踩着旋律的节奏敲点在其它主旋律歇息或承上启下的空闲中，却又是一部交响乐不可或缺的灵魂纽带。

    在花果飘香·天高云淡的初秋的一天早晨，我与村子里七·八个男女同伴一起，个个口袋里揣着用几十元钱夹带着的初一年级录取通知书，嘻笑打闹着寻找走向永和中学那曲折婉延的小路。大家虽然从未走过，但平日里我们也到过很远的离永和中学较近的地方看过牛，耙过松毛的（松树的针叶一黄就会掉落地上，一层一层的如铺在地上的黄色的毯子，是农村点火的好毛草呢！暑·寒假或礼拜我们经常会去山上耙松叶），所以我们就壮着胆子，沿着一条婉延在绿油油的伴着微凉秋风摇曳着禾苗影子而伸向远方的小路，追追打打地走着·闹着。平日里最玩皮好动的我，这天却出奇的文静地走着小心翼翼的步子，总是害怕一不小心，新衣服就会被田间路旁上不住点着头的粘满灰尘的被露水吻湿了的小草舔脏了。同伴中有个叫吉妹的女孩，就当着大伙的面露出几颗雪白的牙齿笑话我来。“你们看呀，阿华哥今天就象个小姑娘似的文文静静的，一点也不象我们的哥大王了呢！嘻嘻”，经她这么一说呀，大伙顿时噗的荡漾起一阵阵天真烂漫的笑声来，这笑声在空旷的翻滚着绿色波浪的田间地头飘扬开了，惊起一群正在禾苗田里寻吃的小鸟，忽地扑打着翅膀从我们身边飞起而直冲云霄去了。此时的我，脸上煞的一下就飘起了两朵淡淡的彩霞，走路也有点拘谨起来了，穿着一身格外惹眼的新衣服，也觉得有点象赶去娶小媳妇的小新郎官呢！

    就在临近开学的前几天，母亲亲自到永和街上为我扯了几尺好看的布回来，又赶忙赶急的请来同村一个手艺不错的裁缝师傅，经过一天的努力，一身崭新的衣服就做出来了。吃过晚饭，我就迫不及待地拿着试穿起来，结果被母亲撞了个正着：“快脱下来，娘还要修饰一下边沿，扣子还没缝好呢，小心点脱下来呀，不要撑破了哟”！我轻轻的把穿在身上的新衣服脱了下来，又轻轻的放到母亲手里去，自己惜惜的坐在母亲对面，默默地看着母亲为我的新衣服忙着修饰·缝着扣子。母亲静静地坐在电灯下，一会儿拿起剪刀一会儿拿起针线在我的新衣服上密密地缝着。不太明亮的灯光默默的泄抹在母亲微微低着的头上，曾经一头又黑又亮着油光而散发出幽幽芬芳的秀发，这时却没了昔日的光彩，如被阳光烤干了水份的绿油油的白菜叶般干枯得令人心疼！白里透红的脸上，往日开着的桃花不见了，被一层淡淡的透着黑色的油光妆点着，失去了秀中含慧的灵光之色，却多了几分慈爱的苍老；两抹如弯月般的浓密的峨眉，也稀疏的挂在两眼之上，不时被眼角时隐时现的细纹扯乱得失去了神气；明亮而饱含风情的眼睛，在孤独而寂寞的折磨下，光泽淡去了芳华，忧伤化为浊泪而温润着慈祥的目光；荡漾着女人风韵的额头，细腻而洁白的肤色被几条皱纹无情地撕裂着，经岁月无奈的侵蚀而暗然失色，但却萌生出了些许不甘人后的顽强的斗争意志；细细的针线在母亲长满老茧的手中上下不停的穿透着薄薄的衣服，曾经风姿绰约的身姿正随着岁月的风霜的吹打，慢慢变得轻微僵硬起来，在寂静的夜色笼照下，母亲的身子看起来真有点令人怜惜的矮小·落寞起来了。。。。。。我看着，凝视着母亲那楚楚可怜的身影，一股难以名状的辛酸顿时爬上了我的眼帘，心疼而又无奈的泪水在我眸子里翻腾而凄凉地些许着点点感伤。。。。。。这时，一种无声的呐喊反复在我灵魂深处挣扎着向寂寞的夜色倾诉：妈妈，我不要你老，我要妈妈永远年轻漂亮，要妈妈脸上永远开着桃花般的微笑，要妈妈的头发天天油黑发亮的飘着，要妈妈的温润的嘴唇永远芳香地亲吻着我呀，要妈妈婀娜的身姿天天轻盈盈地踩着风韵的步子牵着我学跑。我不要长大，我情愿年年都是3·4岁的模样，好让妈妈的宝贝儿子——我天天爬在妈妈的大腿上听着妈妈吟唱那首哀怨忧伤的小白菜歌谣，我要妈妈永远有一双又白又嫩又纤巧的手来抱我！。。。。。。我要好好读书，等我长大了一定不让亲爱的妈妈再吃苦受累了呀！两行饱含深情的热泪夺眶而出，在我略带稚气的脸上动情地淫乱着我的视线。。。。。。“阿华哥，你看，前几天我们还到这山上来耙过松毛呢”，吉妹清脆的说话声打断了我悠远的沉思，我猛一抬头，只见眼前是一片苍翠的松树林。我回过头去一看来路，呵，弯弯曲曲的小路，被淹没在绿油油的随着丝丝凉意的秋风而起伏着眨着闪闪发亮的禾苗田里去了。“阿华，这林子里有毛桃树，前段时间我来这里捡柴时，还偷摘了一些回去吃呢，都红红的好吃呢”，一个叫发根的伙伴跳到我前面似自言自语又好似对我说道。“好吧，发根你就带我们去看看，看还有没有毛桃摘呢”，我招呼着大家一起跟着发根走了过去。穿过大概200米远的松树林，就见一大片毛桃树笑盈盈的横在了我们面前，大伙冲过去寻找了近半个小时，也没有吃上一颗甜甜的桃子。大伙怀着失望而又有点依依不舍的心情走出了桃树林，却迎来了一条宽阔的马路，从我们的脚下向北方直直地延伸过去。在马路右边，一座座红砖砌成的村庄，远远望去，只见一条条直飘向空中的吹烟，在蔚蓝色的天空衬托下，如飘扬着的一条条白色的布帛，不断地向经过的人招手示意着渐渐远离而去；一棵棵大而年代古老的樟树的头上，撑起一团团淡墨色的烟云，远远望去，就象一幅幅写意的水墨画，依依的飘挂在村落的四周；不时有一群群鸡鸭，在高傲着头而追逐着鸡婆的鸡公冲撞下，扑打着肥肥的翅膀咯咯的叫着而慌乱地散去；鸭子摇着跟我们同样的脚步尾随而来。在哞哞的牛叫声中，不时有几头带着一窝小猪崽仔的大块头的猪婆在马路边上啃草。这时有几只耐不住寂寞的大黄狗对着我们一直汪汪的叫个不停，使人感到既烦躁又害怕被咬着，个个揣着发怵的心情走过了村庄。在马路左边，一座座如日寇修筑的圆形碉堡似的砖窑，高高的烟筒直插空中，纷纷冒着刺鼻的黑黑的浓烟挣脱着烟筒的束缚而气冲冲地喷薄而出，在蔚蓝的天空挤撞成朵朵黑色的云团，一不留神，还以为天就要下大雨来了呢！“阿华哥，永和中学还有多远呀？”性子有点急的吉妹突然问我。“呵，是呀，你不问我还差点忘了，今天我们是去学校报到呀，唉，贪玩了几十天，还真有了点不愿上学的心情呢”，我似乎有点心不甘情不愿的回答到。“大叔，您能告诉我们去永和中学怎么走吗”？前面刚好走过来一位扛着铁铲的中年模样的男人，于是我赶紧跑过去问。“你们沿着马路一直走下去，马路的尽头就连着永和中学的大操场呢，不远了，离这儿也就是三里路”，扛着铁铲的大叔指着北方微笑着回答到。大伙一听，悬着的心纷纷落下了心窝子里。大伙 你一言我一语的摇摆着鸭子般的脚步，揣着口袋里那几十元钱夹带着初一录取通知书而笑迎着花果飘香的秋天的凉风，蹦蹦跳跳的向着从未谋过面的永和中学鸭子般摇摆着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