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二:修改)

个人日记

 
 
 


    说起我父母的婚姻,至今仍有落泪的感觉!对于那段不堪回首的沧桑岁月,在我懂事后母亲曾饱含辛酸地给我提过。

    我父亲的爸爸有三兄弟。当时,他们在我村子里可是响当当的人物,高大又有力气,且都有一门挣钱的手艺,日子过得不错。然而,天有不测风云,蒋介石在上海公然发动“四·一二”反革命政变后,国民党在全国各地掀起了一股大肆屠杀革命党人的反动高潮,由此,全面进入白色恐怖时期。我老家吉安县由于是老革命家曾山领导农民运动的中心之一,也遭到国民党的残酷镇压,父亲的两个伯父(均未成家)先后死于反动派的刀口之下。由于我爷爷比较圆滑,躲过了此劫。然而,同村有个大户人家,明里向着共产党,私下里却暗通国民党反动派,在当上了伪保长之后,就开始大胆地跟共产党对着干。在十万工农攻打吉安的前夜,爷爷负命到吉安城去给红军地下党送情报,谁知同村的那位伪保长发现了端倪,就立即报告了反动当局,并且协助特务组织,在一个茶馆里把我爷爷诱捕了,尔后不久,爷爷被杀于罗子山(现在是吉安市革命烈士陵园),从此,我家就与那个大户人家结下了深仇大恨。

    我爷爷被杀时,父亲才三四岁。当时的妇女一般是小脚,很少出门的,只呆在家里做做手红等细小活,真正的相夫教子。爷爷被杀,婆婆一下子断了生计,跌入了深渊,母子俩生活不下去,几乎全靠大伯(与父亲不是同胞兄弟)家救济过日子。而当时,恰巧有一批蒋匪军驻扎在村里,且就在我家旁边。我婆婆由于年轻守寡,又有几分姿色,被蒋匪军的一个排长看中了,一来二往,婆婆就跟了他。不久,那个排长带着婆婆随着大部队离开了家,从此不知下落。直到解放后才知道,那排长是陕西人,九十年代初,与父亲同母异父的一个叔叔还到我们村里来过,可惜当时我在外面读书,没机会谋面呢。
    
自从婆婆跟了那个排长远走他乡后,我父亲就成了孤苦零丁·没人疼爱的孤儿。我婆婆(大伯母亲)含泪把父亲收留下来。从此,父亲就成了大伯家的一员呢。

    时光荏苒,风云突变,一转眼,共产党就把国民党打得落花流水,老蒋跑到台湾去了,吉安成了共产党的天下。同村的那个大户人家的儿子,头脑灵活,一看不对头了,知道现在是穷苦人当家,马上心生一计,到我伯父家,说要与我父亲说门好亲事,并且拍着胸脯说,一定能帮我父亲找个漂亮的老婆,这样,我母亲在他甜言蜜语的朦骗下,就糊里糊涂地嫁了过来了。

         燕尔新婚,母亲本应‘脸袭桃花眸含月,秀发芳绕漾笑眉’,亲亲我我,度日如蜜呀。谁知母亲却日日以泪洗面,忧怨泣叹。是啊,本来是生活优厚,父母钟爱有加的千斤小姐,虽说不上是大家闺秀,也算得上是实至名归江南的一个小家碧玉呀,竟然在别人的朦骗下嫁了个  一贫如洗的夫君,生活条件,生活环境的巨大落差,怎叫个二八女子如何适应得过来呀!

   父亲看到母亲那楚楚动人如雨中梨花般的羞羞娇容,心似窜鹿,情如涛天,恨不能日日捧在手心里,生怕一松手哇,母亲那窈窕婀娜的身姿就会随风飘去。

   父亲倾心劝慰母亲:“不错,我是一个堂堂七尺男儿身,只要我肯吃苦耐劳,一定会白手起家的,我会一辈子对你好,疼你,爱你,呵护你,决不让小娘子你受到半点委屈”。母亲一听父亲说出小娘子三个字,不禁破涕为笑,温情地说道:“今后你一定要对我好,不然,叫我如何心安得下去呀!我一纤纤玉手,做不得重活,也很怕脏,你要好好待我,不枉我嫁你为妻一场”。母亲是见过大世面的,也懂得知冷知热的人,又有文化,便细细地劝我父亲:穷并不可怕,就怕你不努力做事,好好维持这个家,你一定要为我争口气,把这个家的家业建起来,好让我在弟妹们面前抬得起头来呀。父亲听得唯唯诺诺点头称是。从此,夫妻二人恩恩爱爱,同心顾家。这真是:‘情含切切带月羞,罗帐轻解郎浪游,凝眸顾盼卿卿我,即到天老也不休’呀。
  大概过了不长的一段时间,我外公外婆抽空来我家走了走,结果,当他们看到我家那一贫如洗的凄凉景象,外婆心疼的流下了内疚的泪水,母女俩紧紧抱住一起,痛快地大哭了一场。外公在客厅里眉头紧锁的来回走动着,一言不发。草草吃过午饭,外公突然对我父亲说要带我母亲一同回去住段日子。父亲一听,心里顿时涌起一股酸酸的感觉,嘴唇动了一下,本能的想说点什么,可还是忍住了,父亲只好恋恋不舍的把外公外婆和母亲送出了大门,一直送到村口。

    没有母亲陪伴的日子,父亲真是度日如年哪。看花不见花,看水不是水,寝食难安,心呀天天就象被猫头鹰啄着,啄着,就好象连魂魄也一并啄空了去呢。这样生不如死的熬到第十天,父亲坐在大门外左边的青石板上,背斜靠在凉丝丝的墙上闭目发呆。突然,一阵莺语飞进了父亲那死寂般的耳里:“柱哥(父亲名字最后的一个字,母亲嫁过来后一直这样称呼父亲),不要坐在外面睡呀,小心着凉呢”。父亲猛地站起身,一看母亲那满脸漾着象新开的花朵般灿放的笑容,热血直往全身滚烫烫地窜动,眼泪都出来了。是啊,一个孤苦零丁,无依无靠的孤儿,上天竟然把个仙女般的姑娘嫁给自己,遇着谁,谁也会把握不住起马要几代才能修来的福分呀!

    进来屋里,当母亲看着父亲那泪汪汪的脸上,胡子就象刚被春雨浇过的杂草一般,嗖嗖地从嘴唇及下巴处分分争抢着冒出尖尖的头来,父亲原本俊秀的脸上挂着一抹忧忧的憔悴。母亲心痛地为父亲端过一盆清水,叫父亲赶紧洗把脸,把横七竖八的胡子刮掉。吃饭时,母亲笑眯眯地对父亲说:“柱哥,等下你去大嫂家借辆板车,明天你去我娘家拖些要用的东西来,一天拖不完,就拖两天吧”。

   第二天一大早,母亲就催父亲起床快去娘家拖东西,父亲虽说是一万个不情愿那么早起来,但还是老老实实地赶紧去了。直到第三天下午,父亲才把母亲要的东西陆陆续续拖回来了。结果一清点,把父亲吓了一跳,整个大厅都摆满了呢:两个大衣柜,三个樟木箱子,一张半新的老式大床,四口大缸,二十多口酒坛,两张桌子,六条凳子,连摇盆(婴儿躺的)也搬来一个呢,最令父亲不解的竟然还搬来了一整套做豆腐的设备,还兼带了一个小石磨。等到我父母把这些东西清洗晒干各就各位后,母亲又把父亲叫到跟前,分付父亲赶紧用水泡十斤左右的豆子。父亲不解,可又不好问,只能一切听母亲的安排。第二天,母亲要父亲到大嫂家叫个侄子过来帮忙,在母亲的指点下,两板雪白雪白·颤微微的豆腐就鲜嫩嫩的做出来了。直到这时,父亲才猛地醒悟过来:外公叫母亲回娘家的真正用意了——原来是要教母亲做豆腐的手艺呀。父亲由此对我母亲及娘家更加充满了深深的感激之情哪!

   在当时,方圆六七个自然村庄,还没有一户人家会做豆腐的,就只有我一家的。由于母亲手艺好,人又善良漂亮,对来我家买豆腐的乡里乡亲们,总是以一副笑盈盈的脸相对。这样一来,一传十,十传百,不久方圆七八里村庄的乡亲,都来我家买豆腐呢。母亲除了做豆腐外,还做油豆腐呢。乡亲们纷纷夸我母亲:手艺好,人漂亮热情,从不缺斤少量,做出来的豆腐香甜可口,细嫩,油豆腐炸起来成金黄色,个大,又圆,耐煮,回味相当好。由此,父母每逢当圩就做豆腐卖,乡亲们都是上门来买的。如遇红白喜事,过年过节,乡亲们纷纷到我家加工豆腐和油豆腐呢(母亲只收加工费)。经过我父亲没日没夜的辛勤劳动,加之母亲好手艺的指点,慢慢的我家就渐渐地兴旺起来了。

   父亲每天都有一股使不完的劲操劳着,母亲呢除了嘴上指点一下,基本上都是打扫卫生,缝缝补补的做些手工活。有时,稍为脏一点的衣服,父亲都不让母亲洗呢,从此,母亲那美丽的脸上,又开始了像在娘家女儿身一般地开出了朵朵芬芳的桃花。 

 

文章评论

尚书桥

嘿,‘唯唯若若’应为‘唯唯诺诺’!——唉,真乃白字先生也![em]e113[/em]

筑心耕夫

幸福的家庭总是一致的,不幸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幸。然而不管怎么样,走过人生,回眸都会有美美的韵味![em]e176[/em]

安若之

乱世里的温暖相伴,贫苦里的忠贞疼惜。

蓝一文

我对我父母的事情知道的很少,尚书对父母了解的更多。惭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