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秋雨

相思树情怀之二·那一次不愉快的访视

  退伍那年，恰逢秋意正浓时节。与友人一同骑着脚踏车去看望相思树。

  不知什么时候，又是什么人，弄了一座粗糙怪异的亭子杵在哪里，不免心生纠结。

  建亭子的人一定是个爱做善事的好心人。

  只是，相思树的美，更在于她的孤独，一种无助的孤独、一种凄凉的孤独。虽然有一股涌动的暗流使她坚挺，但她仍然是孤独的，也必然是孤独的，也正是这样的孤独支撑着，使她美丽并得到永恒，不然，她的美就不复存在，就像她在哪里孤独了数百年之后的今天，忽然有人硬生生地塞给她一座蹩脚的亭子，于是，她的美断然暗淡消逊了许多。

  这座亭子在这里做什么呢？慰藉和盛装这对恋人的魂灵吗？不需要，相思树真的不需要一座亭子来陪伴。

  因为她们不怕孤独，她们真正需要的是自由和爱，但是这座亭子打搅了相思树数百年的清净，数百年的自由，成了一种羁绊。

  数百年前相爱的这对青年，艰苦的用性命做抵押，才得以越过脚下那条小溪。如此相拥着以真爱镌刻进自己的年轮。

  灵魂已相互交付，曾经的体温和纯挚的爱还能够相互依偎着，去抵御数百年的世俗冷漠；去表证相怜相爱的艰难和痛苦，丝毫不敢亵慢。清寂的山野便是他们最好的归属。那里还需要一个粗鄙的铁亭子去盛装他们炽烈的真情呢！

  况且，这对青年脚下比他们还要年长的小溪，感动于两人的真情，谓叹于两人的不幸。数百年间始终委曲着自己的脚步，不忍借助奔流的威势来拓展地盘。不至于使一对苦人儿失去唯一立足的根基。那么，这样一个亭子又何必跑来占据几个平方，觍颜争宠一些访客的青睐呢！

  即便遇有游人观光。驻足在如此朋硕、诗意昂盛的浓荫下，脚贴着泥土，和着山风的韵律，自然有着十足的清凉爽快。树荫遮蔽下，潮润的泥土散发出点点幽香，斜倚在这样的一个亭子里小憩，恐是要徒添一些浮躁和轻狂罢了。

  这一次的访视，还有一份不愉快。小溪仍在，但流水却是异样的秽浊、凝滞。失却了往昔的明净和欢快。

  离相思树不远的上方，添了一座横架山涧的尾沙坝。坝子里渗漏的浆水流进了小溪，顺着小溪不断的向着远处渐宽的河道蠕动。这河道也不是从前的模样，而是被善于“人定胜天”的人类“战天斗地”成一条笔直的沟渠。水泥和石块构成的沟渠里脏兮兮的。发散着怪味。

  自然的河流是有语言、有感情的。那语言是细腻的，那感情是清醇的。当你真心的呵护她、面对她时。她会温柔的抚慰你的心田，给你一份愉悦。可是，一旦被人狰狞的捋直了曼妙曲回的身体。没有了湾流，没有了滩涂，连两岸的碧草斜柳也统统地匿去，和相思树一样古拙的老树也无踪影了。河道因此失去了洁身自好的本能，如一段洁净的皮肤染满了疮疥。这样的河流，充塞的只能是痛苦了。

  自小与伙伴们涉水嬉戏——清流潺潺——富盛着童年记忆的自然流脉消失了。

  那次以后，我便再也没有去过相思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