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水禪心（心語）

黎明前的黑暗，似乎蔓延的有些深，阳光还在地平线下孕育，想要再过一会儿，突的蹦出地面，吓还在绿着的树木们一跳。天空没有星光，也许是黑暗掩盖的太浓，无法让星星们探出脑袋，眨巴眨巴亮晶晶的小眼睛。除了很远的地方，有火车呜呜的汽笛声，和咣哒咣哒的前进声，还有一种声音，越过黑夜，到达耳膜，闹不清是什么？
摒住呼吸，想，在记忆深处，寻找一种声音，那种小小的，只有恋爱的人才能听到的声音，一朵儿小小的淡紫色雏菊，在清晨里绽放的声音。许是，许久没有了爱的过程，在这样的凌晨，竟然听不到那一声，花开的声音，是不是，将爱情搁在了高高的阁楼，那里积满尘埃，遮住了她原有的模样，所以，她不肯在积满灰尘的荒原上，独自绽放？
从前的那双温暖的手，隔了千山万水，是否能越过时空，拂去落满尘埃的花朵，让晶莹的露珠儿滋润她的心灵，让她再一次绽放最美丽的容颜？哪怕是在这初秋的凌晨，绽放过后。，让白霜沾满衣襟。

（一）
璃书小的时候，一出院门，便是一望无际的戈壁滩，戈壁滩上的石头，多的像天上的星星。 不对，不对，石头怎么能和星星比呢？ 隔壁家比璃书大两岁的漠北总是会反驳。 很多时候，璃书总是喜欢站在院门口，看着远处光秃秃的戈壁滩，和天际连在一起，像妈妈用来缝裤子的，洗过的包装布，混沌不清，即使洗再多的次数，还是洗不出布的颜色，仿佛天生就是那副灰不灰，黑不黑的颜色。璃书最不喜欢这样的布做的裤子，好在，妈妈总会想办法，从市面上扯来几尺花布，给璃书做上衣。使这个家里唯一的女孩，为本来颜色就单调的家，染上娇嫩的颜色。戈壁滩上只有在夏天的时候，才会看到一垛垛绿色的 ，仿佛汪着翠绿的生命的血液的苦蒿子，偶尔在散开很远的地方，有一根根羊胡子，或者沙葱。这羊胡子和沙葱是妈妈和村里的大妈大婶们最爱摘的野菜，摘了一 大盆子，掐掉土里埋过的根，洗净，用别人从盐池上偷来的大颗子盐踏绵，厚厚的洒在羊胡子上，腌上三天左右，就可以就着吃榛子甜饭了。
那时候，夏天只要一下过雨，戈壁滩上远远望去，一个个戴了头巾的摘沙葱和羊胡子的脑袋，就像一朵朵鲜艳的花。小小的璃书和漠北，跟在妈妈的后面，提着篮子，就像戈壁上两个撂欢儿的小刺猬，欢蹦乱跳。
坐在窗前的璃书，痴迷的望着远处已经变成了绿洲的戈壁，想念年代久远的童年。
秋凉了，日子也短了。夏天的时候，傍晚七八点钟，太阳还没有落山，现在八点钟天已经黑了。园子里少了戏耍的孩子们，似乎安静了不少。璃书站在下沉广场的边上，看，一个妈妈带着女儿在广场里玩耍。小女孩短头发，白色的棉布裙，三四岁的样子，稚嫩的童音，一会儿叫妈妈到这边，一会儿叫妈妈到那边。妈妈穿了红色针织开衫的身影，跟着孩子的叫声，乐此不疲的转来转去。星光逐渐点亮了天幕，周围的楼上，很多橘色的灯光，温暖了每一个归人。晚风轻轻地吹拂着额头上的刘海，身后有晚归的人，开车驶过的声音，也不觉得刺耳。在这宁静的夜里，一切是那么安宁而平静。
母女二人玩耍的情景，让璃书想起了小时候，妈妈总是一个人在忙家的活，小小的璃书已经可以帮妈妈打扫院子，在灶上点火烧开水，再大一点点，可以踮着脚尖帮妈妈淘米熬粥。那时候，她总觉得妈妈不喜欢她，就像妈妈骗她的一样，她以为，自己真的像孙猴子一样，从石头里蹦出来的。
再大一些，她倔强的性子。让妈妈很恼火，虽然妈妈安顿的活，她总是会按时做完，可是，妈妈只要一说她什么地方做的不对，她会立刻倔强地扭过头去。妈妈生气了，就会顺手抄起笤帚，在她身上打几下，她非但不求饶，还倔强的把头昂的高高地。
后来，她终于知道自己的性格有多倔强。
璃书一想到这些，总是会很怀念小时候的时光。童年，遥远的只剩下了记忆，哪怕是小时候挨打的情景，也是最美好的回忆。

（二）
中秋节到了，璃书带爸爸妈妈去吃饭，妈妈嫌大饭店的饭太贵，而且不爽口，非要在小区门口新开的小馆子里吃。璃书和爸爸拗不住，只好走进了那家看着很干净的小排挡。爸爸喜欢吃辣，点了水煮肉片，看见有爆炒肚块，也点了一个，妈妈点了干锅土豆片，璃书喜欢清淡，点了芥兰炒山药。
菜上的有点慢，要的野蘑菇面片都好了，才上来一个菜，尝尝味道，很一般。大家期待剩下的菜。谁知道，后面的菜上来后，璃书和爸妈的心都凉了半截，水煮肉片虽然看着还可以，厨子做的时候，一定把盐罐子打翻了，别的味儿一丁点没有，就是一股子咸，肚块是凉的，看不出来是爆炒的，而璃书最期待的芥兰炒山药，竟然放了糖和辣椒。一顿饭，登时五味杂陈，什么味都有了。
爸爸妈妈勉强将水煮肉里的菜挑着吃了点，肚块只好和土豆片打包带回家再回锅，而芥兰炒山药，只有璃书一个人在消耗。爸爸说，这家小馆子要是继续做这样味道的饭，不久就会关门。
璃书打算叫服务员过来提意见，妈妈阻挡了，别人的事不要管了，以后不来就是了。
可璃书不这样想，她觉得每个人出来创业都不容易，如果，所有人都吃一次不来了，那这个小馆子不就关门大吉了吗？更何况，璃书注意到，这是几个年轻人合开的。想想，每个人在开始涉世的时候，都会遇见很多这样那样的困难，就像自己的曾经。如果，那时候，遇见了给自己引路的人，就不会有后来的那么艰难。
结账的时候，璃书对收银的姑娘说，如果他们的菜继续这样下去，没有多久就不会再有人来。开始的时候，那个女孩很不以为然，问璃书是菜上的太慢，还是味道不好？璃书说是味道，让他去拐弯那家小炒店看看。说完，璃书挽着等在一边的妈妈走了。\n 在回家的路上，妈妈还是在责怪璃书管的事情太多，璃书说，如果没有人提意见，都吃一顿就再也不来了，那他们就会倒闭。他们开这个馆子一定也不容易，如果给他们改过的机会，也许他们会做的更好。妈妈笑了笑，说自己没有想到那么多。
看着妈妈上楼，璃书独自一个人到小区里散步，站在宽阔的地方，看见月亮从楼层的夹缝里慢慢升起来。璃书想，人就像这月亮，需要挤过多少夹缝，才能上升到天空，才能有自己真正的天地？也许有的人，这一辈子，永远不会有自己的天空，不是他不够努力，只是没有人为他指引。
夜里有些凉，身上的薄针织衫已经抵挡不住秋天的寒意。璃书不知道，她给漠北寄的礼物，他收到了没？即使收到了，漠北也不会知道是自己寄的，有时候，寄出的总是自己的祝福和美好的期寄，希望自己在乎的那个人过的会更好。不是吗？
第二天清晨，月亮还挂在天空，据说十五的月亮十六圆，我想，不光是圆，而且十六的月亮格外的亮，就连今晨，月亮的清辉，像银粉一样洒在了果园里。睡不着，于是开始继续璃书和漠北的故事。本来已经不想再更新，就像同样舍不得一个很好的朋友的离开一样。 街边的白蜡木仿佛在一夜之间，树冠都染成了金色，像一排排参加选美的金发美女，穿着一样的服装，在等待评委和观众的点评。璃书是在八月十五以后的一个清晨发现的，从前每天都从这条路走四五次，都没有发现，所以说，是一夜之间么。
璃书的小小书屋，在这条路的尽头，那里有一片树林，树林里有蜿蜒的石子路，最重要的是树林的一侧，是一片农田，里面种着向日葵和玉米。很安静。
当初，离开云南的她，最想做的事，就是能在一间小小的房子的墙壁上，打一个个和房顶一样高的书架，上面摆满了书，中间放几个木制的大书桌，就像是家里吃饭的那种餐桌的样子，当然颜色要做成怀旧色，那是她喜欢的颜色。就像她喜欢一切旧的东西，那些古老的东西。桌子上摆几个小鱼缸，里面插几支绿萝，或者吊兰。在靠着窗户的地方，要有一张小小的木桌，用来摆一盆茉莉，那是她最喜欢的花，花开的时候，整个书吧，会清香四溢，让人沉醉其中。最靠里的书架下，有一个木头的梯子，可以活动，来看书的人，要是相中的书在书架的上面，可以踩着梯子去取，书屋里备有咖啡和茶，要是读者想喝茶或者咖啡，璃书会亲自为他们去泡茶或者冲咖啡。当然，还有一些可以充饥的糕点，是准备给那些如饥似渴的读者的，他们往往不注意自己的身体。
在旁边，是另一间为孩子们开的书屋，里面不光有书，还有很多好玩的东西，那也是璃书的愿望，她和朋友合开了这家更像幼儿园的孩子的书屋。朋友是学幼师专业的，她负责那边。
这两间书屋，其实挣不了多少钱，勉强只能糊口。璃书开书屋的初衷，也不是为了挣钱，主要是自己喜欢，也希望更多的年轻人喜欢上读书，就像自己喜欢读书一样。
有时候，璃书心血来潮，会把自己当初去旅游的照片，一张张用大头针钉在墙上，希望，吸引更多的年轻人，除了现在的生活，还要去外面走走。
璃书总是喜欢在安静的夜里，坐在透着月光的窗前，望着天空发呆，她想，要是漠北看见自己的小书屋，一定会笑个不停。边笑还会边嘲笑她，这么大的个房子，地方又偏僻，谁会来啊？还不如他们公司的一个货架的地方大。

璃书也只是想想，她是不会让漠北知道她已经回到了家乡，还开了这个小书屋的。 夜深了，天空里飘来了一片片乌云，遮住了月亮的光辉 ，似乎开始掉起了雨点儿。已经过了中秋，这场雨一过，不知道要有多少树木开始落叶？

（三）
夜幕降临的时候，璃书带着七月去夜市上吃饭。遇见一个很久以前认识的人，此人在璃书刚毕业的时候，见过璃书几面。不知是喜欢璃书的清纯还是璃书的容颜，托璃书的姐夫请璃书吃个饭。
璃书去的时候，屋子里坐满了那个人的朋友，璃书莫名其妙地坐在姐夫身旁。才吃了几口饭菜，那人开口对璃书的姐夫说，以后璃书的姐夫也就是他的姐夫，璃书听得莫名其妙，姐夫只是淡淡的说了一句：这辈子你都不要做梦了，根本不可能的事。带着璃书离开饭桌，回了家。姐夫从未向璃书解释过那件事，璃书也懒得问。
没什么好问的，那只是一个小小的插曲而已。
没想到，在十几年以后，璃书的女儿七月都六岁了，还会遇见这个人。其实，璃书早已不记得这个人是谁，就是记起来了，也忘记了他的名字。那个人记忆力出奇的好，他一眼就认出了璃书。
也许，有些人，就算是擦肩而过，也会在另一些人的记忆里留下深刻的烙印。就像师哥，离开学校三年后，竟然凭着璃书的背影认出了她，而且，他说，这辈子，璃书就是化成灰，他也会一眼认出来。
一天下午，和朋友逛街。在一家店里，朋友在试衣服，璃书在旁边帮着看样子，感觉后背有一双眼睛在焦灼地注视着自己，璃书回头一看，漠北正忧郁的望着她。璃书只是回了一下头，就继续看朋友试衣服。不是璃书不想和他说话，只是她看见漠北的身旁，女朋友正兴高采烈地挑着衣服。
漠北一定是从背影认出了璃书，璃书没有和漠北说话，是不想让彼此失态，引起不必要的麻烦，这样很好，不是吗？
在漠北的眼里，璃书就像是一块永远好不了的伤疤，当初的不辞而别，到现在的不期而遇，都让他心碎的要死。
何必何必，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璃书离开的时候，曾经写信给漠北，既然命运无法改变，还不如离去，放爱一条生路，彼此祝福。
漠北怎么也想不通，曾经如此炙热的感情，在一夜之间，变成了滔滔黄河水，一去不复返。曾经说过地天荒地老，曾经说过的海枯石烂，曾经说过的天长地久，难道都抵不过一句放爱一条生路？
这些年，他一直不知道她在哪儿？好不容易在家乡碰到，却早已物是人非。他的身边，是一直苦恋自己的女友，自己刚刚下定决心，安下心来，好好过平淡的日子，没想到，竟然在这里遇见了璃书。
真是天意弄人，为什么老天爷会如此对待？
璃书看似不经意的望了一眼漠北的背影，依然那么消瘦，依然那么孤单，她多么希望对他说一句：嗨，漠北，好久不见，原来你也在这里啊！
可是，她还是选择了沉默，甚至是冷漠，做了一个陌生人。
走吧，走吧，我最爱的人！
秋天的夜不再如水，凉似乎要穿过皮肤直达心脏。天空泛着昏黄的灰暗，没有一丝声音，就连平日里轰隆隆的远方的火车声，都在这样一个夜晚睡着了。
果园里只有路灯在忠于执守，他永远不会懈怠，永远不会偷懒，像一个忠实的仆人，为自己热爱的园子送上微薄的温暖。
因为睡不着，所以只能坐在沙发上，品味这寂静的夜，就像品味一杯酿藏已久的酒。璃书的身影始终在脑海里萦绕。
从前，璃书喜欢一个人在吃过晚饭后散步。这天，也不例外，散散慢慢地走着，耳机里是那首著名的《风居住的街道》，记得好像就是这首曲子，看我的记性，真好好的了不得了。她一直喜欢独行，只是这种感觉，一般人体会不了。在过十字路口的时候，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扎着俏皮的马尾，穿一件玫红色的针织衫，手里拿着几张彩页广告，在给行人发，孩子个子不高，圆圆的小脸上，洋溢着甜甜地微笑。说实话，路上没有几个人，璃书接过彩页，对小女孩说了声谢谢。就着灯光， 璃书看到一个熟食店的广告，不多的几样熟肉制品。璃书不喜欢吃肉，没怎么细看，不过不能随便就扔了，那样小女孩看到会伤心，以后不会再轻易去做这样的事。
璃书想到了自己的女儿七月，比这个女孩儿一样小一点，她还在妈妈和外公外婆的怀抱里撒娇。虽然没有爸爸，璃书从来不会让女儿因为没有父亲，而感到孤独和无助。当然，有时候，七月看到别人家都是爸爸妈妈带着孩子玩儿，而自己却总是妈妈和外公外婆带着玩儿，也会问璃书，别的孩子有爸爸，为什么七月没有。璃书会告诉她，七月的爸爸在很远很远的地方工作，等七月长大了，会回来陪七月的。
孩子以为妈妈说的是真的，总是会盼着长大，几乎每天都会去小区里量身高的地方量一量，看看自己有没有长高。每当这时候，璃书总是会陷入深深的自责当中，当初要不是自己负气离开，现在的七月一定在漠北的怀抱里长大。漠北到现在也不知道，他有个女儿长得就像小时候璃书，那时候的她，就像个小小的洋娃娃，整天跟在漠北的屁股后面，屁颠屁都地。那些小伙伴们都用手指头刮着脸羞他俩，边跑边喊：璃书是漠北的新娘子喽，璃书要做漠北的新娘子喽......

那时候，漠北会追着那些孩子们后面，拿起一颗小石子，狠狠地扔过去，当然打不着他们，他们早就一哄而散了。这时候，漠北会走到璃书跟前说，别理他们，他们胡说呢。璃书会傻傻地问：漠北哥，难道我不能做你的新娘子吗？漠北顿时无语，瞬间愣住了，愣了一会儿，然后拍拍璃书的头：傻丫头，说什么呢？你知道新娘子是啥么？是长大了要和我结婚的人，就像姑姑出嫁的时候一样，就是别人家的人了。璃书还是傻傻的说：到时候，是不是我就成你们家的人了？那样多好啊？我们可以一直在一起了，不是吗？漠北笑了，这傻丫头，什么都不知道就胡说，不过心里还是甜滋滋地。
不知不觉，已经走到了自家楼下，璃书的脚步有些沉重。从前没有与漠北重逢时，还会憧憬着有一天，漠北会回到家乡，他们和解，然后娶她做新娘，七月也就有了自己的爸爸。可是自从那天看见漠北和女朋友逛街，璃书就再也不想嫁人的事，她宁愿不让漠北知道自己还有个女儿，独自一人抚养七月长大。
秋天的夜，凉的有些没有道理，亚麻衬衣外面的针织衫竟然抵挡不住这沁人的寒气。窗台上的茉莉也无精打采，虽然也开了几朵儿白花，却没有了往日的芬芳。璃书整了整衣服，大步向家里走去，七月一定在外婆的怀里开始念叨着要妈妈了。

（四）
砂锅里咕嘟咕嘟冒着热气，空气里漂浮着附子和甘草的气味，有一点点甜甜的味道。大夫说，附子是补益阳气的一味良药，一般的方子中，只能用三四克，给我的药方里却用了十克，因为我阳虚的厉害。附子虽然是提升阳气的良药，却有毒性，故和六克甘草先煎，以解其毒性。在中药的热气袅袅中，我开始继续璃书的故事。
那时候的村子里，到处都是成片成片的麦田，璃书就跟着漠北和哥哥们在田间地埂上飞奔，一会儿捉蚂蚱，一会儿捉蝴蝶，要么把羊放在刚收割过的地里去吃草，去偷矿上的职工家属种的胡萝卜吃。有几次，偷萝卜的时候，被人家发现，哥哥们一哄而散，都是漠北拉着璃书的手，飞快地跑到很远的地方。
后来，漠北上学了，和璃书的堂哥，表哥一起，再也没有人带着璃书爬树，烤蚂蚱吃。璃书终于可以安静下来，做一个小女孩，这让妈妈很高兴。
在这之前，谁见了璃书都说，这么秀气的小姑娘，就像个假小子一样，整天跟着那帮男孩子跑来跑去，一点都没有女孩儿样。安静下来的璃书其实也是个爱漂亮的小女孩，她会学着电视里的女孩子，将本来就有些自来卷的头发斜扎在耳朵的一侧，然后偷偷将姑姑的紫纱带，绾了蝴蝶结，用小黑卡子固定在耳侧的头发上。爸爸回来一看，野丫头变成了漂亮的小女孩，抱着璃书转了好几个圈。
后来，璃书也该上学了。报名那天，在村小学，妈妈带着璃书去报名，漠北也在，村里的大妈大婶们看着他俩，开玩笑：漠北，长大了要娶个什么样的媳妇啊？漠北望着璃书说：就璃书这样的。大人们哄堂大笑，璃书懵懵懂懂，不知道大人们笑什么，反倒是漠北，羞得跑出了村小学。
后来的后来，漠北一直比璃书高两个年级，再加上璃书得了一场大病，差点把小命要掉，爸爸心疼她，就让她休学一年。漠北比璃书又高了一级。等璃书上三年级的时候，漠北已经上了初中。
等璃书到了五年级，漠北和表哥一样升到了初二。暑假的时候，表哥和漠北开始聊他们班的哪个女孩子漂亮，哪个女孩子放的开。璃书坐在他们旁边的椅子上，茫然的看着他俩，不明白他们在说什么？那时候的漠北和表哥，有一点小坏，看见傲慢的女孩子，一定要追到手，谈几天恋爱，做几天男女朋友，然后，就和她分手。闹得学校里的女孩子见了他俩是又爱又恨，因为他们是学校里阳光帅气的男孩。
初中的时候，爸爸给璃书转学了，转到了城里的初中，一切，都是那么新奇。只不过，在璃书来说，心里一直压着一块石头，别的孩子上学，不用交那么多高价学费，而璃书不一样，因为没有城市户口，一学期得多交几十块钱的高价学费。从此后，璃书觉得自己和那些城里孩子是不一样的。
漠北再也不会带着她在田野上狂奔，再也不知道她的心事。
他们疏远了，只有在假期的时候，赶着家里的羊去放，才会碰上。漠北还是会用弹弓打下麻雀，用泥巴裹了，烧给璃书吃。璃书也不像从前一样，跟在他的屁股后面东奔西跑了。
在学校里，璃书只会埋头读书，下课的时候，也会一个人坐在教学楼后的花坛边上看书。班里也有帅气的男生，有事没事会找璃书说话，璃书总是一副冷冰冰的样子，拒人于千里之外。唯独到假期的时候，碰到漠北，会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欣喜。有时候，漠北要是盯着她看，她的脸会羞红。开始的时候，漠北觉的这丫头好奇怪，小时候那么野，就像自己的小跟班，现在长大了，反而害羞了。
有一天，漠北和表哥一起门前的沙枣树下打沙枣，璃书仰着头看，有东西掉进了眼睛，表哥一向不喜欢带着璃书，嫌她麻烦，掉头走了。漠北掰过璃书的头，用细长的手指，轻轻撑开璃书的眼皮，轻轻的吹气，吹掉了眼睛里的渣子。那一刻，两个人离得那么近，漠北莫名的心跳，而且，脸也不由自主烧起来。璃书正揉着发胀发痛的眼睛，没有注意到漠北的表情。
这也许就是所谓的情窦初开吧。那些在漠北学校里的女孩，从来没有带给漠北这样的感觉，为什么到了小丫头这儿，漠北会脸红心跳。这让漠北想起来自己说过的话，心里还会漾起一种痒痒的，甜甜的感觉。
第三十七副药已经熬好了，在那里等着我喝进肚里。情窦初开的年纪，傻傻的样子。多么希望，和你相识在情窦初开的年纪，那样，你就可以和我一起玩耍，一起上学，一起长大，守护在我的身旁，到了结婚的年纪，不给任何人机会，结婚，生子，一起慢慢变老。可惜啊可惜，我们不是相识太早，都不懂爱情，要么就相识太晚，各自的身边已经有了另一个人的存在。世上的感情，唯独在正确的时间遇见正确的人，这种事少之又少，所以那么多的人才会在红尘中踽踽独行。

（ 五）
十一长假的时候，北方的天空还碧空如洗，万里无云，这才上班几天，冷空气乘着西北风来了，那些来不及老去的树木，花草，在一夜之间经受了一场严寒的考验。
一大早，看见龙首山上白雪皑皑，空气里是雪融化后的清冽，潮湿，泥土散发着特有的清新，感觉像小时候，秋雨之中的原野里。
整整一天都是寒冷的，上午的时候，虽然出了太阳，却感觉不到一丝温暖，就像那些日益消失的旧友情一样，虽然看着灿烂，实际上早已没有了温度。
在床上拥衾而卧，开始怀念起璃书来，不知最近可好？
对于北方的雪，璃书并不陌生，那些在童年时，下在记忆里的雪，总是纷纷扰扰，漫天飞舞，确实像某些人形容的鹅毛大雪。而昨晚的这场雪，除了是提前到了十月飘雪以外，再没有什么稀奇的。这么冷的天，只适合在书屋里炖一砵莲子银耳汤，里面放了大枣，桂圆，银耳，莲子，还有叫做高原人参的蕨麻，再放一点冰糖，用慢火慢慢的炖，直到所有的食材，都糯香绵口。甜香早随着门缝里的空气飘到了街上，会引来好吃的人的好奇心。
果不其然，在璃书刚刚端起第一碗甜汤的时候，门‘吱呀’一声开了，随着门扇打开的节奏，伸进来一个男人的脑袋。此人满脸笑容，白净的脸上，一双眼睛乌黑有神，可能是在外面呆的时间长了，鼻头被冻的成了粉红色，头发么，剪和都教授一样的发型，上面薄薄的一层雾气，一件卡其色的立领风衣，将整个人衬托的挺拔高挑。璃书，有些羡慕嫉妒恨，恨恨地想，还有身材这么好的男人，老天真是不长眼啊，像自己这样的美女，为什么在生完七月以后，就不能恢复从前的袅袅婷婷了呢，别人都说她比以前更漂亮了，也许是有了些许少妇的风韵。璃书才不喜欢这样，她还是喜欢年轻时候的自己，随便一件棉质的衬衫，一条直筒牛仔裤，就可以将整个人都清爽起来。
“嗨，美女，能在你的店里待一会儿么？”
“待都待了，还问什么？”
璃书没好气的回答。
男人有点不好意思，用手挠了挠头，笑着说“也是啊！”
璃书没有搭话，指了指书桌前的椅子，示意让他坐下。然后自顾自端起碗来，用珐琅彩的小勺子轻轻地搅拌着。
男人许是饿了，不自觉地舔了舔嘴唇，咽了一口吐沫。璃书用余光看见了他的动作，心里觉得好笑，就说：“你一定渴了吧？我这里还有一碗甜汤，喝不完了，你要是不嫌弃，就帮我喝掉吧。”
男人正想着怎么问她要一碗甜汤喝，没想到璃书会主动问他。这下，可乐坏了。
吃完甜汤，男人似乎话也多了起来，他告诉璃书，自己是一个摄影师。昨晚不是下雪了吗？跑出来想拍几张十月的雪景，没想到出来迟了，转了几个地方也没有找到理想的景色。听朋友说，这片树林里常年没有多少人来，雪化的一定迟，雪景应该不错。就来了。
从上午十一点到现在已经五个多小时了，没有喝过一口水，吃过一口饭。璃书想，虽然说是摄影师，可是却看不见装相机用的背包，反而打扮的像个公子哥。
男人似乎看穿了璃书的想法，就主动爆出了背包在车上，而车被助手开走接女朋友去了，说好要来接他。这里地处偏僻，只有对面的大学的学生多些，一般很少有人来，男人的话，璃书信了。
一来二去，两个人聊天聊的比较熟悉了，男人留下了璃书的电话号码，后来跟接他来的助理走了。
萍水相逢，璃书觉得这样的生活比较轻松，自在，她并没有想过要和他联系。
时候不早了，璃书该回家照顾七月了，关上门，独自一个人在街上踽踽独行。

（六）
深秋了，林子边上白蜡木的叶子，在璃书不在意的时候，早已经黄透了，现在开始坠落。
没有风，很安静地坠落，一片一片地，就像一只飞旋着的金黄色蝴蝶。林子里的树，除了最外面的一排白蜡木，里面杂七杂八的什么树都有，有几棵在春天开花最晚，结果最晚的桃树，还有几棵叫不上名字的树，秋天一到，树枝上会在一夜之间长出一串串玲珑剔透的红色浆果，那颜色，让璃书说起来，就是纯正的中国红。
璃书特别喜欢这些树。会在没有客人的下午，一个人徜徉在林子里，折几支浆果枝，再捡几片黄树叶，或者几片桃树绛红色的叶子，拿回来插在玻璃杯里，放在那几张桌子上，就成了一道独特的风景。
看书的人不是很多。
下午的时候，太阳光会暖暖地照进窗子里，璃书就会坐在窗前的椅子上打盹儿。隔壁的儿童书屋早就开不下去了，朋友也去了别的幼儿园打工。虽然，这间书屋也不挣钱，可是璃书就是不想关了去做别的生意。她也没有因为生意不好，降低了对客人们的待遇，咖啡，茶，糕点一样不少。只是，以前的糕点是直接从蛋糕店定，现在是璃书自己做而已。
那时候，为了给七月做爱吃的甜品，璃书特意买了一本手工糕点大全，几年下来，手艺自然长进不少。书屋刚开的时候是顾不上，现在顺当了，就可以自己做，还可以降低成本，而且，客人们吃着也放心。璃书的书屋在开了半年后，没有引来多少看书的客人，反而她做的糕点引来了不少人，有些是来看一下，到底有没有别人说的好吃，一来二去，从客人变成了朋友。
还有那个摄影师，最近时不时地跑来，说是要拍林子里的景致。
谁知道呢，管他干嘛干嘛，我做我的生意，你拍你的照，各不相干。
虽然璃书这么想，可是摄影师却总是不吃午饭，或者故意拖延到傍晚的时候，赖在店里不走。虽不打扰璃书，可是璃书看着就是别扭。这不，实在不自在的时候，就撵着让那个人走。
“你怎么每天都在这儿拍照啊？这儿的景色有那么美吗？”
“当然有，要不然我每天来这儿干嘛？你是不是以为我看上你了，所以天天来见你？”
那个人一边说，一边用坏坏的眼神看着璃书。
璃书本来想硬下心肠来给他个下马威，结果让这个男人的话噎的有些不知所措。
她不是没有这么想过。
她想，男人一定是找了借口来接近自己，不然，天天会找借口跑来。
男人似乎看穿了璃书的心理，没等她反应过来，已经动手自己拿了一块蛋糕，边吃边笑。
璃书看他自来熟，没好气地骂了一句：“现在怎么什么人都有啊，这么不自觉，吃蛋糕都不用问老板，自己上手就拿了。哎！我和你很熟吗？”
“不熟啊，就因为不熟，才这么自觉。”璃书无话可说，对付这样的人，只能缄口不言。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着，即平淡又安然无恙。那个摄影师，每天都要来一趟，无论多晚，有时候，碰上璃书打烊，他就帮璃书关店门然后，有意无意的送璃书回家，说是顺路，其实，顺路不顺路，只有他自己知道。璃书也愿意就这样，不说破，不靠近，也许，距离是最好的挡风板，不会给任何人造成伤害。
天空依旧湛蓝如镜，有白云在天空飘荡，风吹着落叶，不知道飘向何方。璃书就在这样的天气里，又开始独自行走。
每当思念像一颗顽石一样烫得心滚烫的时候，璃书就想背着旅行包，只要在路上。
走的时候，她告诉爸妈，想出去走走。书屋则交给在家等来年考公务员考试的表妹打理。其实也没有什么难的，除了蛋糕要从市区里蛋糕店定以外，咖啡可以用速溶的，茶呢，只要烧开水泡上就可以。这有什么难的呢。给表妹交代好一切，她背上背包出发了。这次，她没有目的地，只是顺着古丝绸之路前行。
坐上车的那一刻，她的心情开始变得好起来。一切在渐行渐远的车轮下，慢慢走远，慢慢消逝，最后只剩下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