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莓熟了(第四章)

个人日记

    海霞门里一趟门外一趟,日头都靠山了,像棵大窝瓜皱皱巴巴的斜依在北山凹。草苫子该放了,大哥吴老大吴老二哥俩去年就买了卷苫子机器,只要把开关一推上苫子自动卷上来,放下去,省事不累人。但这机器也要一笔花销,吴老三老婆野鸭子说啥也不买,两个大活人都在家,慢慢用竹竿捅呗。可以省一旮旯钱干啥不好。吴老三扛不住野鸭子那张碎嘴子,就没置办,过后觉得后悔了。磨刀不误砍柴工,野鸭子少去县城大商场去两回,那卷苫子机器才二千元也够了。野鸭子人长的将精瘦像根麻秸秆,就喜欢打扮。叫唤雀子不长肉和大嫂连香二嫂巧玲形成鲜明对比,那两个妯娌又矮又粗,站在那儿就是两只大马桶。
   海霞和三嫂关系还凑合,她们岁数差不多,野鸭子实心眼,有啥说啥,海霞拿她当枪使,对付大嫂二嫂。
   这会子,海霞看到大嫂二嫂在各自大棚前望着男人在棚坝上放草苫子。
   三嫂野鸭子叉着腰指挥吴老三竹竿捅下的草苫子有些偏偏了。
   海霞那个急啊,老四和王大柱还在喝,天黑了,大棚温度掌控不了,草莓生长慢,晚上市一天就少卖很多钱。
   哎!哎!三嫂啊!你喊老四干嘛?
   野鸭子扯着嗓子说:我没喊哪?海霞,你们咋不放草苫子,待会儿温度低了,草莓冻了可要减产了!
   嗯呢,俺家老四和大柱在喝酒呢。
   都啥时候了?喝点猫尿找不到炕头了?你看那些户都放草苫子了。
   海霞高声大语,王大柱也不聋,这是下逐客令了,也是,喝了一下午都四点了,山里日头落的早。
   四哥,妈呀,我也的回去放草苫子,海霞大姑啊,你就别扯脖颈吆喝了,怪累的,我马上回去,要不我帮四哥放完苫子再走?
   你啊,赶紧回去吧,俺可不用喝的嘴都瓢了,说话发板,大舌头了,怕只怕你家妹子给你搓衣板跪着。
   吊了,我眼球一瞪她都给我老老实实的,没打发她回高老庄都不错了。
   我说,大柱啊,今儿喝的痛快吗?老四下地把大柱的农田鞋递给他,一股子臭脚丫子味儿,像刚打开封儿的碳酸氢胺,熏的老四打了个喷嚏,唾沫星子喷了大柱一脸,我的天老爷啊,你这是谁想你啊?大柱边穿鞋系上带儿边说。
   大柱啊,你可别埋汰老四了哈,他要有你那两把刷子早当村长了,说不定这会儿跟你说话的是他第二任老婆了。
   哈哈哈,大姑你真幽默,好了,我走了。老四,谢谢你,还有大姑,你俩真好,我王大柱会记住你们的好。
   行了,行了,快走吧,别鸡巴咧咧了,一会看不到放草苫子叻。
   哦,你家大姑就抠门,那买机器才几个钱,要不这么着,我去年那台掉地上摔了几道口子的卷苫子机你推到乡里电焊的地方修一修一样用。
   那可不错,赶明儿让老四去推,不然也的过去,小于子和小凤一大早就能过来。
   好,那我走了。王大柱走路一摇三晃跟斗流星,真是喝大了,腊月门槛一迈进来就没闲着,一天到晚都在草莓大棚里,海霞算了下,他俩平均一晚上睡五个点觉。刮风下雪的天几乎一宿不睡,下一层雪就用长竹竿绑着的扫帚清理草苫子上的雪,起大风的时候还要加固纲绳,怕大风把塑料掀开,一旦塑料被风掀开破碎了,开花结果的草莓顷刻间就会被冻死,一年苦扒苦熬披星星戴月亮扣的棚子就前功尽弃了,年前,王大柱带着新华保险公司的业务员挨家挨户走动,希望大伙为大棚财产投保,都没有听,对保险意识很淡泊,王大柱自己是投了双份保单。
   大柱走后,老四头重脚轻的像踩在棉花上,看样子不能上高,海霞骂了他几句:你就是一泼狗屎,不知道天高地厚,你帮大柱把事办了,过后他不会过河拆桥啊?你看看喝的啥样,还敢上大棚顶上啊?
   怎么不敢?酒喝人肚子里了,还喝驴肚子里了吗?
   老四把身上都油汪汪打铁了脏的绿色棉袄两面一斜搭就朝自家大棚走。
   摇摇摆摆的像只大鸭子。吴老三的棚挨着他家的,看老四这醉醺醺的样子,就从大棚上下来了,拍了拍手上的泥巴说:野鸭子,我去帮老四把草苫子放了,你看他喝的那怂样!
   野鸭子想拦阻,平日里老四倒是没啥,就是海霞几个哥哥大棚有活,她抱着膀子在看热闹也不肯伸手,都生着气。
   哎!正国,你真去啊?
   吴老三说,你一个老娘们别他妈的头发长见识短。别说还是一个妈养的,外姓人遇到事儿也不能看玩意啊?
   那我也过去打个手。
   你还愣着干啥?
   日头咕咚掉到山那边后,老四被海霞搀回活动板房掀到炕上呼呼大睡,这边野鸭子和吴正国吴老三帮着海霞放草苫子。
   海霞停在自己大棚前边,就见素日也不来大棚看看的大哥吴正泰和大嫂连香一前一后急匆匆走过来。
   大柱从老四那里喝的醉醺醺的回到北屯自己大棚时,那几家果户都从各自的棚里钻出来凑在大柱这坎。
   事情办妥了?大柱。耿涛先进来的一条腿还在门外就问。
   大涛哥,你想冻死人啊?进来说呗。
   鱼贯进来的几个人都袖着手,帮黑的天冷的够呛,大棚里的温度倒可以。
   都是来听信的,果农最担心的就是销路问题。昨个小于子来了到几家棚内一瞅不带价就打了个拖词说,回去看看市场咋样。
   大柱知道他是没看中。
   也不怪小于子看不上,这片草莓户的果子都的了白粉病,虽然打药控制住了,头茬果是卖不出好价钱了。货看一张皮,人看一张脸。那成色给价低果户不干,给价高小于子除了成本不划算,说白了不赚钱谁干?老婆孩子谁养活。
   小于子去了老四那里,就看中了一道之隔的南屯的草莓。个头大,色泽鲜亮,果贩子稀罕,再则老四住的活动板房也暖和,里面生着炉子烧着柴禾。小于子就决定在老四这儿蹲点,品了一会老四说话做事的态度就毫不犹豫让他牵线收草莓,每天发放草莓保温箱还有木头盒子。盘点,清查,都记清楚,谁家卖多少,三个等级,大个中个小个,各有各的价钱。不能马虎,这需要没有私心不贪念的人来做。老四实际上就是个老实人,算小于子没有看走眼。走南闯北惯了,什么样的人到他眼里一筛就八九不离十。
大   柱看得出小于子不是省油灯,自己村长这身份在他那狗屎一泼。要想让他为自己利用还的老四。
   他去找老四,哪想老四的娘们海霞还不吃亏要低保,简直是难缠,这不是白日做梦吗?老四再不及还是个大工匠,国家再傻逼也不会把钱谁都给?那必须符合低保条件吧?
   大柱对进来的人说,答应了。不过,你们心里有个数,价码肯定没有老四他们高。
   哦,操!老四这鳖头走狗屎运了?耿贵说。
   瞎鬼,你别咧咧哈,骂人家鳖头你给戴的绿帽子啊?你自己草莓咋是不知道啊?
   嗯呢,大柱说的对,别把老四惹急眼了果客弄没了,咱就喝西北风了。大涛将一根云烟叼在嘴上打着了火机,那烟儿就遮着他的脸,朦胧的。他也没让,大柱不抽烟,耿贵是他亲侄儿也不抽烟。斜眼曲老三老婆大肚子都七个月了早就不让曲老三抽了。
   大涛哥,你们几个还有啥意见吗?
   嗨!大柱啊,我就琢磨你一个村长管着二三千人咋就连老实巴交的老四赶不上?丟人丟到家了,你说你站在茂岭村委会那块地上一吆喝还不是威风八面?
   该死的斜眼曲老三你不喷粪能死啊!大涛抬起脚踹了曲老三后屁股一下。曲老三咧了下大嘴委屈地说:哎吗呀,俺实话实说你踹俺干啥?
   大柱扫了一眼曲老三 ,你咋编排我都可以,说老四的话你给我掖巴掖巴装裤裆里别见天哈,一旦给老四弄尥撅子,草莓都卖给你去。
   嗯,大柱说的对,大伙没啥意见,这阵子就听你安排了。
   行,大涛哥,你们几个都有头灯吧,没有抓紧去小店买,一个六七十元钱,明早三点左右就起来摘草莓,啊,还有熟透的果子,轻点捏吧别出水了,第一印象很重要。
   我有头灯,都有。几个人异口同声的说。
   天擦黑了,大柱的老婆早把草苫子放好了,回家做饭了。大柱把小厦子的灯打着了,大涛他们走后,他也想把门锁上回家。
   一转身一个人木桩子似的站在大棚门口,吓了大柱一跳。
   哎吗大嫂大哥你俩也来了,嘿嘿,嫂子,你兄弟喝点猫尿就不知姓啥了,你看,天都擦黑了,草苫子还没放,多亏三哥三嫂在。
   连香顶了海霞一句:海霞啊,狗该知道饥饱,人该知道多少,这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没事别抱着膀子看自己家人的玩意就好。赶紧放吧,今晚还有霜冻。
   这句话把海霞噎的就像喉咙里咔着鸡蛋黄差点翻了白眼,连香也没再搭理她,和吴正泰一个上了大棚顶,一个在棚下面。草苫子被竹竿捅下来,连香给抻直了,天完全黑下来后,海霞回房里拿头灯准备给野鸭子和连香照亮儿,来到大棚时一看大哥大嫂他们都走了,草苫子也放利索的。
   海霞回板房劈柴禾生炉子,把锅灶火也架着了,越想大嫂的话越生气,瞅瞅老四仰歪壳儿躺在被垛上长着嘴,打呼噜,要不是老四喝酒,他们也不会献殷勤,自己更不能被大嫂埋汰的一点人味没有。
   海霞用烧火棍捅老四的屁股,一下,两下,不痛不痒的老四照睡不误,海霞狠狠拍了几下 ,终于把老四吵醒,坐起身,揉揉眼屎咣当的眼珠子,你捅我干嘛?
你   腆脸问,都怨你,今黑大哥大嫂还有三嫂三哥过来帮放草苫子。我被你大嫂那个养汉精好一顿奚落。
   咦?你个彪老娘们一张嘴粑粑开口,大哥大嫂好心帮咱,你不领情还骂人,你是人造的吗?
   吴老四你是真傻还是假傻?咱家扣大棚那坎,忙的腚眼子朝上他们咋不帮?哦这暂看到你拉来果客了,奔着卖他们那点草莓才扑到咱这儿!告诉你吴老四我他妈的就不知好歹,爱咋咋地。
   好了,好了,老婆,我头疼呢。给我倒杯水喝。咱不吵吵把火好嘛?叫人听到不好。
   我就吵就吵有能耐你把我休了!
   咋的?你还没完了?你以为吴老四就只能在你这棵外脖子树上吊死啊?茂岭村可有两个寡妇哈!你在杠我,我真去找了。
   海霞一听老四这么说就像泄了气的皮球憋回去了。吴老四就是人瘦点,但过日子精神头都行,特别是有大工匠手艺,出去三两月的就是好几万呢。
   茂岭村两个寡妇都年轻长的也好看,不像海霞黑不留秋的掉地上找不到,个子也不高,唯一惹眼的是那两大奶子,割下来能装一盆。男人稀罕她大渣儿,小叔子见面准摸一把,手感舒服,但海霞厉害精谁惹了她站在你家门口骂半天不带一句重复的。谁狗不咬拿棍子捅,都距离她老远的。
   那你说我分析的在理不?以前他们咋不帮?等你有用了才上杆子?
   你小嘴巴巴巴就说没用得罪人的话,这节骨眼谁帮你?还不是咱大哥大嫂他们。以后,你别看着他们有活不伸手,人心是肉长的,不是铁打的。
   海霞乖乖倒了杯热水端给老四,你别哪壶不开提哪壶,就算你老婆不对,你也不能说出去吧?
   我这是在自己家炕头哈,海霞,你还就别和我叽歪,弄大了我真去找云朵还有苏红。
   你看看你个倒霉样你还来真的!你去找个试试,我让你成太监。
   老四噗嗤笑了,老四知道海霞虎潮潮的啥事都能做出来。行了,我的夫人做饭吃吧,饿了。
   大柱和老四从中午喝酒一气喝到日头落了才回来,把草莓户的事儿安置妥当,心里还是在下毛毛雨,这老四倒构不成威胁,主要是小于子,要想把这个老油条擒住为自己所用还的费点功夫,知己知彼才能取胜。他想起兵法上有一招不仅偷偷笑了,大棚里温度高,暖洋洋的坐在地头放着的木头椅子上就想困觉,可小一天没回去,老婆肯定不满意。站起身,头顶落了两滴塑料布因湿气蒸发的露水,哇凉哇凉的,大柱抹了一下头,就寻思一个人,如果她能听话这事准成。
   他往外走,把门锁上。尽管茂岭村没有贼惦记,可这片草莓大棚位于马路边儿,通过这条南北交叉的十字路一面是北上的到哈尔滨那里,一面是去往大连的。
   风刮得大棚厦口前竖着的小红棋呼啦啦响,大柱被突然灌进脖颈的冷风打了个冷颤,有些尿急。
   一转身差点和一个人撞到一起,我的妈呀!你想吓死我啊!
   一阵化妆品的香味扑进大柱的鼻孔,大柱定睛一看,心里一喜,真是天助我也,正想找你呢?
   苏红说,你找我?
   嗯呢,咱俩想一块了哈。怎么进大棚说?
   苏红把手放在嘴上吹着热气,还用问啊,村长,在外面说话把人冻成冰绺子。
   大柱重新把厦子门打开,苏红像一条泥鳅鱼哧溜钻了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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