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女生,更要做黛玉

红楼情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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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纸荒唐言,一把辛酸泪。都云作者痴,谁解其中味?”。一部《红楼梦》写尽人世的离合悲欢,人情冷暖。曹公“字字看来皆是血,十年辛苦不寻常”,怄心沥血,终让《红楼梦》成为中国古典小说中光芒万丈的太阳。
   纵观全书的众多女子,独最爱黛玉一人。而黛玉也是曹公最珍爱的人物。不惜千竿翠竹植落潇湘馆,不惜遍地落花落于她的裙袂。泣时,曹公安排众鸟都为之悲;诗时,曹公安排秋灯夜夜秋雨助其情;爱时,曹公安排一个“有时似傻如狂”的宝玉与之携手。当东风无力再卷起湘帘,曹公安排忧郁的鹅黄爬满画布,云鬓花颜,曹公让黛玉在群芳宴中掷得一枝风露清愁的芙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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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貌双全」
  “两弯似蹙非蹙笼烟眉,一双似喜非喜含情目。态生两靥之愁,娇袭一身之病。泪光点点,娇喘微微。闲静似娇花照水,行动如弱柳扶风。心较比干多一窍,病如西子胜三分。”曹公不惜用比干的七巧玲珑心、西子的绝色之美来喻黛玉。更借宝玉之口说黛玉是“神仙似的妹妹”,可见黛玉外貌的不俗。更何况,黛玉本就是绛姝仙子下凡尘,倒也对得起“神仙”二字。
   她小小年纪便已读完《四书》,才情傲人。宝玉绝对是不能望其项背的。且博学多才,连宝玉生气时参禅也被她嘲笑一通。每次写诗她都是“一挥而就”或者“也不思索,只笔一挥,就有了一首”。海棠诗,菊花诗,葬花词,桃花行,秋窗风雨夕,五美吟…哪一首不是她才情的彰显?
   她的才情,除却天赋外,与她个人喜爱读书是分不开的。我等世俗女子,相瞒自是没办法与之相比,才情也更不能望其项背,但如她一样爱读书,多读书,总是没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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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性情」
   很多时候黛玉在人们心目中的形象都是敏感、小性儿、多愁善感,但这大部分都是影视作品中的角色需要。人们太过于放大了她的这些性格,却往往忽视了她性格中美好的一面。
   宝钗会在自己生日的时候挑贾母喜欢的戏文来讨好贾母,黛玉不会;宝钗会在误闯小红坠儿的私语空间后若无其事地撒谎而去,黛玉不会;宝钗会在金钏儿跳井死后拿出一套冠冕堂皇的话来安慰王夫人而不掉一滴眼泪,人命在她心中就是这样微不足道吗?黛玉更不会;宝钗会把哥哥带回的特产不分厚此薄彼地送给他人,却专为黛玉送去令她伤心的东西。这种事情,黛玉何曾做过?
   倒不是我要特意贬宝钗,我也欣赏她的某些地方。但她的这些做法,实在让人难以接受。
   黛玉其实也懂得人情世故。坠儿帮她送去茶叶,她毫不吝啬就抓起钱来打赏。李妈妈冒雨送来东西,她又是打赏又是请吃酒。初到贾府时,她时时小心,“不肯多说一句话,多行一步路,恐他人耻笑了去”。王夫人留她吃饭,她笑着婉拒,说还要去拜访大舅舅…以她的博学和聪慧,哪里会不懂得呢?她懂人情世故,但却不像宝钗那样工于心计。她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她会为赵姨娘微笑让座,却绝不会去刻意讨好。她也疼爱人人喜欢的宝琴,在合适时刻认薛姨妈作干妈…有谁说过,这个世界是不适合黛玉生存的,我看未必。
   说到小气,我看也未必。她的小气大多时候都是对宝玉的。在对宝玉的爱情中,她有太多的不确定,所以不断地试探、怄气。那都是爱得深了的缘故。湘云因无意间说了一个戏子的扮像“倒像林姐姐的模样”,宝玉给她使眼色,她便吵闹着要收拾东西回家去。怎不见人们说她小气呢?况且古时伶人本就是低贱的职业。若黛玉说她像戏子,她也会不依吧?宝钗因宝玉一句她像杨贵妃便立马拉下脸来道“我倒没有一个好兄弟可以作杨国忠的!”怎也不见有人说她小气呢?
   再者,黛玉与紫娟的姐妹情。试看大观园中,有谁还能像黛玉和紫娟一样亲如姐妹?若不是黛玉真心对紫娟,紫娟又怎会说“偏偏她又和我极好,一时一刻我们两个也离不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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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爱情的赤子之心」
   对于爱情,她始终只为自己的心。仅仅,只是单纯的因为爱。没有一切外在东西的束缚。他和她的爱情超出了“才子佳人”的模式。宝玉不是才富八斗,金榜题名的状元郎,而是蔑视功名利禄的“于国于家无望”的情痴。黛玉爱宝玉只为自己的心,只单纯爱宝玉这个人。从不曾劝宝玉去求什么功名利禄。正是在超脱了世俗偏见的共同理解的基础上,宝黛建立起相互爱慕高于其他一切的纯真爱情。黛玉期于宝玉的,只是茫茫红尘中的“偕隐”者。爱的最高境界不是双双可以为对方殉死,而是宝黛这种弦弦相扣,情情相依,前世今生纸里纸外,相思血泪抛红豆。
   我想,正是因为他们在超越了世俗偏见的共同理解的基础上,宝玉才能理解黛玉的种种“小性儿”以及种种众人看来很不可思议的行为。譬如葬花。黛玉动不动就动感情,经常见物伤心,因情落泪。宝玉从来没嫌弃过她的“小性儿”。黛玉葬花的行为很不被人理解,许多人觉得好笑,惟独宝玉不那么认为。不仅如此,那天因宝玉说错了话,二人发生争吵。第二天宝玉不见黛玉,却见满地落花,以为黛玉还在生气,也不收拾那些花了。便自己拣了准备埋了。走到山那边,听见一个女子在哭泣。宝玉听得情恸倒在了山坡上。黛玉听见有人痛哭以为这个世上还有人跟自己一样伤情。抬头一看却是宝玉。就从二人相同的误会,也唯有他们是这个世上各自的知己。其实对于宝玉来说,黛玉葬花是浪漫的行为,非有情不会有此作为。但他就如只许林妹妹姓林一样,他也只觉得黛玉这么做很好,若还真有别人这么做,那就是东施效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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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外人看来,黛玉葬花的行为虽怪僻还可容忍,但宝玉吃人嘴上口红以及爱摆弄女孩的化妆品就不大招人待见了。
   第二十四回,宝玉凑在鸳鸯脖项上,闻那香气,还用手摩挲。又诞着脸要吃鸳鸯嘴上的胭脂,鸳鸯就叫袭人:“你跟他一辈子,也不劝劝他,还是这么着。”袭人就发了脾气“左劝也不改,右劝也不改,你到底是怎么着?你再这么着,这个地方可也就难住了。”连威胁都用上了。湘云帮宝玉梳辨子时,宝玉忙里偷闲忍不住把胭脂往嘴里送,被湘云“啪”一下打掉了。
   但是,对于黛玉来说,宝玉的缺点都是可以原谅的。第十九回,宝玉来看黛玉,见宝玉左边脸上有纽扣大小的一块红迹,便欠身凑近前来,以为是谁的指甲划破的,宝玉说是才刚替他们淘澄胭脂膏子溅上的。若是当着宝钗湘云,宝玉定不会这么大方地招认,在黛玉这儿就没那么麻烦了。黛玉用自己的绢子替他擦了,只是说:“你又干这些事了。干也就罢了,必定还要带出点幌子来。就是舅舅看不见,别人看见了,又当作怪事新鲜话儿去学舌讨好儿,吹到舅舅耳朵里,大家又该不得心净了。”黛玉也是想跟宝玉过一辈子的人,完全没有像袭人那样教训宝玉。只是提醒他不要因为这件事被人责骂。一片知心人的话。难怪宝玉对黛玉一片痴心。一个人连他的缺点都接受了,除了爱,没法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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浪漫情怀,诗意灵魂

   黛玉虽然情深不寿,却有着屈子的浪漫情怀,嵇康的绝世之才,陶渊明的出世之态,李白的奇诡想象。她骨子里就是天生的诗人,有着诗意浪漫的灵魂。
   她不似宝钗不戴花,不化妆,不爱打扮。她喜欢把自己打扮得漂亮。她穿的是掐金挖云红香羊皮小靴,大红羽纱面白狐里鹤氅,戴的是青金闪绿双环四合如意缔。
   她用的是湘妃竹墩,喝茶是乌银梅花自斟壶,海棠冻石蕉叶杯。她懂得如何让生活雅致。
   她住的潇湘馆是“龙吟细细,凤尾森森”。“我心里想着潇湘馆好,爱那几竿竹子隐着一道曲拦,比别处更觉幽静。”千百竿翠竹遮映着数楹修舍,后园栽着大株梨花兼芭蕉,后墙得泉一脉,书房里满满垒着书。连贾政都向往:“若能月夜此窗下读书,不枉虚生一世。”潇湘馆正得“有凤来仪”之意涵。黛玉在贾府诗意地栖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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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葬花,别人也许根本不理解。但除了她,谁会这样担心脏了花儿呢?她叮嘱紫娟“把屋子收拾了,撂下一扇纱屉。看那大燕子回来,把帘子放下,拿狮子倚住。烧了香就把炉罩上。”湘云、探春、宝钗都不会这样做。我一直相信,只有内心爱这些美好的事物的人,才会真心地为这些事物去做点什么。她还给凸碧山庄和凹晶馆起名字,有趣而雅致。诗意地栖居。她懂得行为艺术。她懂得在寂寞的时候欣赏地下的竹影参差,苔痕浓淡;懂得蕉鹦哥念《葬花吟》;把凹晶馆水廊的柱子的数作为决定诗的韵律…她是浪漫的,诗意的,雅致的。
她的气质一如庄子笔下的姑射真人,“肌肤若冰雪,绰约若处子。不食五谷,吸风饮露,乘云气,御飞龙,而游乎四海之外。”缥缈中不乏出世情怀。
   她深嵌于时代中,受礼教万般束缚。但她的心是自由的。只有她才能体会落花的寂寥。她有着不羁的灵魂。她毫不避闲地爱着宝玉,哪怕明知“风剑刀霜”在暗处涌动,家族利益波诡云谲。当她逐渐衰弱,逐渐自悟到“眼泪比往年少了的”时候,她终于吟出了“冷月葬花魂”,她宁愿被清冷的月光孤独地埋葬,也不愿被时代的污泥所辱没。
   她的灵魂,本身就是一个不羁的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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