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花——文/刘梅花

个人日记

 
荷  花

文/刘梅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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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拐过一大片芦苇,荷塘哗一下就晃出来了。像一个预约,心里倏然地欢喜起来。 


          小舟不是李清照那载不动许多愁的瘦舟。我们租来的小舟肥肥的,五个人乘坐还宽裕着。我们不会撑舟,把小肥舟划得七拧八歪,很不成样子。一舟人也笑得东歪西斜的。

         荷塘里荷花剥去一夜水气,顶着初阳开得正艳。田田荷叶都打着自己的绿伞,在水面照来照去的美着。小肥舟不小心钻在一片荷花丛里,退不出来,在荷叶上碰来碰去。偶然听见咔嚓一声,我们都心疼得吸一口气。肯定碰折一枝荷了。

         我们齐声念着:江南可采莲,莲叶何田田 ……。看见一朵荷花就大呼小叫个不停。我们都是容易被美打动的人。小肥舟晃来晃去,还和别人家的舟撞在一起,惊呼之后,溅起满满两舟欢笑。

        若是在月光下,轻轻摆动小舟,两三知己,对斟清酒。吟诗作画,古琴铮铮,该是何等的诗意啊。人生可以失去很多,但诗意的生活,一定不要失去。

        我们甚至偷偷采下一片荷叶,顶在头上当伞。几个人挣来抢去的戴着。我们太爱它了,忍不住伤害了它。太喜欢的时候,总是不经意让它受伤。

        一个细瘦的男人独自撑一叶窄窄的舟,在荷花丛里采菡萏。舟上放了几束采好的花蕾,含苞欲放的,看着多么的不忍。一枝菡萏卖得很便宜,不到两块钱。他穿一袭蓝糊糊的衣裳,神色悠然,全然没有折花的怜惜。只把那叶细长的舟撑来撑去。

        我们摇摇晃晃摆舟跟过去,看他怎么采莲。若是一个小女子,我便原谅她采这未绽的花蕾。她和舟,可以入画啊,可以入诗词啊。人面荷花,荷叶田田,多么的美。可是,一个男人家采莲,实在煞风景了,更煞我的心情了。我的想法是,要他留下这一舟花蕾,让荷花在荷塘里尽情地开呀开,不要被人拎着叫卖。

       小肥舟划着划着居然撞进一片芦苇里,蚊子们闻声飞舞,简直有群魔乱舞的疯狂。慌忙退舟,我们居然一边打蚊子一边篡改李清照的词:争渡,争渡,惊起一群蚊子。等小舟退到荷花丛边,可怜的我被蚊子们美餐一顿,简直伤痕累累。但凡露着的皮肤,大包小包,红肿一片,难看的看不成。比较生气的是蚊子们把包咬得还排列有序的,蛮规则的。我疑心这些蚊子们是学过几何学的。

       邻舟的两个男人划船技术和我们一样糟糕,却比我们还疯癫,还诗意。他们伸手捞起荷塘里的水,滴在舌尖咂巴着嘴尝来尝去,惹得我们大笑。小肥舟在荷塘里荡来荡去,阳光炙热起来,花朵们齐刷刷怒放,简直美极了。

       花开了,就一定要有赏花的人,不然,花事易老,空留牵挂。有赏花的人,花儿就一定要好好的开,不然人去影空,独自伤神。

       几瓣落花飘在水面,轻轻地,轻轻地,像一叶叶极小的舟儿,粉红的舟儿。花瓣做的舟儿被风一点点蚀去香气,在飘呀飘的。这么美这么浪漫的舟儿里会载着谁呢?会不会是我的心啊?会不会飘进我梦里呀?我喜欢的小舟儿啊,掬起一捧,洒在朗朗阳光里。

       拐过一片芦苇,荷花更盛了,我们欢呼雀跃。朋友甚至为浮萍取了个相当方言的名字:pia荷!他说,这老了的浮萍平摊在水面,软塔塔的,贴着水面,可不就是pia荷么。为这个大俗的名字,我们乐不可支,原谅了他近乎无赖的解释。

        我们从世俗生活里剥出来,诗意被荷塘激活了。我们像是从盛唐里划舟赶来的诗人,那么的飒然风雅。我实在怀疑,这一朵朵荷花是不是一个个妙曼的花仙子呢。我开始嫉妒起那个采莲的男人来。他天天都在这么美的荷塘里飘来飘去,荷花的香气,黄河水的味道,从舟沿撑起的田田荷叶,清凉的水珠在荷叶上滚来滚去,简直让人迷醉。我实在贪念如此美景。

        我们找了一个荷花很多的角度,把舟靠过去,贴着荷花拍照。我们都笑得太厉害了,疑心荷塘上空的香气被笑声掘了一个又一个的洞。荷塘里的安静被我们唧唧喳喳敲得七零八落。我甚至觉得,再拐几个弯,就是汉唐的荷花在盛开。花间舟上,宽袍阔袖的诗人在吟诗斟酒,独自的风雅。诗人的舟里,载满汉唐的阳光,载满荷塘的花香,载满诗经的清雅。

        朋友问我,如若这一塘的荷叶都是粉红的,那么该是怎样的一番景致呢?我说,那我就是一支白荷啊。是的,我是那支白荷,白色白光。一直坚信,前世我是佛前的那朵莲,只不过流落到今生的民间。我就是那支白荷,我的心境比花瓣美好上很多。我就是那支白荷,那支佛音里绽开的荷,心情胜过容颜的荷。

        手伸到水里,故意哗哗搅动。鱼儿惊动了,在荷叶下疾疾游摆过去。

        我若有一支钓竿,一定不去钓荷下的鱼儿。我只钓我的影子,钓我留在汉唐的梦。那个梦,爱到心痛。斜倚舟,捞起一句诗:留得残荷听雨声。古人真是痴啊。西风卷帘,夜雨敲打残荷,淅淅沥沥,缥缈的沙沙声仿佛来自天籁。诗人陷入沉思里,拈断数根须。小丫鬟剪去烛火,低低问一声,先生,茶凉了,要不要换一盏热的呢?

        一笔水墨残荷,从汉唐的纸上洇染到我今生的梦里。这是一种难以言说的境界,是洒脱?是悠闲?都不是啊,我懵懂,不能体味到如此高的意境里去。汉唐的芸芸众生里,有我心仪的淡淡墨香。青衫红袖,一抹残荷。多么遥远啊,不堪一想。一想,心就疼一下。

        满塘的荷花,像一盏盏水晶灯,被阳光拧亮。我的心呢,会不会被这荷塘上空的一啼鸟鸣掘空?这么奢侈的美,让我随便挥霍,心,不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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