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巷明朝卖杏花

个人日记

作者/麦子

春日里,千万棵杏树,排成了队,齐刷刷的占据着村庄。
有谁经过,经过了我的村庄。那开得娇媚且明丽的杏花,在风里,含苞欲放,朵朵惊艳。
看着这些杏花,想着这些杏花。丝丝缕缕,轻愁淡喜,心绪缭乱。我且喜爱这宁静的时光里,拈几朵绯红如云的杏花,在枝间里打赏着它的容颜。
在春光乍泄的纷纷扰扰里,细佃欣赏,研磨岁月的醇厚之味。看着一朵朵粉嫩的杏花,把日子装饰的浓烈,繁华,绮丽。在它花瓣伸展的一瞬间,色彩由浓郁渐渐转淡,想着它谢落时的那一片白,那白是雪花飘飘然的感觉,在时光里它是肃穆的,淡定的,凝练的。
杏花,把粉黛之色悄无声息的留在了季节里。“道白非真白,言红不若红,请君红白外,别眼看天工”。我们不得不敬仰宋代诗人杨万里对杏花的观察细致,情有独钟的深沉欣赏,爱慕。
几枝杏花开着,它开在春天里,爱恋着这美人迟暮,含泪而流的纷繁复杂中。有多少女子像杏花那般慕情,娇羞,疑惑。
有多少男子像杏花那般热烈,奔放,温馨。它的基因里,与生带来了植物的芳香,纯美,清澈。曾经走出过村庄,走出不了那一朵朵,一瓣瓣积累的纯天然的风骨与特征。
杏花,我热爱的那朵云彩,在天边,有些缥缈,在云朵里,有些若隐若现。有时候,真的好远,伸手无法触摸。因了那个女子,她叫杏花。
早春的三月,村庄密密麻麻,是粉红的,是雪白的。有些透骨的艳,有些销魂的美。朵朵点点,摇曳生姿。把风当作爱人,尽情享受甜蜜。待一日,春光散去。杏花,惟独失去姿色,格调。
而它其有生命价值的感悟,便是既有绚丽灿烂的无限风光,让人唏嘘,让人惊叹。
也有凋零空寂的凄楚悲怆;也有羁旅飘泊中的思念万千,荡气回肠;也有惆怅莫名中的朦胧灰暗,流光溢彩;也有历尽坎坷后感叹杏花飘飞的凄凉,惨淡;也有在相思离别时哀怨杏花凋谢的苍凉无情。凡此种种,无一而是。
而古人,对于杏花,从远古的春秋战国。唐诗宋词的婉约中,每个人的际遇都展现了不同的心情与身世。所以,在面对杏花时,有着不同的感悟与联想。

不管是李商隐的“日日春光斗日光,山城斜路杏花香。”还是宋祁的“绿杨烟外晓寒轻,红杏枝头闹春意”。这些美得让人窒息的诗句处处洋溢着乡村,山野里最惊艳的那些杏花开放的美景。那些纯粹的自然气息,那些真切的最原始的情愫。
我还是最喜爱陆游的“小楼一夜听春雨,深巷明朝卖杏花。”的诗句,意境深远,语言优美,富有无限遐想的空间。想着一个身怀有理想与抱负,忧国忧民的爱国诗人,游离在故乡边塞之外,一个风雨交加,飘摇沉浮的夜晚,客居小楼中,静卧那床榻之上,听着春天里的雨声,洗涤着那些尘埃纷乱的世事,还有那个卖杏花的人,或许是一位女子,或许有更多的不解之谜。都在那风雨声里,叫卖声里,惊落了一树的杏花。待春而发,春尽而逝的无限伤怀。
泥皮房子,一间不大不小,独居其中。那日里,下着雨,村庄里烟雨蒙蒙,杏花呢?朵朵在雨声里,淋湿了整个春天,整个村庄。园子里,那些树下生长的野草,蔓延的热情奔放。
而那些杏花啊!几枝延伸在屋檐外,淋漓尽致的在雨中,沐浴着那甘醇的雨滴。窗外弥漫着雨霭渐起的雾气。万物都在吮吸着各自的雨露。
从园子里割下来碧绿鲜嫩的韭菜,临窗而坐的年迈花甲的奶奶,一根一根的摘着。她摘掉了苍老,留下了青春。而奶奶,在这细碎的时光里,像那些杏花一样,经受着美艳到谢落时的苍白。
她边摘韭菜边讲述着村庄的故事。在那些年里,奶奶经历过的苦难与饥饿。那一树一树的杏花也成了人们充饥的食粮。远去的苦涩年月,在村庄里变成了一种回忆。
窗外的雨淅淅沥沥。这是场春雨,是场滋润着杏花的雨。是场滋润着村庄的雨……
春雨闹杏花,寒意绕心头。我终于明白了那个叫喊着:“卖杏花喽!卖杏花喽!”的小姑娘。
粉粉,一个犹如杏花般而粉嫩的小姑娘在她十岁时就肩负起了家庭重担。粉粉娘听说在年轻时就患上了乳腺癌。美丽善良的她被病魔缠身,在她四处求医无果后,也花完了所有的积蓄,粉粉爹是个木匠,常年累月里四处漂泊,以干木活打工为生,本不富裕的生活却这个家庭带来了雪上加霜。
粉粉娘自从住进了镇子里的医院,打那以后,粉粉爹每日里陪伴在身边。镇子离家几十里地,一到星期天,粉粉背着奶奶烙好的馍馍独自一人坐上去镇子的车看娘。
镇子的医院座落在东面的山脚下,有几十年的历史了,看上去阵旧,沧桑。星星点点的紫红色喇叭花儿,依附着低矮的柏树缠绕着往那青砖蓝瓦的墙壁上爬,把从内心深处的一抹清香往天空里飘散。

粉粉一进医院,看见娘躺在病床上,苍白的脸色没有一点红润光泽。痛苦的表情不言而喻。娘回过头时,看见满脸的泪水打着转转。粉粉迫不及待的一个箭步扑过去,“哇”的一声抱着床上的母亲哭天抹泪,泪水模糊了双眼。“娘!你不疼,你坚持住,我把那些杏花卖掉,给娘治病。呜呜…呜呜…”。娘俩抱成一团,低头哭泣着。
粉粉娘的病情一天天在发生着急速的变化。从最初的轻度发展到了四肢无力,高烧不断,食欲不振,精神衰弱。转化成了乳腺癌晚期。每日里粉粉爹都以最后的希望一直安慰着粉粉娘。偶尔的疼痛像针刺一样剧烈抽搐。在粉粉的面前,娘总是咬着牙,忍耐着。不想让弱小的女儿看到自己的痛苦之情。粉粉掏出背包里奶奶烙的馍馍,一点点喂进娘的嘴里。她吃力的咀嚼着,最后紧紧的闭着嘴巴,示意放弃进食的念头。病房里,似乎寂静无声,粉粉爹坐在床头。忧郁的眼神充满了一丝丝困意。
窗外,镇子里的街头巷尾行走着匆匆忙忙赶路的人们。远山隐隐约约,绵延不断的伸向天边。若即若离的浮云飘荡在山头。春天来了的绿意,仿佛在倾尽了所有的希望,在天空与大地间投下了生命开放的种子,花朵。在阳光里,是那么灰暗,枯竭。
次日里,粉粉爹接到了医院下达的通知书,经医院再三研究决定,粉粉娘的病情极具恶化,无法救治。只能在分分秒秒里延续最后的生命。粉粉爹无可奈何之下只能回到家里。好赖让粉粉娘看上最后一眼的老院子,曾经生活的村庄,和那柳树沟生长着的千万棵果树。粉粉爹想着想着眼泪哗哗而下。他没想到积蓄多年的辛苦钱最终还是没有将粉粉娘的命拉回来。
暮春的村庄里,午后的阳光有些懒散,空气里弥漫着植物的馨香。我走在村庄的小路上,忽然间,从柳树沟传来了一片吵吵闹闹之声。定睛一看,粉粉家的院子里聚集着三五成群的人,忙成一团。议论纷纷,是在说着粉粉娘离世的消息。村民们的议论声里无不对娴静善良的粉粉娘感到惋惜,惊叹!她的为人在村庄里留下了很好的口碑,患病期间,村子的人几乎都去看望了。
唢呐声声,哀乐阵阵。村庄里充满了一种悲伤,凄婉。哭声,锣鼓声,夹杂在悲痛欲绝的气氛里。
粉粉娘的离去,给这个家庭带来了无法弥补的痛苦。沉浸在悲伤之中的粉粉,一个十岁的小姑娘便要经受失去母爱的煎熬岁月。她小小的年纪承担起了成年人的重担,与年迈花甲的奶奶相依为命。
粉粉娘过世半年之久,爹再一次又挑起了木匠担,翻山越岭,做起了木工活儿,肩膀上的担子在一颤一颤着,发出了咯吱咯吱的声响。黑压压的山沟,他不停的奔波着,肩膀上磨出了血泡。一趟又一趟,他背负的是一个男人的职责。上有老下有小,那浅浅的希望在大山的路上前进着。在粉粉爹的心里,他要坚守诺言,遵循粉粉娘的遗言,把粉粉照顾好,好让孩子有个快乐的生活与未来。现在,在他的脚下,那条河,那道沟,那座山一样伤痛累累。做为一位父亲不得不这样去奔波,他想着过世的粉粉娘,内心涌动着万般痛楚。仰望蓝天,白云悠悠,山谷里的空气仿佛在春天的季节里变得如此迷漫。与万物彼此消长。
这山啊!水啊!将一个人的命运也紧紧围绕在乍起乍落中。人生,就像我们与这世间万物,一起生长,一起泯灭。人们当回过头才敬畏生命,敬畏自然,敬畏那些曾经留下的伤痛带来的不该失去的苍茫大化。
时隔多年, 再次见到粉粉时,我面前站着的是一位婷婷玉立的少女。庆幸的是她已考上了大学。算是对在九泉之下的母亲一个圆满的交待。看着她从一个弱小的姑娘长大成人。便想起了她小时候在村庄里手拿一枝杏花,嘴里喊着“卖杏花喽!卖杏花喽!”的情景。
每逢阳春三月。回到村庄,站在千万棵杏树前。望着那一树一树的杏花,我便想起了粉粉,一个卖杏花的女孩。从那以后,再未见到过粉粉,卖杏花的故事只是一个茶余饭后的笑谈。

文章评论

飞翔石头

杏花在作者的笔下即使凋谢也装扮着春潮,美无以伦比[em]e179[/em]

3310787482

[em]e6086[/em]W好想就这样紧闭眼睛.一睡不起.

紫烟

你的写作水平真是了得,太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