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月吟秋

文/麦子

去外婆家时，我们要翻过一座山，山的对面还是一座山。山下是清澈见底的河水，无数条小鱼儿不慌不忙的在水中游来游去。几座复古式，以巨石雕刻的小桥上，有从村子里往外赶路的人，肩膀上扛着锄头，戴着草帽，朝着南面的山脚下走去。
山与山相互对望着，像是在呼唤彼此的名字。中间形成了一线宽阔的天空。云朵在来回飘移着，不小心仿佛会触碰在山崖的顶端。走在山脚下，从平川的夹缝里吹过的风凉凉的。放牛羊的村民攀岩在山路上，隐隐约约听见从远处传来的吆喝声。大概是对着牛羊在训斥。
山鸡与野兔常常出没，偷偷地躲在碧绿碧绿的田地里，寻觅着食物。它们习惯了这种植物吐着清香的野外生活，在宁静的荒山野岭深处，它们自由自在的漫步在树木与草丛里。与大自然为伴的山鸡与野兔，警惕心特别高，有个风吹草动，它们都会判断与察觉将发生的一切。若是有不安全的情况下，便会急速逃之夭夭，躲避到密密麻麻的灌木丛林里，很难再也看到它们的踪迹。这是生活在大山里的山鸡与野兔。它们的灵性当然与大自然是息息相关，密不可分的，相依为命，从生到死。与大山的人们躲躲藏藏，若隐若现。或亲近或疏远，一直从未飞出过这座山寨。
顺着小河的岸边走去，一条弯弯曲曲的山路径直伸向北面的高坡之上。那就是外婆的村庄，在梯田式的山坡之上，远远望去，一口口窑洞镶嵌在山腰间。从下往上，从上往下，放眼望去，呈现出一层层台阶式的，成群，成堆，成线。层层叠叠，鳞次栉比，错落有致，形成了别致而壮观的一幅天然水彩画面。犹如挂在云雾中的洞天神府，似点缀在青山绿岭里的颗颗明珠。在四季的风霜雨雪，斗转星移里，给予了生活在这里的男人与女人的温暖，歇息的港湾。
早晨太阳从山峦起伏的顶端冉冉升起。照在山腰上的村庄，千家万户的院落里，炊烟袅袅，氤氲在空气中，散发着蒿草燃烧过后的植物味道。丝丝缕缕的青烟在清幽的村庄里，从农家的锅台上，带着那份纯朴的气息飘向天外。村庄的山坡之上，无数个烟囱在悠闲自得的吐着烟气。围在灶台边的女人们，烧着饭菜，煮着米粥。一股热气腾腾的饭香笼罩着屋子。男女老少，围坐在木桌前，吃着粗粮做的饭食其乐无穷。
在千百年的大山里，男人在黄土地里刨土，挖土，栽树，种粮，开荒，播种，收割。来来回回，年复一年，日复一日。
外婆在这座山寨里，与左邻右舍，靠着勤快的双手，挖掘出了一口口窑洞。祖祖辈辈便居住在这座黄土高坡之上。
处暑时节，天气异常炎热。从天空吹过的风稍稍略带一些凉意。
多年未曾去过外婆家了。听母亲说外婆年纪一大，走起路来踉踉跄跄，每日里还奔波在山路上。让人提心吊胆，每时每刻都为外婆操心。那些时日里，我便腾出闲时间来。约好表弟，骑着摩托车打算去看望外婆。为了不让母亲整日里牵挂外婆的出行安全与身体健康的担忧。我下定决心，亲自把母亲与我们一家人的愿望带到外婆身边。
出发前我与表弟从园子里摘下来一些新鲜的蔬菜与瓜果。由于路途较远，翻山越岭，怕在路上颠簸，不大方便，少带了些，以表心意。摩托车顺着盘山路直奔外婆家而去。那天，晴空万里，虽然天气闷热，但在摩托车的疾驰下，从身边急速而来的风却依然凉爽。大约三个时辰多的光景，终于到达了外婆的居住地。
我们停下摩托车，凭着我以前去过的地方，熟悉的记忆去寻找山上的人家。这里肯定是外婆家，我告诉表弟。他和我一前一后的顺着山路往上爬着。表弟气喘吁吁的，满脸通红，大汗淋漓。他边走边嘴里唠唠叨叨着，显现出极不情愿的样子，一直叫嚣着：“累死了，累死了”。他的抱怨声让我有些厌烦。便开口对表弟冷冷的回了句：“闲累，你别去了，就在山下呆着吧！我去”！
我一甩开表弟直往山上走。在中午吃饭时山寨里，看不见有人出来晃悠，或者打个招呼。好赖我们还可以借口水喝喝。想着想着，不觉间快走到山腰间了。表弟无可奈何之下，追赶上来。我们俩个人便拉起手，互相借力，才感觉到一丁点儿的轻松。
山腰间的人家，静悄悄的，只看见从院子里的烟囱里升起一丝一缕的炊烟。沿着崖壁的树木飘散而去。午后的天空里忽然之间聚拢着一团团云层，厚如小山堆积而成。院门外拴着的大黄狗听见了我们的脚步声，拼命地朝着我们叫喊着。拴在脖子上的铁链似乎要挣断了似的。
正是中午时间，我们一路顺风顺水而来，却在山路上累得腰酸背痛，四肢无力。想着饥肠辘辘的胃里空空的，有些饥渴难忍。想着快到外婆家时的情景，心里有些兴奋。便加快了脚步。

走近院门附近，外婆家的大门紧闭着，寂静的院落里没有一丝动静，我敲门大叫，依然没有外婆的出现。这可怎么办啊？左右为难之时，我决定去问问邻居。可那只大黄狗吐着舌头狂叫着，眼睛里泛起逼人的杀气，猛冲过来，差点把和表弟吓得人仰马翻。“有戏了！有戏了”！只听表弟那个高兴劲，莫非是遇到好事了不成。我瞅了瞅，从那家院门里走来一位约摸五十多岁上下的女人，我便将情况告诉了老人家。她才热情的打完招呼，只呼我们去她家吃午饭。她说外婆一大早就出门了，上山了。
我心里一下子绷紧了弦，外婆岁数大了，腿脚不麻利，这么崎岖不平的路，怎么能让人放下心呢？我思忖了半天，在老人家的招呼之下，急急忙忙与表弟狼吞虎咽的吃了午饭。身体上下这时便有了力量，我们朝着山顶走去。悬崖峭壁之上，只看见迎风生长的翠绿的松柏，开着叫不出名字的野花。松鼠托着翘起的尾巴在岩石与山缝隙间里上窜下跳。偶尔，从空谷里传来回音夹杂在咩咩叫着的羊声里。
原来因大舅上山放羊时出了一点意外，摔伤了腿部。他赶羊群时不小心跌落在沟谷里，庆幸没有生命危险，只是受了大伤。从山上赶下来的村民把大舅救了上来。稍话给外婆，她担心大舅一大早便去了山上。绵延起伏的山坡上，那些白花花的羊群，像云朵一样游浮着。常年累月，外婆与大舅分流去管这些羊。除非冬季一来，霜降覆盖草木，牛羊才能赶下山去，在河边的窑洞里过着蜗居式的饲养生活。
这座山的人家大多数都以放牛羊为生，间接的去县城做一些小生意，这样的人家比起来还是较少的。冬去春来，日月同辉。他们守在山里，山上。崎岖的山路对于村民们来说，娴熟，轻缓，从不觉得累，从不觉得行走艰难。这也许是在大山深处生存的所迫与无奈。四季劳作在这座山里的人们，把疲惫变成一种乐趣。上山下山，到处都有他们的身影。在山路上耕耘着人生的方向。希望，追求，梦想！
常常会看到村民用肩膀挑着水桶，挑着笼筐，沿着山路哼着小曲，唱着信天游。那一声声的苍凉婉转的歌喉回荡在山谷里。这里的人们从小练就了一身绝技，下山如风，上山如燕。如此轻巧而敏捷的脚步无不让人惊讶，叹服。
那个时候，人们为了出远门，拥有一辆自行车便是喜极而泣的事，由于山路坡度大，陡峭，让外人看来骑着自行车穿梭在山路上是一件极不容易的事。可这里的人们轻车熟路，从不因路难走阻碍他们前行的步伐。俨然有了自行车，出行时很大的成度是方便。去县城，去亲戚朋友家，帮助很大的用处。就拿二舅来说吧！那一年里，经济有些阔绰，他便买来了一辆摩托车，从此开着摩托车在山路上奔跑。当我坐在身后的座位上时，压根是穿越时空的感觉，惊险刺激。可二舅骑着他的摩托车却悠闲自得，从未有慌手慌脚的样子。大山真是磨练一个人的毅力，胆量，智慧的地方。在我眼里的大山，就像一位母亲那般可亲可敬，温柔体贴，善良和蔼。她爱护着大山里的每一位孩子，不管是白发苍苍的老者，还是意气风发的少年。在她的怀抱里，永远都是自己的儿女。否则，大山的人们为何这般热爱这里的一草一木，一山一水，一石一鸟呢？
我看着二舅骑着摩托车，和村民排着队，载着一箩筐一箩筐的土特产。环绕在盘旋而上的山路上，把土地里的那一把把热情，挚爱，载进城里。那些鲜艳夺目的瓜果，散发着田园风情的蔬菜，一一呈现在城市的街头巷尾。将城市的生活装满了幸福，风尚。把他们的世界与城市的建设，人们的生活紧紧围绕在一起。大山是永无止境的一片资源宝地。俗话说：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大山的人们以自己勤奋的精神在不断的拼搏着，生生世世，繁育后代。守候着一片绚烂的天空。
每当夜幕降临，山腰间的村庄里，万家灯火通明。与夜空的星星交相辉映，璀璨夺目。仿佛走进天宫圣殿深处，神秘莫测，飘飘欲仙。山上的人家在脱离白日阳光的干燥与芒刺。在这样静谧的晚上除去疲劳，好好躺在炕头上，透过窗外，望着大山之外的星星点点之火，高高居上，俯瞰那山川与河流。
千古不息的灯光，在村庄照耀着。照耀着一片黑黝黝的山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