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月吟秋

作者：麦子

想起来一种花，高高的杆儿，有些粗，叶子如扇，就是向日葵。初春的时候，惊蛰过后，泥土松化了。留出半亩地来，足够让这些向日葵安心的在土壤里生根发芽，没有任何后顾之忧。
一粒粒饱满的葵花籽，被泥土埋藏起来，深深的酝酿着春天的气息。它把生命与微笑种在村庄，种在这片广阔的大地上。
葵花籽种植在地里，它不嫌弃土壤的贫穷，不嫌弃躲在黑暗里的寂寞。它是热情的，高亢的。正以一颗火辣辣的心，攀上春天的枝头，迎着和风细雨，尽情的开放。所有的植物里，所有花朵里。唯独它开放的烂漫，金灿灿的。
人间四月，草木芬芳。向日葵开始长高了，叶子抽出来了，高大而壮美的枝头上，开着一朵花。像一轮小小的金黄色的太阳，在天地间意气风发，面露微笑。笔直挺拔的躯干，在凌凌的风里，优雅的面朝东方，面朝路人。可它没有国色天香，没有灼灼夺目的惊艳。可它热烈的拥抱着阳光，从不放弃，从不移情别恋。它爱上了方向，是因为它拥有一颗坚定不移的心，它爱上了温暖，是因为它有一份执着的追求。
路途再遥远，需要人去走。村庄再寂寞，需要这些葵花去陪衬。你走你的，我过我的。而这些向日葵呢？它注定一个方向。总是信守诺言，一心一意，不离不弃。不管是白天与黑夜，它把爱给了太阳。既是黑夜来临，繁星缀空。它一直坚守着自己的方向，爱着那片阳光。
可是这时光啊！是漫长的，总是不会老，有些卿卿我我。它把细碎的思念与爱恋，慢慢喂养在从诗词里走出的一曲清音里。
那片土地多大啊！何尝是一棵呢。
田野里，足足有十万棵，浩浩荡荡，在风里，傲然挺立，像千军万马，把村庄站满。这阵营，仿若将士凯旋而归，慷慨激昂。
要说这向日葵有了轰轰烈烈，惊天动地的姿态。我想村子里的男女老少都是喜欢的。喜欢向日葵熟了时的丰满，一种饱含风韵犹存的美艳。像《诗经》里蕴藉着千娇百媚的少妇，它以浓妆淡抹，不修边幅的容貌，婀娜多姿，冰脂雪凝，把村庄开成一幅永恒的画。
向日葵，向日葵。阳光明媚，风轻云淡。你是那般的诗情画意，让人缠绵悱恻。我知道你热爱这里的人们，更热爱这里的村庄。要不你怎能让我留恋，爱得恍恍惚惚，爱得天翻地覆。你是我心中的风景，你是我最爱的女子。
我住北村，你住南村。两两相望，一片葵花开成海。你种半亩，我种半亩。等葵花绽放光彩时，你一定要来，最好我们一起走在宁静的天空下。花前月下，我们赏花，望月。月光如水，清静，寂然。
村庄是迷人的。月静谧，人稀少。你拿了盏瓷碗，白釉色，像盛开的雪莲，让月光扑落在碗里，又溢出来。
这样的夜晚，月光熨烫着我们的心，我们的故事。而这个村庄，全是向日葵的村庄。
借一碗月色，把诗词写进去，揉碎了。挂在你的眉梢，挂在你的千丈秀发里。泯一口夜晚的清香。呵！这月色，这葵花，这爱情。是热烈的，是激荡的。
于是，我闭眼倾听。那月色流淌着，扑簌，扑簌。这寂静，这花香。都浸透在心里，那盏碗里。满满当当，顺着葵花，顺着碗沿边，溅落一地，清甜芬芳。将季节染醉。缠绕于时光深处。多几份诗意，多几份浪漫，多几份禅意。
或者，蘸着月光轻轻啜饮一口，口含馨香，那样最好。或是极好。
叫喊着你的名字，向日葵，还有葵花。你轻盈的发丝触摸着我的身体。娇滴滴的说，我醉了，真的醉了。你是如此的美，如此的妖娆。我在舌尖上打转转。吻着诗词，吻着月光。
咽下去，满腔，满腹，都是炽热的，滚烫的，彻心彻骨的。我想，葵花开满的村庄里，有许多许多我们的儿女。爱这片土地，爱这片阳光。生生世世，永不放弃。
天地间里，茫茫无边。你瞅瞅，我看看。一朵又一朵的葵花，向着村庄，向着天空，向着冉冉升起太阳的东方。在光晕里，唯美的像燃烧的云。你看不清，更数不清，多少葵花，多少明艳的光点。
在晨风里，这些葵花们，摇晃着，轻颤着，抖动着。不管风的多么野性，狂傲，它们都镇定自若，远观东方，淋浴在阳光里。
我知道，我是多么的爱你。你的名字在我的心灵里，骨髓里深深的烙印着。不管是从诗经里，还是上古年代的竹简里，你的名字，是彻心彻骨的。黄蕃莲，丈菊，还是迎阳花，是都这般让我眷恋。
一朵花的妖娆，显然是寂寞了点，可村庄里，何止是一朵花，何止是一棵向日葵呢？有无数朵，无数棵。千千万万，排着队，站着岗。村庄严肃的不可挑剔。不信，你看吧。那些向日葵拼了命似的。总是不回头，大不了，累了，偶尔会耍耍性子。它们会弯一下腰，低一下头。可是它们骨子里却一清二白。在天空里。它们静的不动声色，不离脚步。

在时光里它们独自偷欢，各自把各自的爱悄悄传递着。你要从心底里去体会，去验证它们把成熟时的纯情都给了村子，给了生活在这片土地的男人与女人。

在时光沿着草木流失。季节的雨，那些吹过的风。钻进葵花林里，撩起一阵簌簌，簌簌的声响。这时的岁月，枯黄的色调慢慢侵袭着，那一棵棵葵花杆。花瓣儿独自萎靡，独自凋零。地面上，落了的枯萎的花叶儿。枝头上，葵花盘如盆子，大大的。挥发出葵花籽熟了的香气。你闻一闻，或用手掰开，灰白带着黑色的葵花籽儿，是嫩嫩的，密密麻麻镶嵌在上面。见证了一场丰盛的八月宴会，欣喜若狂。
明月千里照山川，八月草木又连天。那些葵花呀。在村庄里，在光阴里悄然而至。开始分别离愁。一个个葵花盘在流着汁液的镰刀下，咔嚓，咔嚓。落地了的向日葵，走进了秋天里，走进了秋风里。这片土地上，凉飕飕的只有风，其余的，便是人心。
我在北村，你在南村。我们彼此走到了一块土地。听那秋风的低语，这些葵花啊，便地躺下了。而在风里承受寂寞的葵花杆儿，依然凌空挺立。月亮升起时，我们对望着村庄里的夜色。或许，正当寒冷来临时，我想，我们之间，在村庄袅袅升起的炊烟里，看尽那万家灯光，此时，也有那曾经守着阳光的向日葵。
我们站在村口，遥望下一个春天，一个春天里的向日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