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月吟秋

作者/麦子


故乡的风，不同于江南小镇的风，江南的风带着一些潮湿的感觉，是细腻的，温婉的。有些书香之气，有些小家碧玉之气。像从诗经里走出的女子，含蓄而文雅。当小舟荡漾在古色古香，青砖红墙间的小河之上，这些江南的风更加愜意，更加蕴涵着江南特有的韵味。
而处于西北黄土高原上的风那就不同了，具有一种粗犷，豪迈的气质。行走在高原之上，时刻与风在接踵而来。与风交谈，与风相拥。我们与风在沧桑的岁月里，赶着羊群，采摘着野菜，寻觅着荒山的小径，只有那风与我们相伴，偶尔，在信天游的高亢声里，细致的听，那些风伴着从千年万载的时光里，捎来人间最真诚的祝福！
听风的声音，是怒吼的，是嘶鸣的，是呼啸的，这些声音有点悲壮。而我却想听另外一种声音，是细软的，绵亘的，温和的，这些声音极其诱惑听觉。
听风的声音，最好是在故乡，故乡的黄土高原，或高坡，或山麓。之所以选择这些地方，是因为能听到风吹过时真正的心思，与想法。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偷着往村外的地方去。不管是春夏，还是秋冬，不论是清晨，还是黄昏。
风带来了希望，它便是春风。风和日丽，和风细雨，微风习习。这是关于一个春天里的风。
而我，在故乡的土地上，搜寻着种子的脚步，一片天空，或是一朵白云。把风唤来，与燕子呢喃，与杨柳起舞，与鸟雀欢呼。听，风的脚步那般轻盈，那般婀娜多姿。像刚刚沐浴过后，肌肤里散发着清香的少女，花枝招展，豆蔻般的千娇百媚。
最好是与这场春风交谈甚欢，不觉得寂寞，让风来去自如。想吹，最好是纤尘不染，吟唱着歌谣，对一个想象的奇迹，怀着敬畏。邀约清风，在村庄里，织补一匹轻纱，绣着山河，绣着岁月，和那个提着陶瓷瓦罐的布衣女子，行走在故乡的风中。
选择一个目标，一个目标，便是我们追求的方向。方向里，那个三月，村庄的野外，放风一群自由的鸟，它们飞入蓝天。一个青春的记忆里，母亲做了无数只风筝，在墙角里放着。长长的线，铺开，再长一些，直到九宵云外。风，撩起迷人的裙带，飘飘然。
一个春天里，十个春天里。多个春天里，都是时光不老的春天，姹紫嫣红里，温情脉脉。
习惯了一个地方，故乡。那是个神圣的天堂，只有风会低语，窃窃私语，甜言蜜语，而我，最好让风留住。驻足在青春年少的城堡里。开花，像凤仙花，水乳交融。在风的故乡里，妖娆，惊艳。
或在月亮升起，倚着红灯，天地间都是灯光通明。或忘记时间的前行。我们总没有后退。唯有在江湖里，磨砺一把剑，对着红尘绝唱。
廊檐下，鸟儿飞过亭台楼阁，一枝独秀的迎春花，笑了，它相遇到了这风。这风从江南大地，长城内外，一点点吹向世界，吹向故乡的源头。
几万年，在上古的石器时代，那样的风没有浪漫，只有野蛮。像狂风，却被束缚住了手脚。只好，借古讽今，借酒浇愁。
我更喜欢，那缕缕如丝，徐徐清风的感觉，这种风不任性，不张扬，哪儿都去，况且轻柔的绵如细语。不起皱褶，不起叠嶂。水一样的至善。极是耐人寻味。
如夏日炎炎，雷雨交加。雨过天晴之时，听风更是一种意境，一种气场。
脱去疲惫，换上希望。坐在谷间，听风吹过的呜咽，不是悲凉，而是赶走炎热酷暑，流淌的小溪，汩汩如歌。站在青石之上，倒映里，与水相望，很静，那些神韵的景观里。仰望，天空如洗，布满了蔚蓝。而天空下，是一座城，一座装满了山水与草木的城。
当鸟儿回来时，啁啾之鸣间，空旷的村野里。我听见有人在表白，那场初恋，再后来。是与月，与花，与风有着缠绵悱恻的情愫。风花雪月，风餐露宿，那些时日里，独自清欢。从时光的缝隙里，窥见这百花争艳的盛赞之歌。
我举三千盏，豪饮长江水。挥剑天地间，豪情在骨间。一瓢饮一瓢，风从故乡来。多少事，如鲠在喉，问斜阳
。

西风古道，瘦马驰骋。秋风扫落叶，那些泛黄的记忆，枯竭的心思。在夕阳西下的尘嚣里，看天边燃起的云霞，似贵妃醉酒般的妩媚动人，触动心扉。而且，这样的风是瘦瘦的，如剪刀，断了寸肠。它把相思一点点，一丝丝，一缕缕，剪断，再剪断。
骑上这匹马，如果远行，那便是千里马，像西出阳关无故人，或是孤帆远影碧空尽。就是唯我独尊。空空相守一座城，花落的城，飘落时的沉吟。和风有关的呓语。一场梦，醉了红楼。
秋风声声，声声漫。大雁东南飞，在滑过的天空里。听，风写下了黄土高原的丰收。粮食坛子里的酝酿，是香香的，醇醇的。像腌制了一腔热情，或是洋溢的酒香。足够这个秋天的奔放，足够这场秋风的告白。

黄昏里，去一片桦树林，拾遗旧时的光阴，落叶染红了草木的江湖。抬头望时，天空错过了云朵，那朵被荒芜占有的领域，风是瘦的，清冽的。那匹马，是瘦的，与风，听着远方的故事。
一个冬天的到来，我裹着风，这是故乡飘来的风。凛冽里，有种疼痛，没有忘记，那条通向春天的地方，泯灭了布谷鸟的世界。青稞与烈酒，盛在釉色的陶器里，看山谷一片苍茫。北国风光旖旎，听风阵阵低语。那匹马，或借东风千里，或被西风相依。都是赶在了时光的源头。
一场雪落下了，故乡村落里，从房屋，从草坪，从树林，从平原，从山顶。都是顶着白色，庄严肃穆。

冬天里，除了下雪，最多的是刮风。我不喜欢刮字，而风却是带着痕迹，肆无忌惮。说下就下的雪，它爱冬天，俨然爱上了冰冷。

而我，同这冬天，在北方的一座村庄里，恋上了风，尽管萧萧，尽管枯木缠藤。我爱着故乡，爱着从山寨里，像骑着骏马奔驰而过的女子，是把巾帼不让须眉的这种遒劲的风，在我渴望的征途上。是一个起航的帆，这风来自故乡，吹不散的风，是一世的相依相伴。
我有许多理由，但我从没有拒绝过那些四季里的风，是绿的，是红的，是黄的，是白的。
听风的声音，听的是一种归宿，一种境界，一种诗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