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水之夏

    小学毕业后，考取了本公社的中学，那年十三岁，父母很为我骄傲，生产队的人对我父母也刮目相看，因为那年我们队里有5人去考，独我一人考上。因中学离家较远，须住校，我爸要挑行李送我去学校，我死活不依，哭着要二哥送我。二哥年轻帅气，在队里干活时许多姑娘围着他转。那个时候的我，可能就懵懵懂懂的知道点东西了。

    那时，我们农村盛行讲娃娃亲。父母生我时已四十大几，我是老末蛋，尤被疼爱，再加上他们已年老，害怕早晚一撒手，没人问我。看到别人家同龄的孩子都订了娃娃亲，于是他们商量后，托人给我讲表姨家的梅，表姨的村庄离我家不远，走，也就二十分钟的路程。梅比我大两岁，十五。先前我每年都去她家拜年，见过面。高挑，穿着合身的衣服，身材尤显凹凸，面庞白净，笑容灿烂。她个性外露，喜恶不遮掩。八十年代初，她家在本生产队算是富裕户，喂了几头老母猪，而这些活大都是她去干（父母操持责任田），队里人都夸她漂亮能干。有一次，我见她袖子挽得老高，露出白生生的嫩嫩的胳膊，拧着一桶猪食，健步如飞。看到她，猪们兴奋不已，呼的一下爬起来，弓腰的弓腰，摇尾的摇尾，然后一哄而上，在槽边挤成一溜，头昂着看着她。我羡慕极了，眼都直了，感觉她当时是世界上最美的人了。父母一提她，我立即答应，并催着母亲赶快去提亲。在我的印象里，好像她对我也不错，有一年春节到她家，她还给我夹过菜呢。

    两家皆大欢喜，她父母认为我是块读书的料，将来有前途。我家穷，父母仰仗未来的岳父母能给予我读书支持。

    岁月是一首歌。秋去春来，三年一晃过去了，梅对我很好,她除了侍候家里的那些猪，还到我家帮年老的父母干农活及家务，俨然一个儿媳妇，把我父母当作是她的爸妈。

    这一年，我也不负众望，县一中和师范同时录取了我，根据家境，我们选择了上师范，因为上师范不用花多少钱，并且能很快端上铁饭碗，解除家庭窘境。

    去县城念书的那一天，她请上她的堂哥，将我的行李箱挑到车站，并与她的妹妹亲自坐车送我到学校。走时，她把我喊到一边，悄悄地塞给我一块手表，二百元钱。嘱咐我不要操心家里，不要担心父母。在学校要吃好，要学好文化知识（她小学毕业，家中是老大，为了家，她才放弃了学习）。我直点头，心中感激的泪水在流淌。

    在学校里，我刻苦用功，从不与别的同学去逛县城，游风景，搞同学聚餐。我用梅给的钱，买了本科教材，参加自学考试，师范毕业的时候，我已拿到了安师大本科文凭。

    快毕业的时候，有次回家，妈妈说，儿子，一辈子啦，我没去过大城市，合肥，你能带我去看看吗，我等你毕业后，暑假我娘俩去吧。

    实习的时候，有一天，我正在上课，一同学跑来告诉我，说我家乡的人打电话到学校，叫我回家。回家的原因是因为我母亲在收割油菜时摔倒在田里，昏迷不醒。在一同学的陪伴下，我哭着连夜往家里奔，和同学走了七、八十里的路（那时从县城坐车只能到一个集镇，剩余的路只能自走），赶到家时已是深夜一点多了，一摸门，挂着锁，门前冷落荒凉，树影阴森。我一屁股跌坐在地上，悲凉顿生。

    和同学又继续赶路，到母亲住的医院时，天已放亮。

    妈妈那年66岁，由于劳累过度，脑溢血住院，昏迷了半个多月，经医院全力抢救，妈妈得救了，但只能偏瘫在床。

    梅是在第一时间赶到医院的。住院期间，是我最悲痛而又最快乐的一段时光。那时农村正忙得不可开交，处在收获油菜和插秧的忙季，一个人都当两个人使用。医院里只有我和梅两个人侍候。妈妈的大小便全是梅来清理，累人，烦人，脏人，她一点也不顾忌。昏迷的那半个月，平均每二十分钟一次，这刚换好，还没洗好，那边又湿了。她始终微笑着，轻言慢语，轻轻地打理着一切。白天我俩一起推着妈妈去做针灸，夜晚，说是轮流值班，但她总是让我多睡，说她不瞌睡，并笑着扮出鬼脸，示意她精神很好。我那时很愚钝，总认为是真。

    难忘的夏天，难忘的暑假，我们生活在了一起。一边伺候着恢复中的母亲，一边帮家里忙着农活和家务。

    静静的夜晚，我们依偎在一起，拥着，呢喃着；窗外，夏虫啾啾，仿佛在为我们的爱作着伴奏。

    一年后，我们准备着婚礼，商议“十一”国庆为大喜日子，双方家长都十分高兴。婚房、嫁妆大都置备停当。婚礼的前两天，我和她去镇上买一些喜糖和新娘新郎佩戴的大红花等物品。午后，天气陡变，暴风雨骤至，那天的雨太大了，昏天黑地的，前面原本在桥边玩耍的两个孩子，被忽来的暴风雨吓傻，哭着跑着，一不小心，一孩子滑进滚滚的河水中，一眨眼间，水中唯一能看见的就是孩子的一只手臂在摆动。

    没容我回过神，梅已纵身跃入水中，我赶紧甩了东西，跟着跳了下去。也就一眨眼功夫，哪还有梅和孩子的踪影。我哭喊着，扑腾着，疯狂地不顾一切地搜着摸着------ 渐渐地，力气没了，两眼也模糊了，后面的事情就不知了------

                                   恋水之夏笔于2011、9、20         QQ172734518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