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语流年

     通过门卫，雅琴顺利地进入厂区，远远地就看见包装车间门口，整齐的摆放着已经打包，装箱，准备入库的各种卫生用纸，车间门口的那一排槐树，虽说也长得枝繁叶茂，但总不如家里的那些树长得干净鲜亮，那些叶子上浮着一层灰黑色的，甚至有些油腻的，像从车间大烟囱里飘散出来的黏黏糊糊的东西，让人不敢靠近。雅琴只能从路中间快步走向纸厂办公综合楼，她生怕那些油腻腻的东西在太阳的炙烤下会突然顺着叶子的纹路滴下来，弄脏自己的衣服，怎么见季皓呢？
    干净整齐的办公大楼里，安静又凉快，雅琴穿过走廊的时候，有几间办公室的门是敞开的，从里面露出几双好奇的眼神，也有不屑一顾的，甚至还有一双藏在金丝边眼镜后面，那种纹了黑眼线的鄙夷的眼神。管他呢，城里人就这样的德行，典型的小市民，幸亏季皓不像他们。在雅琴眼里，尽管季皓曾经做过那样令她痛心的事情，但依旧还是那样的完美，依旧还是那个她一直想要找的人。 

      爱情有时候就是这样的，不管怎样的一个人，若是真的爱了，而且是那种倔强且执着的，一直爱到连自己都没有察觉的那种卑微的程度的时候，即使对方犯多大的错误，或者怎样的伤害过自己，都是可以被原谅的。就像此时的雅琴，丝毫都不觉得，季皓曾经那样的欺骗过她，应该是多么不能容忍的事情，她仍然执着地相信，季皓有自己的苦衷，不得已才那样做事。

      快到季皓办公室了，雅琴的心扑扑直跳，脸颊比刚才在太阳底下还要烫。季皓房间的门开着，但里面并没有人，雅琴放下肩上的挎包，坐在季皓那张办公桌的对面，她要等心上人回来。她似乎忘记了临来时母亲和父亲的那些担忧和着急，以及自己那种茫然无措的困顿，就这么安静又从容，满心欢喜的等着季皓。
     有脚步声朝这边过来了，雅琴以为季皓回来了，从椅子上跳了起来，迎向门口的时候，竟和一个中年男人撞了个满怀，一抬头，却发现不是季皓，顿时又羞又恼，迅速折回身背对着中年男人。中年男人也不管雅琴怎样的态度，直接就问：“季科长在吗？”雅琴头也不回地回答，“没在！”。可是，这个不速之客却没有要离开的意思，直接坐在靠门边的沙发上，点上一支烟，“我等等他吧，你也是来找季科长的吧？”。雅琴的脸上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不快，还是轻声回应了一句，“嗯！”。

       时间似乎过的很慢，每分每秒都是那么难熬，雅琴开始变得有些焦躁不安。她有些后悔，也许不该这么冒失的来找季皓，尤其是在单位，在他的办公室。一会如果季皓回来了，会不会不高兴呢？就在她准备起身想快速离开的时候，季皓却回来了。这次，她只是矜持的站起身，目光迎向季皓的时候，季皓并没有看她，而是转向门口沙发上的中年男人，满脸堆笑地说，“大哥，啥时候来的，怎么不事先说一声呢？你看我这忙的，等了好一会了吧？”中年男人和季皓握手寒暄后，转向雅琴，“这姑娘也等好一会了，你先看看她有什么事，我们自己家人，不着急的，一会下班到家里再说吧！”，还没等雅琴开口，季皓就抢先开口了，“哦，真不好意思，我已经到下班时间了，有事下午再来吧！”雅琴心里明白，此时，她什么都不能再说了，季皓这样即礼貌又不容商量的“逐客令”，只有她心里清楚是为什么，意味着什么。容不得雅琴细想细问，季皓和中年男人已经出了办公室并准备锁门，雅琴只好低垂着眼睛，装作不认识季皓，只是来找季皓办业务的普通客户，也无奈地走了出去。她想快些离开，可是腿上却像灌了铅一样，只好让过季皓和那个中年男人，看着他们一起出了办公室的长廊，只留季皓爽朗的笑声在长长的走廊里回荡......

                                                                                二

    七月的县城，遍地流火，被太阳炙烤的柏油路，明晃晃的刺眼，顺路望向远处的时候，那种汩汩上升的热浪，又会让人觉得眼前一阵阵眩晕，心里，好像有什么东西不停地翻腾，却怎么也吐不出的难受。难道，这个夏天，注定要比以往的夏天多些不寻常吗？雅琴不知道自己怎样走出厂区，现在又走在县城的哪条街道上？她的脑子里，不时的浮现出刚才那一幕，季皓那样闪烁不定的，甚至都不敢正视她的那种眼神，那样不容置疑的暗示，难道?.雅琴实在无力，也不敢想象，此时的季皓，难道还像半年前那样，让她再次心如刀割吗？

      一年前，沉浸在恋爱中的雅琴，觉得自己的命运，真的就像当初姐夫说的那样，因为造纸厂的这份工作而彻底改变了，不仅在县城有份工作，尽管不是很体面的包装工，而且，还认识了季皓，最重要的是，她觉得季皓就是她心目中一直以来期望遇见的那个人。在雅琴心里，大概这一辈子，都不会忘记和季皓同路而行的那一幕。尽管，因为多读了几年书而成为当时农村的“大龄女青年”的雅琴，也设想过很多种她和未来男朋友的相遇相知，但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和季皓会有这样一种不期而遇的缘分。他们的相遇，很像电影情节中刻意安排的一幕，但在雅琴看来，却是那样的自然而然，她甚至认为，那是老天有意眷顾她这个失意的高考落榜生，老天也会有恻隐之心吗？

       还是这样一个盛夏的午后，当雅琴拖着从家里拿来的那些换洗的衣服，还有为了讨好班组长而带来的那些从自家果园，菜园里采摘的满满一大袋子的新鲜蔬果，大汗淋漓的走在去厂区的那条路上时，季皓就骑着自行车从身边一阵风似的，过去了。是的，她明明看见那时还与她不相识的季皓的身影就从身边过去了。她不会开口，也没有想过，在路上对一个陌生人开口说一句，请帮帮忙带我一段的话，当然，更不会想到，他会和一个路上遇到的陌生人之间会有她从来都不曾奢望过的，在她看来又是那样美好的爱情！可是，真的，就在雅琴站定，准备将两只手上的东西互换一下的时候，季皓的自行车“吱——”的一声，停在了她的面前，季皓就站在她的对面。一件蓝白条纹相间的棉质T恤，正好映着炎炎夏日里那张渗出细密汗珠的脸，沉着而明朗。他温和地笑着，“我看你拿的东西不少呢，我带你一段吧，这么热的天！”。已经在县造纸厂工作了近一年的雅琴，已然不像刚来时那般拘谨，她大方而自然地笑着，“那真是太感谢了，我和你是同路吗？”季皓已经将她手里的袋子接过去放在自行车后座上，“哦，应该是同路吧，你不是去厂里吗？顺路的事，一起走吧！”。

      缘分这种东西，有时候就是这么恰巧的，不经意的出现了,它最奇妙也最不可靠，来的时候，你没有设防，去的时候，你又丝毫没有准备，即使它停留的时候，你认为合情合理，甚至因果相顺，但在旁观者眼里，它往往又是那么不可思议，就像母亲越来越不相信雅琴说的那些话，她总觉得这个季皓不可靠，可是没见到人之前，又说不好到底是哪里的问题。

    和季皓一路边走边随意地交谈了几句，雅琴大概知道了季皓的情况，虽说家在县城，但父母都是下岗工人，再加上家里兄妹多，所以条件也不是很好，大学毕业后托路子找关系，勉强进了这个民营企业。这几年又忙着工作，所以就把自己拖成了大龄青年，也没有合适的对象。——一路上，对于季皓这样带着些许调侃语气的自我介绍，雅琴都是矜持地报之一笑。她没有问，季皓到底在厂里具体做什么，因为她觉得，没有必要对一个人陌生人了解那么多，当然，她也不需要这个陌生人的对她有所了解，是的，在这个规模不算很小的厂区里，对于雅琴来说，只要不是和她同班组的的人，基本上都是陌生人。不要说一个陌生人，就是和她不投缘的熟悉人，雅琴都保持一种疏离。有时候。连她自己也说不清楚，究竟是因为这种对人的疏离而让别人觉得自己清高，孤傲，还是因为自己骨子里真有几分清高而让别人觉得无法接近？所以，雅琴始终也没有告诉季皓，她的丁点儿情况，只是出于礼貌而矜持又随意的附和着。通往厂区的这段路并不长，很快就到雅琴和姐妹们的宿舍了，在帮雅琴放下袋子，准备离开的时候，季皓问雅琴：“你喜欢看书吗？喜欢的话我有空给你送几本过来，打发闲时间吧！”。

      或许，没有最后这一句话，雅琴这一生，无论怎样，她只会记得，曾经有这样一个，和她同厂，但又不知道姓甚名谁的人与她同过路，帮她拿过沉重的袋子；也或许，根本就不会存有这样的记忆，但正是因为这一句话，一切都变得不再那么简单了。

                                           三
 

      在纸厂上班的日子，刚开始是新鲜的，热情的。后来慢慢地，雅琴觉得，城里的工作，没有想象的那么轻松，甚至还不如在庄稼地里洒脱呢——上班期间，在半封闭的车间里，机器轰隆隆的响，紧张的一道流水线上，灰尘飞扬，几十号女工，蓝色工服，白色口罩，连眉毛上都挂着一层白霜一样的浮灰，机械性地低头忙着切纸，打包，装箱，码放，容不得有丝毫的马虎，除非有机器出现故障的时候，才能停手喘息一下。雅琴在心里也后悔过，但她知道，必须坚持着，这是家里花一万块钱买来的工作，不到万不得已，是不能轻易放弃的。

      每天下班的时间对于像她一样，从农村来的这些姐妹们，其实是最无聊的。年轻人总是精力充沛的，即使上班是那样的紧张，但只要下了班，从澡堂子里出来的时候，整个宿舍似乎都弥漫着青春的气息，可是，那样一个简单地只有床铺，床铺下面随意隔着几双拖鞋，几个脸盆的宿舍里，这些洋溢着青春活力的少女们又能怎样呢？她们不像城里的姐妹们，下了班，穿戴一新，坐上通勤车回到县城中心，回到自己的家，或者有男朋友陪着，逛街，看电影，她们只能又回到一个个用布帘子隔开的，更小的空间里各自或睡觉，或看书，或者干脆到厂门口小卖店里买回一包瓜子，把空虚转嫁给一堆又一堆的瓜子壳。雅琴和这些姐妹们一样，因为想家，因为觉得这样机械式的工作而没着没落的，但同时，也因为带着家里人，或者自己那点一心想摆脱“面朝黄土背朝天”的期望而又无奈的坚持着......

       然而，雅琴认为，她是幸运的。

 这样的一种幸运，是因为季皓！——因为季皓三天两头的嘘寒问暖，更因为季皓不断地送来的那些书籍。雅琴是喜欢读书的，这和她落榜没有关系，尤其是那些世界名著，她早都想看了。她不知道季皓都从哪里弄来的这些书，而且还总是在她看完后，与她一起谈论书中那些人物，有时还因为意见相悖而争得面红耳赤，而后，又总是季皓主动地，笑嘻嘻地给雅琴赔不是......所有的这些，让雅琴不再那么想家，下了班也不再那样索然无味，即使休假了，也不着急回家，而是约上几个姐妹和季皓同往县城，他们看电影，逛街，或者，给家里买一些吃的用的东西，才都嬉笑着道别，各自坐上回家的班车。在家里休息一两天，又都匆匆的返回县城，开始她们两点一线的“城市生活”！

农村的家，县城的厂，每月要往返一次；车间的工作台，宿舍的床铺，每天要整理几遍，这样的日子，简单着重复，重复着简单！可是， 即使再简单再重复的日子，时间久了，总会有些许变化的。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些工友姐妹们发现，雅琴和以前不一样了，不再是她们眼里那个孤傲的“冷美人”，她热情了，爱笑了，更重要的是，她越来越爱打扮自己了，就连那身宽大的工装，也被她拿去给裁缝改的很合体，尤其是每次季皓来她们宿舍的时候，无论这些姐妹们怎么打趣开玩笑，雅琴都不会生气，这在以前，雅琴肯定会不高兴，给谁都没有好脸色。而季皓呢，比先前来的更勤了，对雅琴更是呵护有加。宿舍的姐妹们， 谁都看得出来，她们俩是怎么回事，但谁都又觉得不太可能。是的，在那些姐妹们眼里，雅琴和季皓怎么可能会成为一对呢？怎么可能会谈婚论嫁呢？——因为，季皓在她们眼里，俨然就像个太过成熟的大男人。虽然他每次来看雅琴的时候，总会给她们这些姐妹们顺带捎些零食之类的，和这些姐妹们也开玩笑，帮她们接个电源插头什么的，但一想到雅琴会和他谈恋爱，所有的人都觉得雅琴亏了，到底是哪里亏了，她们又说不好。她们想不通，雅琴相貌好看，身材又好，说话做事有主见，不像一般的女孩子，她就是再想找个城里人，找个肚子里有墨水的人，也不应该找季皓啊。甚至，那个叫冬梅的小丫头，心直口快的，在一次聊天的时候，直接说了一句让她们都想说，但一直不敢说出口的话，她说：“雅琴姐，你去过季皓哥家里吗？我咋感觉他就像是结过婚的人呢？看上去像三十好几的人了，他说过要娶你吗？......”当冬梅冒冒失失的说完这句话的时候，大家都转向雅琴，她们不知道雅琴接下来会有怎样的反应？雅琴在她们当中，一直就像个懂事，说话做事很干练的姐姐一样，她们尊重她，也怕她几分，但就在她和季皓的关系上，她们总觉得，雅琴有些糊里糊涂的，不知道咋想的。

                    四
 

   对于这些工友姐妹们善意的提醒，雅琴并不生气，她有自己的想法和主意。她甚至在心里笑这个傻里傻气的肖冬梅，年纪不大，心眼还挺多的呢。

  在她眼里成熟又稳重的季皓，到了她们那里，却是老气横秋，“像结过婚的人”，呵呵，再说了，她相信季皓，自己成为大龄青年是有原因的，即使大她几岁，又何妨呢？用母亲的话说，找对象就要找年龄大一点的，才知道疼女人呢，现在，她也真真切切地感觉到了这一点，季皓那么呵护她，宠她，她完全相信将来也会如此。

 可是，对于肖冬梅问的，有没有去过季皓家里这个问题，又着实让雅琴底气不足，是啊，这么长时间了，季皓好像还没有正式邀请过她呢，但雅琴分明记得，前些天季皓说过，等过些日子，他要带她去见父母，还要请一个德高望重的长辈去家里正式提亲的。她当然还记得，当那天季皓真真切切地向她表白心迹的时候，她掩不住一种如获至宝般的欣喜，一种想向全世界宣告的冲动与兴奋，她拽着季皓的手，不容商量地说：“季皓，明天我们俩都请假，去见见我家里人吧，免得家里老为我相亲的事操心……”没等她的话说完，就被季皓揽进怀里，他温热的唇吻住了她，而后还刮着她的鼻头：“小傻瓜，那是早晚的事，看把你着急的！快到年底了，厂里销售上的事儿多着呢，等忙过这一段，都按照你说的去办，好吗？”和所有沉浸在恋爱中的少女一样，那时的雅琴，觉得自己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人。被季皓拥在怀里，懒懒地伏在他的肩上，她看到天上那些云朵，白的让人晕眩，那些洁白飘逸的云朵，多像她在县城婚纱店的橱窗里看到的那件漂亮的婚纱。哦，那个在她梦中出现过无数次的美丽，幸福的时刻，真的不远了吗？

   是的，不远了。雅琴在心里笑了。她又恢复了对自己，对季皓，以及她和季皓之间那种任谁都不能质疑的爱情的自信。她坚信，和季皓之间，是真正的爱情，不像家里人那样与其说是相亲找对象，不如说是“相家底，找门户”的世俗“探底”姻亲——两方的父母要究其祖上家风家教，现今家底是否殷实，自己的儿子或者女儿将来能否受益一二等等，尽管这样的“深挖浅探”，“追本溯源”都是父母对儿女婚姻大事的极度负责，但在雅琴看来，却是那样俗不可耐，甚至是对爱情的亵渎。她觉得，只要两人倾心相爱，再清贫的日子照样过的风生水起，为什么要把家境好坏作为择婿的标准呢？而关于这一点，雅琴早就跟家里人“声明”过了，她告诉过母亲，咱家条件一般，就算我长得再标致，再读过几年书，都不能找条件很好的人家，到时人家看不起咱家，这是我最不能忍受的，妈，你记住了，我找对象的事你和我爹就少搀和，再说，我一时半会还不想这事呢，我就不信考不上大学我就一定当村妇，等我有自己的工作或者事业的时候，再谈对象也不晚......其实，说那些话的时候，连她自己都觉得可笑，别说有什么事业，就连一份像样的工作，都还没有着落呢，只不过为了稳住母亲和父亲急于让她相亲待嫁的心而已，她理解他们，在农村，姑娘年龄不能太大了，那样一则是挑花了眼放过了好人家，二则就是让人误以为姑娘有什么缺陷或者品性不好才迟迟难嫁，尤其是自己坚持多念几年书，已经让她成了村里的“另类姑娘”了，用二婶子的话说，就是“高不成低不就”，“小姐身子丫鬟命”！
    雅琴也清楚地记得，在她还没来县里造纸厂之前，有一天，二婶子坐在她家炕沿上和母亲说起她相亲的事：这丫头的婆家，可是真的难找呢，雅琴她妈，你就别由着她了，有合适的就赶紧让嫁过去算了。就像上次她二叔给介绍的城里开汽修店的小张，不就挺好的吗，人家都不嫌咱农村户口，没工作，你家雅琴倒好，还嫌人家没礼貌，硬是推掉了，你说，多可惜呀，她要是嫁了小张，她吃香的喝辣的不说，连你和俺大伯哥，雅琴她姐不都跟着沾光吗？......二婶子说这些话的时候，母亲不知道是插不上话，还是赞同二婶子的话，觉得雅琴太挑了，总之一言不发，只顾纳着手里的鞋垫，可是雅琴却听不下去了，她真想掀开那道隔着堂屋与里屋的布帘子，告诉二婶子，她是要嫁人，不是嫁给汽修店，况且那个汽修店的小老板，就是二叔给她介绍的那个小张，竟对陪她一起过去的姐姐冷眼斜睨，翘着二郎腿招呼餐馆服务员小妹给他和自己倒水，这也就罢了，临回家的时候，还很“大方”地递过来几张大团结，直言不讳地告诉雅琴：“下次来的时候换几件时髦的衣服，可惜你这么好的身材了，......”那个小张，完全觉得雅琴没有理由不嫁给他，在他看来，就凭他初次见面的出手大方，也能让雅琴和姐姐对他刮目相看而迫不及待地答应这门婚事，他当然不知道，恰恰是这样的“豪爽大方”，偏偏让雅琴从心底生出厌恶。所以，从那时起，雅琴就发誓，再也不找这样“条件好的人”，她要嫁的，就是眼前这样一个务实上进，成熟稳重，又对她呵护备至，宠爱有加的人！